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转向韩默:“你,更简单。藏好自己,听我的命令。在我让你开枪之前,你就是个不存在的幽灵。能做到吗?”
韩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不喜欢被动,但他更渴望胜利。陈宇的战术图,让他看到了一种全新的、更高效的杀戮方式。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很好。”丘山拍了拍手,“全员上线,自定义房间,地图是‘源工重镇’。我来扮演‘烽火’的进攻方,你们三个,防守。”
“让我看看,你们的陷阱,到底能不能夹住我这只老鼠。”游戏加载的进度条在屏幕上缓缓爬行,发出轻微的电子音。
训练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主机风扇的嗡鸣在单调地回响。
梁凡的手心全是汗,他偷偷在裤子上擦了擦,又重新握紧了那只对他而言崭新又陌生的专业级鼠标。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和进度条的加载频率一样快,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敲在胸口。
太复杂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三个字。那些箭头,那些时间点,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战术代号,像一团乱麻,他根本理不清。而现在,他就要成为这团乱麻里最关键的一根线……一根随时会断掉的线。
韩默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但他的坐姿出卖了他。他的背挺得笔直,像一柄出鞘前绷紧的刀,手指在键盘的w、A、S、d键上无意识地来回敲击,发出极轻的嗒、嗒声。
他讨厌这种感觉。自己的命运,自己的杀戮节奏,完全交到另一个人手里。那个叫丘山的家伙,真的能比他自己的直觉更可靠?他瞥了一眼c方案图纸上那个被红圈标注的位置,那个被陈宇称为“神之视角”的狙杀点。
可笑。神,也需要听凡人的指令吗?
只有陈宇是最平静的。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进入游戏,而是打开了另一个自己编写的监控软件。屏幕被分割成无数个小块,数据流像瀑布一样刷新。他的世界里没有枪林弹雨,只有冰冷的数字、变量和概率。梁凡的生死,韩默的开火时机,对他来说,都是可以量化的参数。
“欢迎来到源工重镇。”
冰冷的系统女声响起,将三人彻底拉入了这个钢铁与废墟构成的世界。
“梁凡。”丘山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没有了平时的温和,像一块冰,“去A点正门的木箱后。不要做任何多余的动作。看到人,就站起来开枪。”
“我……我一个人吗?”梁凡的声音发抖。
“对,你一个人。”丘山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的任务不是杀人,是死。”
梁凡的心猛地一沉。
他控制着游戏角色,一步步走向那个被指定的死亡之地。那是一个极其常规的架枪位,任何一个有经验的玩家都会第一时间预瞄这里。丘山让他去那,简直就是让他把头伸到敌人的枪口下。
他躲在木箱后面,听着远处传来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那是丘山扮演的“敌人”。他的牙关都在打颤,几乎要握不住鼠标。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来做这种事?就因为我最菜吗?
屈辱和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脚步声停了。
一秒。
两秒。
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突然,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墙角闪出!是丘山的角色!他的枪口仿佛早已锁定了这里。
“开枪!”丘山的命令和敌人的出现几乎同时响起。
梁凡像个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猛地从箱子后站起来,对着那个身影胡乱地扫射。他甚至没有看清自己有没有打中,屏幕就瞬间变成了灰色。
【你已被“烽火-山”击杀】
死了。
就这么简单,这么干脆。
他瘫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种巨大的挫败感让他想立刻退出游戏。
“别动,看。”丘山的命令再次传来。
梁凡切换到观察者视角,屏幕上是韩默的画面。
韩默的角色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地蹲在A点二楼一个极其阴暗的角落里,手里的狙击枪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从他的视角,可以清楚地看到刚刚击杀了自己的那个“敌人”——丘山,正大摇大摆地走进A点。
丘山完全没有检查韩默所在的那个角落。
他像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国王,傲慢地清除了几个常规的防守点位,然后径直朝着连接b点的通道走去。
他的后背,他的侧身,在长达三秒的时间里,完完整整地暴露在韩默的枪口之下。
梁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开枪啊!快开枪!这么好的机会!
然而,韩默没有动。
耳机里一片死寂。梁凡甚至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为什么不开枪?韩默在干什么?
他无法理解。这种送到嘴边的肉都不吃,简直是犯罪!
就在这时,他看到丘山的角色在即将进入通道时,突然一个急停,转身朝向了另一个方向——那是陈宇可能藏身的位置。
这是一个假动作!一个用来引诱潜藏狙击手开枪的陷阱!
如果韩默刚才开枪了,无论是否击杀,他的位置都会瞬间暴露,而丘山转身后的位置,恰好是那个狙击点的射击死角。接下来,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猎杀。
梁凡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了。
原来……是这样。
他再去看地图,发现丘山前进的路线,完美地绕开了所有对他有威胁的交叉火力点。他就像一个经验老道的猎人,而“零点”战队,则是他眼中的猎物。
不。不对。
梁凡忽然想起了“捕鼠夹”这个名字。丘山现在扮演的,不是猎人,而是一只自以为是的、一头扎进陷阱里的老鼠!
而他自己的死亡,就是那个让老鼠放松警惕的、香喷喷的诱饵。他的死,不是因为他菜,而是因为他的位置,他的“死亡信息”,是整个陷阱启动的第一环。
一股奇特的、难以言喻的战栗感从他的尾椎骨升起。他不再感到屈辱,反而生出一种病态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