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越野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柯小凡一把将游以初按进灌木丛深处,另一只手迅速把昏迷的老张往身侧拉了半尺,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别出声。”他贴着她耳边低语,声音压得极低,像从地底渗出来,“不是警察。”
她点头,指尖不自觉掐进掌心。刚才那句“你可得请我吃海底捞”还挂在嘴边,现在却连呼吸都不敢重一点,生怕惊动了什么。
车灯扫过围墙外的荒地,光束在三人藏身处前方两米处划出一道明暗分界线。
车身一晃,拐进了工厂正门,铁门吱呀开启又重重合上,震得墙皮簌簌掉落,尘灰扑在枯草上,像一场无声的雪。
柯小凡缓缓松开紧绷的肩膀,目光沉了沉。
“他们换班了。”他说,“多了一批人。”
游以初喘了口气:“你还打算进去?”
“不。”他摇头,语气忽然冷静下来,“该换人上场了。”
他从怀里摸出手机,屏幕裂了一道缝,是刚才翻墙时磕的。
信号格空空如也,像被夜色吸干了力气。他试了几次飞行模式切换,第五次才跳出一格绿条。
110接通了。
“喂?”女声平稳专业。
“花都城西旧化工厂。”柯小凡语速不快,字字清晰,“现有人口贩卖、非法拘禁、武装聚众犯罪行为。现场关押多名受害者,武装分子不少于二十人,持有非制式枪械和监控设备。我已救出两名人质,其中一人重伤,急需救护车。”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
“您是目击者?能否提供具体位置?”
“东经113.27,北纬23.14,宏远仓储3号库房。”他报出坐标,“主楼西侧有坍塌通风井,南角密室为关押点。进出路线共三条:正门岗哨两人,后墙排水沟可潜入,西北角变压器房有电网缺口。建议特警组从南北夹击,避免正面强攻。”
对方快速记录的声音传来:“我们会立即上报并调派力量,请问您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不需要。”他打断,“这是跨国犯罪集团操控的,线索已经给全,信不信是你们的事。但我提醒一句,里面的人不是普通嫌犯,手段狠,跑得快。如果天亮前你们没动静,我会自己再杀进去一次。”
说完,他直接挂断,顺手把备用SIm卡抠出来捏成粉尘,撒进草丛中。
返回藏身处时,游以初正用撕下的衣袖给老张做简易包扎,手法熟练,眉头微蹙。
“打完了?”她抬头问。
“打完了。”他蹲下身,从随身布袋里掏出一张淡蓝色符纸,贴在老张身上,“这是我画的‘隐息符’,能遮体温和呼吸波动,最多撑四十分钟。”
她眨眨眼:“这也能行?”
“科学叫法是能量场干扰。”他咧嘴一笑,“民间说法,叫国产黑科技。”
她忍不住笑了下,随即又紧张起来:“警察真会来吗?这种事……万一没人信呢?”
柯小凡没立刻回答。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不是轻佻,而是把三根手指搭在她脉门上。
“心跳98,偏快。”他松开手,“你怕了?”
“谁怕了!”她瞪他,“我是担心老张!”
“那就信他们。”他正色道,“你说总得有人当英雄,这话没错。但现在,轮到穿制服的上场当英雄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以前也觉得,这世道靠不住别人,只能自己动手。可一个人再强,也扛不起整个黑夜。现在有机会让规则出手,为什么不试试?”
她怔住,看着他脸上那道轻微的擦伤痕,忽然觉得这个人不像几天前那个来医院修电路、后来又帮她查电表的普通电工了。
更不像个只会躲在暗处独来独往的高手。
倒像个……愿意把火种递出去的人。
远处,风穿过破厂房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老张忽然哼了一声,眼皮颤动。
柯小凡眼神一凝,意念沉入小世界,指尖轻探口袋,取出一枚浑圆药丸。
他俯身掰下一小点,捻成粉末撒进老张嘴里。
“这是什么?”游以初问。
“初级疗伤丹,补气活血。”他说,“不能救命,但能吊命。”
药粉入口即化,老张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从灰白转为淡青,像是被重新注入一丝生气。
柯小凡拍拍手:“挺住就行。”心里却嘀咕,要是真靠一颗药就把人治好了,回头医院怕是要找他进货了。
话音刚落,东南方向一声警笛声传来。
起初极远,像是城市边缘的回响,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接连响起,由单点扩散成网状包围。
红蓝灯光刺破夜幕,像划开黑布的剪刀,一路朝着工厂逼近。
游以初猛地抓住柯小凡的手臂:“他们来了!”
“嗯。”他点点头,却没有起身,“这才刚开始。”
他取出一枚新护身符,塞进她手里:“这个比上一个强,内置追踪和防护双阵。下次要是再被人盯上,它会自动报警,顺便放个小雷花给你助兴。”
她握紧护身符,指尖发烫:“那你呢?你要走吗?”
“我不走。”他靠着树干坐下,抬头看天,“他们救的是人,我守的是局。在警察接手前,这里还是我说了算。”
她没再说话,只是慢慢挪到他身边坐下,肩与肩之间隔着不到一寸,像两座孤岛悄悄靠近。
警笛越来越近,最后一辆指挥车在三百米外停下。
扩音器开始喊话,命令嫌疑人放下武器,接受调查。
柯小凡闭上眼,灵识悄然铺展而出,整片厂区所有影像再次浮现脑海。
他看见特警小组正在分散包抄,战术灯在墙体间跳跃;也看见厂房二楼窗口闪过一道反光——有人在架枪。
但他没动。
他知道,这一仗,不该由他打响。
游以初忽然转头看他:“你刚才报警的时候,为什么不说自己的名字?”
他睁开眼,笑了笑:“名字太重,背多了累。我现在叫‘热心市民’就行。”
她想反驳,却被一声剧烈的金属撞击声打断。
那是铁门被破拆斧砸中的声音。
紧接着,一声枪响划破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