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一号”发布会上的高光时刻尚未在财经版块冷却,孙副总釜底抽薪的致命一击已让仓库堕入冰窟。银行信贷冻结,现金流命脉被瞬间掐断。量产三千万颗芯片所需的庞大资金,如同横亘在“智伞”面前的、燃烧着烈焰的万丈深渊。
高炉预热:硅基圣火的煎熬
晶圆代工厂的无尘车间内,恒温恒湿的环境下,弥漫着无形的焦灼。预热炉的指示灯稳定地亮着幽蓝的光,庞大的晶圆载具在轨道上缓缓移动,为即将到来的光刻蚀刻流程做着最后的准备。预热,是芯片量产流程的序幕,一旦启动,产线便如同开弓之箭,每分每秒都在燃烧着天价的机时费用。
“陈总,预热程序已启动72小时。”代工厂客户经理的声音透过加密线路传来,带着程式化的冰冷,“根据合同,预热阶段机时费按正常流片的30%计费,每小时8万美元。如72小时内无法支付流片预付款并确认订单,预热终止,已产生的机时费及违约金需贵司承担,且未来半年内产能不予保留。”
电话挂断,仓库里只剩下服务器风扇单调的嗡鸣,以及那巨大倒计时牌上鲜红数字跳动的滴答声——68:15:22。每一秒,都意味着近2000元人民币化作青烟!每一秒,都让“磐石一号”量产的希望变得更加渺茫!
赵工和方哲团队如同困兽,在技术区里徒劳地尝试着最后的优化。
“降压降频方案验证通过!峰值性能损失15%,但热稳定性达标!”工程师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振奋。
“异构计算架构设计完成!用通用cpU分担部分非核心证明任务,理论可再提升10%有效算力!”方哲的声音嘶哑。
然而,这些技术上的挣扎,在冰冷的资金铁幕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没有钱,再完美的优化方案也无法投入生产。高炉在预热,硅基的圣火在煎熬,仓库里的空气却冷得刺骨。
资本的冰原:白衣骑士的失约
苏蔓几乎将通讯录打爆,声音早已沙哑。
“张总…是,发布会您也看了,‘磐石一号’前景…”
“李董,我们只需要一笔过桥贷款,银行解冻后立刻…”
“王总,林薇总那边也在全力斡旋,青云b轮…”
回应她的,是资本寒冬里彻骨的冰风。
“苏总啊,不是不看好你们,实在是宏远那边放出话了,谁这时候帮‘智伞’,就是跟宏远过不去!孙副总在圈内…能量不小啊!”
“现金流都冻结了,风险太大!等银行那边明朗了再说吧!”
“林薇?她现在自身难保!青云内部对这次投资分歧很大,听说孙副总联合了几个大Lp(有限合伙人)在施压!”
一个个曾经表达过兴趣的“白衣骑士”,在宏远资本的阴影和银行冻结的威慑下,纷纷退缩、失约。苏蔓手中的潜在投资人名单,被一个个划掉,最终只剩下寥寥几个实力有限、犹豫不决的名字。
“毒丸计划(股权摊薄)”的法律文件静静地躺在桌上,像一件无用的铠甲。没有新的投资人进入,毒丸就失去了发射的目标。它只能被动防御,却无法主动击退围城的强敌。
资本的冰原,冻结了所有可能的援手。
铁军无泪:薪火相传的战场
仓库一角的“铁军工坊”里,气氛压抑却异常专注。没有了往日的呼喝,只有螺丝刀拧动、电烙铁焊接的细微声响和机箱风扇的低鸣。
刘强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油汗交织,他正小心翼翼地拆卸着一台刚从老王驿站搬回来的、风扇狂转濒临崩溃的服务器。
“强哥…这玩意…真能修?”一个年轻的队员看着主板上密密麻麻的电容电阻,咽了口唾沫。
“不修,等着它彻底报废,让技术部那帮兄弟拿头去算芯片?”刘强头也不抬,用热风枪精准地吹下一个鼓包的电容,“看见没?电源管理模块老化,电容爆了。换掉就好!驿站那些老电脑也一样,清灰,换硅脂,检查电容!让它们多撑一天,就是给技术部多挣一天时间!”
他放下工具,目光扫过工坊里埋头苦干的队员们。有人笨拙地给驿站电脑清灰,有人对照着图纸学习更换电源,还有归队的老黑,正咬着牙,用缠着纱布的手(吼守则时受的伤)练习焊接一个简单的稳压电路。汗水顺着他们的额头流下,滴落在冰冷的电路板上。
“兄弟们,”刘强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咱们‘铁军’,以前守的是‘快’,是配送的命。现在,平台要守的命,是那颗叫‘磐石’的芯片!是技术部那帮兄弟熬红的眼!”
他拿起一块刚刚修好的服务器电源板,掂了掂:“咱们没本事去搞几千万的融资,也没本事去跟银行拍桌子。但咱们有这双手!能修电脑,能清灰,能让这些不值钱的破铜烂铁多喘口气!让它们多算一点,技术部的兄弟就少熬一点夜,那颗芯片就多一分活的希望!”
“这,就是咱们‘铁军’现在的战场!”刘强将电源板重重拍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守好这些机器,守好咱们的根!薪火不灭,总有燎原的时候!”
没有激昂的口号,只有沉重的喘息和更加用力的拧动螺丝的声音。草根的坚韧,在冰冷的绝境中,化作守护硅基圣火的无声力量。汗水和机油混合的气息,成了这特殊战场上最悲壮的硝烟。
暗线的微光:吴明的“破冰锤”
当明面上的融资陷入绝境,吴明的战场在更深的暗处展开。
线人提供的录音证据(证明“快雨伞”区域经理指使肇事司机针对李斌)和那份天价“补偿协议”副本,成了吴明手中仅有的筹码。他如同最精密的刺客,在信息网络的阴影中穿行。
目标:理工大科技支行信贷部关键审批人——李明。
吴明通过多重加密跳板,将一个无法追踪来源的匿名包裹,精准投递到了李明儿子的大学宿舍。包裹里没有恐吓信,只有:
1. 一份精心剪辑的录音片段文字稿(隐去具体人名地点,但关键指令清晰)。
2. 一份模糊处理但关键条款(如“确保目标区域无竞争性平台”)清晰可见的“补偿协议”扫描件。
3. 一张打印的字条:“‘智伞’若亡,‘快雨伞’独大。贵行校园业务渠道,是下一块肥肉?”
没有任何直接威胁,只是将冰冷的现实和可能的未来,赤裸裸地摆在了李明面前。驱虎吞狼,引而不发!
几小时后,吴明监控到李明儿子的社交账号发了一条仅家人可见的动态:“老爸突然打电话,语气好怪,问了半天学校的事,还让我注意安全…” 鱼饵,已被触动。
林薇的棋局:冰点下的火焰
就在倒计时牌显示还剩48小时,仓库的绝望几乎凝成实质时,林薇的专车如同破冰船般驶入。
她没有寒暄,直接走进会议室,将一份文件推到陈默面前。
“两个选择。”林薇的声音依旧平静,眼神却锐利如刀锋。
文件第一页:
方案A:股权质押融资。
融资方:一家注册于开曼群岛、背景成谜的“黑石信贷基金”(blackRock credit Fund)。
质押物:陈默、苏蔓、赵工、方哲四人持有的“智伞”全部股权(合计52%)。
融资金额:3000万美元(覆盖流片预付款及预热违约金)。
利率:年化36%,利滚利。
期限:6个月。
违约条款:逾期未还,质押股权自动归“黑石信贷”所有。
附加条件:“智伞”需将“磐石一号”芯片未来三年独家量产代理权授予青云资本指定关联公司。
“这是饮鸩止渴!”苏蔓只看了一眼,脸色煞白,“36%的年化!6个月!还不上,公司就是他们的了!代理权也等于把命脉交出去!”
林薇没有理会,翻到第二页:
方案b:债转股 + 对赌。
债转股:青云资本以“磐石”过桥贷未偿还本息(约800万美元)作价,按本轮估值(较之前下调30%)转换为“智伞”股权。
新增投资:青云资本追加1200万美元现金投资(总注资2000万美元)。
对赌条件:b轮资金到账后12个月内,“智伞”需达成:
a) “磐石一号”量产良率≥85%,出货量≥100万颗。
b) 基于“磐石一号”的“星火链”平台接入银行或大型公共服务数据源≥3家。
c) 社区驿站服务联盟覆盖用户数突破50万。
失败代价:若任意一条未达成,青云有权要求陈默团队以1元人民币价格,向青云转让其持有的20%公司股权。
“估值下调,条件更苛刻。”陈默盯着那三条对赌,每一条都如同钢丝,“良率、出货量、数据源接入、用户覆盖…任何一环出问题,都是灭顶之灾。”
“这就是现实。”林薇的目光扫过陈默、苏蔓、赵工、方哲,“A方案是毒药,喝下去可能立刻死,也可能搏一线生机。b方案是悬崖边的钢丝,走过去生,掉下去死。孙副总动用宏远和银行冻结,就是要逼死你们,或者逼你们贱卖核心!我给你们找的,是冰点下仅存的火焰。要么抓住,要么…”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在资本围剿的冰原上冻毙。
草根托举:驿站的“百家钱”
会议室内,林薇带来的冰火抉择令人窒息。会议室门外,却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
老王、孙伟,还有七八个面熟的驿站站长和骑士代表,被刘强拦在门口,脸上带着焦急和某种下定决心的坚毅。
“强子!让俺们进去!俺们有话跟陈总说!”老王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
陈默示意刘强放人。
门开了,老王领头,一群人涌了进来,带着一股汗味和风尘仆仆的气息。他们看着会议室里凝重的气氛和林薇这样的大人物,有些局促,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老王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用旧报纸包了好几层的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在会议桌上。报纸打开,里面是一堆钱!
十元、二十元、五十元、一百元…有新有旧,甚至还有不少硬币!厚厚一沓,堆得像座小山。
“陈总,林总…”老王搓着手,声音有些发颤,“俺们驿站联盟的兄弟们…凑了点…钱。知道不够,塞牙缝都不够…但这是大家伙的心意!”
孙伟也上前一步,拿出一个信封:“这是我们几个骑士,把下个月房租押金先挪出来的…不多,您先拿着应急!”
“还有我的!”
“我的!”
一个个信封、一叠叠零钱被放在桌上。数额不大,加起来可能不到二十万人民币。在这动辄数千万美元的资金深渊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但看着这些沾着汗水、带着体温、甚至可能让某些人下个月要睡桥洞的钱,看着老王他们那混合着窘迫、期盼和孤注一掷的眼神,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林薇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她看着那堆零钱,又看向陈默。
陈默深吸一口气,走到桌前,没有去碰那些钱,只是对着老王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叔,孙伟,各位兄弟…心意,我陈默和‘智伞’全体,领了!”他直起身,声音带着一种沉重而坚定的力量,“这钱,你们拿回去!该交房租的交房租,该养家的养家!‘智伞’还没到要兄弟们砸锅卖铁的地步!”
他转向林薇,目光如同淬火的钢铁,在冰点融资的绝境与草根托举的微光中,做出了最终的抉择。
“林总,”陈默的声音斩钉截铁,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我选b方案。债转股,对赌,我们接了!”
高炉依旧在预热,倒计时仍在滴答作响。资本围城的冰原上,冰点融资的火焰已然点燃。这火焰,一半是林薇提供的、带着毒刺的救命稻草,一半是草根兄弟们用体温捂热的、微弱的希望之光。
硅基圣火的涅盘之路,在冰与火的淬炼中,踏上了最凶险的一段征途。要么浴火重生,要么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