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世民出现在城门之下的时候,李震已经将龙驹牵了过去,毕竟玄影还要顾及吴战。
李世民拍了拍自己的龙驹,翻身上马:“走!”
吴战和李震对视了一眼,直接上了玄影的后背,他知道李震必须固守幽州城,而玄影对于自己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唐军铁骑大队开始了真正的冲杀,突厥兵远远的见到这一幕就是一皱眉,坚持了一刻钟的时间溃兵就如同决堤的浊流亡命北窜,狼藉的营盘与冲天的黑烟被迅速抛在身后。
然而,这短暂的胜利并未冲昏李世民的头脑。
龙驹载着他奔上一处高坡,凛冽的朔风卷着雪粒抽打在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他勒马远眺,目光穿透渐渐平息的烟尘与尚未停歇的风雪,投向更北方的地平线。那里,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仿佛与苍茫雪原连成一片令人窒息的铁幕。一种沉甸甸的、比冰雪更冷的压力,无声地笼罩下来。
“殿下,斥候回报!”一名浑身浴血的玄甲骑尉飞驰而来,声音带着未散的杀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贺鲁残部已与颉利可汗亲率的主力汇合!兵力不下八万,就在三十里外的‘鹰愁涧’扎营!涧口狭窄,两侧山崖陡峭如削,易守难攻!更…更麻烦的是…”
骑尉的声音顿了顿,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突厥人…在涧前那片开阔的‘白草滩’上,驱赶了无数牛羊驼马,还…还泼了水!”
李世民剑眉猛地一拧:“泼水?”他立刻意识到什么,猛地一夹马腹,龙驹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白草滩方向。吴战与张公谨等将领紧随其后。
眼前景象令所有人心头剧震,广袤的白草滩,此刻已化作一片巨大的、光滑如镜的冰原,数日来的严寒,将突厥人刻意泼洒的水瞬间冻结。
无数被驱赶至此的牲畜惊恐地挤在一起,它们的蹄子在冰面上徒劳地打滑,发出无助的悲鸣。更远处,鹰愁涧那狭窄的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两侧覆满冰雪的峭壁在阴沉的天空下反射着森冷的光。突厥主力的大营就扼守在咽喉之后,旌旗招展,杀气隐隐透出。
“好一个贺鲁!好一个颉利!”张公谨倒吸一口凉气,胡须上凝结的冰碴都在颤抖,“驱牲填壑,泼水成冰。这是要将白草滩变成我铁骑的坟场,我军若强行冲击,必在这冰面上人仰马翻,成为他们涧口两侧强弓硬弩的活靶子!”
李世民沉默不语,龙驹焦躁地刨着蹄下坚实的冻土,喷出的白气瞬间凝结。他深邃的目光扫过光滑如镜、陷阱密布的冰原,又投向那险峻如咽喉的鹰愁涧,最后落在涧口两侧陡峭的、覆盖着厚厚冰雪的山崖。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计划,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在他心中迅速成形。这计划的关键,在于速度,在于出其不意,更在于…玄影!
“传令!”李世民的声音打破死寂,冷硬如铁,“全军退回幽州,加固城防,深沟高垒,做出据守待援之势,多树旌旗,广布疑兵!吴战!”
“末将在!”云烨策马上前。
“带你的人,还有军中所有擅攀岩、耐严寒的死士,备足火油、绳索、凿冰之器,今夜子时,随我出发!”李世民的目光,如鹰隼般钉在了鹰愁涧右侧那座更为陡峭、冰雪覆盖、仿佛直插云霄的山崖——“断魂崖”!
“诺!”吴战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苍梧虽逝,玄影犹在!破局之机,就在今夜!
子时,风雪再起,天地间一片混沌。
李世民、云烨率领三百名精挑细选、背负着沉重装备的死士,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然潜出幽州北门,一头扎进了茫茫风雪。
玄影走在最前,它的四蹄包裹着特制的、带有尖锐钢爪的蹄套,每一步都深深嵌入冰雪,稳如磐石。它巨大的头颅时而贴向冰冷的地面,鼻孔翕张,仿佛在辨识着风雪掩盖下最细微的气息与路径。吴战伏在它宽阔的背上,感受着伙伴传递来的沉稳力量,心中那份决绝愈发坚定。
队伍在玄影的引领下,避开可能存在的突厥哨探,专走最崎岖隐蔽的山路。
寒风如刀,刮得人脸颊生疼,雪深及腰,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不断有士兵因失温或力竭倒下,被同伴默默拖到避风处,盖上毡毯。沉默的行军,唯有粗重的喘息和风雪的咆哮。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断魂崖那狰狞的、覆满冰雪的巨影终于如同洪荒巨兽般矗立在众人面前。崖壁陡峭得近乎垂直,光滑的冰面在微弱的雪光下反射着幽蓝的冷光,令人望而生畏。刺骨的寒气从崖壁深处透出,仿佛能冻结灵魂。
“上!”李世民下令。
吴战没有丝毫犹豫,将绳索甩上肩头,第一个扑向冰壁,特制的冰爪狠狠凿入冰层,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李世民和死士们紧随其后,如同数百只攀附在冰崖上的壁虎,开始了这场与死神竞速的死亡攀登!
玄影被留在崖下,由几名士兵看守。它焦躁地踏着蹄子,仰头望着主人迅速消失在风雪与黑暗中的身影,发出低沉的、充满担忧的嘶鸣。
攀爬的过程是炼狱。
冰爪在坚逾精钢的万年玄冰上打滑,绳索被凛冽的山风吹得如同狂舞的毒蛇。不断有士兵因力竭或冰层突然碎裂而惨叫着坠下深渊,声音瞬间被风雪吞噬。
吴战的手臂早已麻木,虎口被绳索和冰爪磨得血肉模糊,凝结成暗红的冰晶。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上去!凿开那冰雪的屏障!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际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时,吴战终于第一个攀上了断魂崖顶!狂风几乎将他掀飞!眼前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相对平坦的台地。他来不及喘息,立刻伏身观察。
崖下,鹰愁涧的狭窄入口和对岸突厥大营的轮廓在晨曦微光中清晰可见!突厥人显然对这道天堑充满自信,涧口防御森严,但对崖顶几乎毫无防备!
“快!凿冰!埋设火油!”李世民低声催促后续攀上的士兵。
众人立刻分散,如同最熟练的矿工,用钢钎、重锤疯狂地敲击着覆盖在崖顶的厚厚冰层!冰屑四溅!他们将携带的所有火油罐,深深埋入凿开的冰洞深处!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赌博!必须在突厥人察觉之前,完成这致命的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