当苏念用消过毒的棉签,轻轻擦拭掉陆景深腿上最后一丝血迹,又为他重新上好药膏,缠上干净的纱布时,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这一夜,对于他们,对于整个京城而言,都太过漫长。
“好了。”苏念收拾好药箱,声音里带着几分劫后余生般的疲惫,“这两天不许再下地了,好好给我养着。”
“嗯。”陆景深应了一声,那双猩红的眸子,却依旧一瞬不瞬地,锁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刻进自己的骨血里。
苏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刚想说点什么,一阵“咕噜噜”的、极其不合时宜的声音,却突然从那两个被安放在床上的、小小的襁褓里,传了出来。
是宝宝们饿了。
苏念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
她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正咂着小嘴、睡得正香的女儿,抱入了怀中。
陆景深也学着她的样子,极其笨拙,却又无比珍视地,抱起了那个长得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儿子。
月光,透过窗棂,悄悄地爬了进来,将这一家四口的身影,拉得长长的,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圣洁的光辉。
之前那所有的惊心动魄,和那滔天的杀气,都在这一刻,被这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温馨,给彻底地,融化了。
然而,这份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咚咚咚。”
一阵极其轻微的、充满了敬畏的敲门声,从院门口,传了过来。
是陈老的警卫员。
“陆……陆先生,”警卫员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崇拜,“陈老让您过去一趟。说……说是有结果了。”
陆景深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将怀里已经喝饱了奶、再次安然入睡的儿子,小心翼翼地交到苏念的手上,然后,拄起拐杖。
“我去去就回。”
“我陪你去。”苏念却抱着两个孩子,想也不想地,就站了起来。
她知道,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战场”。
……
陈老的书房,灯火通明。
气氛,却冰冷得像是西伯利亚的寒流。
当苏念和陆景深走进去时,只见那个被他们亲手抓住的、本该在公安局审讯室里待着的黑衣杀手,此刻,竟然浑身是血地,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扔在了书房的地毯上!
而在他的身旁,还跪着一个同样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瘫软如泥的、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在废弃工厂,被苏念挑断了手脚筋脉的……李莉!
她竟然,也被抓回来了!
陈老正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坐在太师椅上,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却迸发着骇人的、足以让任何人胆寒的精光!
“丫头,小子,来了?”他缓缓地放下茶杯,“人,我给你们带来了。想怎么处置,你们自己看着办。”
陆景深没有说话,他只是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个已经彻底陷入昏迷的黑衣杀手的面前。
他缓缓地蹲下身,伸出那只骨节分明、沾染着风霜的大手,在那人被鲜血和污泥糊住的脸上,轻轻地,擦了擦。
一张虽然苍白、却依旧难掩其阴柔俊秀的年轻脸庞,赫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而当陆景深看清这张脸的一瞬间,他那双本已冰冷如铁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了狂涛骇浪般的、不敢置信的震惊和……滔天杀气!
“陆……云……海?!”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了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名字!
是他?!
那个一直跟在大哥陆云峰身后,充当着狗头军师的、他那同父异母的二哥?!
竟然是他?!
亲自,来执行这场暗杀?!
“呵……呵呵……”
就在这时,那个本已昏迷的男人,却突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陆景深那张充满了震惊和杀气的脸,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病态的、充满了嘲讽和……得意的笑容。
“没想到吧……我亲爱的……三弟。”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扎进了陆景深的心脏!
“为什么?!”陆景深死死地攥着拳头,那双猩红的眸子里,所有的冷静都已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疯狂!“大哥倒了,整个陆家,将来都是你的!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为什么?”陆云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疯狂地咳嗽了起来,咳出了一大口鲜血,“因为,只要你还活着一天!只要你这个该死的野种还活着一天!老爷子的眼里,就永远也看不到我!”
“我从小到大,哪一样比你差?!可他呢?他的眼里,永远都只有那个废物大哥,和你这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凭什么?!”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那张本还算俊秀的脸,因为极致的嫉妒和不甘而彻底扭曲,变得比恶鬼还要狰狞!
“所以,我设计了那场车祸,想让你,死在南山!”
“可你命大!你竟然没死!”
“你不仅没死,你还带回来一个比你更可怕的女人!你们不仅毁了大哥,毁了整个陆家,你们甚至还想……毁了我!”
“我告诉你,陆云深!”他死死地盯着陆景深,眼中,闪烁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好过!”
“我要让你们,永永远远地,活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之中!”
说完,他便猛地,将头,狠狠地,朝着旁边书桌那坚硬的桌角,撞了过去!
他要自尽!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比他更快的银光,闪电般地,从苏念的手中,飞射而出!
“噗嗤!”
一声轻响!
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他后颈的穴位!
陆云海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便像一滩烂泥一样,彻底瘫软了下去,动弹不得!
他,被苏念,用一根银针,彻底地,变成了一个除了眼珠子能动之外,再也无法动弹分毫的……活死人!
“想死?”
苏念缓缓地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温度,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残忍。
“太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