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落脚的“临江客栈”,沈辞片刻不歇,立刻唤来随行的亲信,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亲信点头领命,迅速隐入窗外的浓雾中,去探查顺通镖局的底细,以及那些在黑风口失踪的船只究竟运了些什么货物。
苏满则将房门闩好,从行囊里取出罗盘,平放在桌上。她指尖轻捻,口中念念有词,罗盘上的指针开始飞速旋转,渐渐勾勒出黑风口水底阵法的虚影。
这聚阴阵比她最初预想的要复杂得多。阵法的核心是十二块刻满诡异符咒的黑石,它们并非随意摆放,而是严格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每一颗“星”都对应着一块主石,其余的则作为辅石,层层嵌套,形成一个严密的气场。这阵法不仅能疯狂聚集水底的阴气,为鲶鱼精提供能量,更能像无形的牢笼一样,精准限制妖物的活动范围——这也就解释了,为何鲶鱼精只在黑风口一带行凶,从未越界。
“这阵法的手法很奇怪。”苏满眉头紧蹙,盯着罗盘上不断闪烁的阴纹,“你看这里,这些符咒有道家正统符咒的底子,讲究阴阳调和、五行相生,但这线条转折处,又掺杂了不少阴邪的手法,透着股噬血的戾气。和我师父留下的典籍里记载的‘缚妖阵’有些相似,却比‘缚妖阵’阴毒百倍,完全是在以阴气养邪祟。”
正说着,沈辞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几张墨迹未干的纸,上面是刚整理好的信息。“查到了。”他将纸放在桌上,“顺通镖局是三年前突然冒出来的,之前在临水城根本没什么名气。王奎以前就是个普通船夫,在水上混饭吃,后来不知走了什么运,突然得了笔横财,转头就盘下了这块地,开起了镖局,还招揽了不少亡命之徒当镖师。”
他顿了顿,指着其中一张纸继续说:“更蹊跷的是,那些在黑风口失踪的船只,看似毫无关联,分属不同的商行,走的航线也不完全一致,但细查下来,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曾抢过顺通镖局的生意,有的是压低价格抢单,有的是截胡了王奎看中的货。而且,他们运的货物——”
“都是违禁品?”苏满抬眼,接过了他的话头。
“没错。”沈辞点头,语气凝重,“比如半年前失踪的福源号,表面上运的是茶叶,实则舱底藏了大批私盐;去年冬天沉的广利行的船,说是运瓷器,其实夹带着军械;还有三个月前没了踪迹的聚鑫堂,船上装的竟是鸦片。王奎这一手够狠,用鲶鱼精毁掉这些船,既能顺理成章地铲除竞争对手,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吞掉那些违禁品,转手卖出高价,简直是一石二鸟。”
苏满的指尖划过罗盘上躁动的阴纹,忽然想起那个道士的戒指:“那个穿灰袍的道士不简单。他戒指上的骷髅头纹路里,藏着玄清观的标记,和我们之前在京城遇到的那些黑袍人同属一脉。”
“又是玄清观?”沈辞的眉头皱得更紧,脸色沉了下来,“魏忠贤倒台都快一年了,没想到他的余党还在暗中活动。看来这顺通镖局,只是他们布在水上的一个据点,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图谋。”
窗外的雾不知何时变得更浓了,像化不开的牛乳,将整个客栈都裹了进去。隐约间,能听到远处传来河水上涨的声音,哗啦啦的,带着一种压抑的沉闷。苏满下意识地望向黑风口的方向,桌上的罗盘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上面的阴纹扭曲、跳跃,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阵法的束缚,要破土而出。
“看来他们今晚也没打算安分。”苏满眼神一凛,收起罗盘,“今晚的诱饵,得准备得再真些,不能有半点破绽。我要让那只鲶鱼精,还有那个装神弄鬼的道士,都在黑风口现出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