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勉强能够喘息的空地之上。
“所有人检查身上的物品,服用药丸恢复体力!”
很快每个人小声的报告着自己身上物品的数量,吴战就是一皱眉,自己这边弩箭的消耗量太大了,虽然回收,但有不少落入水中无法找寻。
“所有人身上弩箭和食物均分,左右之间互相传对。因为弩箭消耗比较大,接下来我们面对的更加艰难,我说几点。第一,能够用弓箭和普通弩的,尽量减少手弩的使用,当然不是不用,自己视情况而定。第二,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回收。第三队伍将改成五人一组,轮番出手,这样能够提高自己的准度的同时,还可以空出时间装填自己的臂弩。”
吴战说话的时候,所有人啃食着手里的干肉,这不是不礼貌,而是实在太累了,不得不抓紧所有的时间。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用等命令,该放弃的时候就放弃。生命高于一切,我们是一起出来的就要一起回去,无端的死亡你得不到兄弟的同情,相反,你的无畏牺牲只会牵连到整个队伍。”
话虽然难听,但所有人心底暖烘烘的,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中,军令高于一切,哪怕自己成为炮灰。
“好了!自行组队,取长补短,然后各自隐秘行动,成为敌人噩梦中的真正影子存在!”
“是!”
重新整合之后,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五人一组很快八个队伍离开,失去了踪影,宋涛还没有折返,空地之上只剩下吴战和其余三人。
“你们三个跟着我,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能不出手就不出手。”三人很是疑惑的看着吴战,“不用疑惑,你们的主要任务是打扫战场,拾取能用的任何物品,大队消耗必须补充。但一不能贸然行动,二是先补刀后拾取!”
“是!”
“我们走!”
远处,水寨方向。窦建德在刘黑闼和凌敬的搀扶下,站在水寨废墟边缘一处简陋的了望台上,死死盯着“阎王旋”方向。那里,火光早已熄灭,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派去接应的快舟,只带回了令人绝望的消息:阎王旋西岸,发现激烈搏斗痕迹,残留大量血迹…韩冲及其麾下二十名“猎影队”精锐…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窦建德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猛地捂住肋下的伤口。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头,却被他死死咽下。
他望着那片吞噬了他最锋利毒牙的黑暗沼泽,眼中翻涌的不再仅仅是愤怒,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恐惧。仿佛在那无边的芦苇深处,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带着嘲弄的寒意,死死地盯着他,如同盯着…泥沼中最后一条待宰的困龙。
“韩冲……孤的韩冲……”
一股无法遏制的暴怒混合着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窦建德,他猛地抓起手边一个粗陶水碗,狠狠砸在地上。
“啪嚓!”
碎片四溅!
“废物!一群废物!”窦建德须发戟张,状若疯魔,仅存的理智被滔天的怒火和巨大的恐惧彻底吞噬,“孤的泥鳅营!孤的猎影队!竟…竟被几个藏头露尾的唐狗崽子…屠了个干净?!连根毛都没咬下来?!你们…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他咆哮着,手指颤抖地指向刘黑闼和凌敬,仿佛要将这无边的怒火倾泻在他们身上。
刘黑闼猛地单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末将该死!末将…末将愿亲率死士,踏遍豆子岗每一寸烂泥!定将那伙唐狗碎尸万段!为韩都尉和兄弟们报仇!”
“报仇?”窦建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和绝望,“拿什么报仇?!再送人头过去吗?!你刘黑闼是能飞天遁地,还是能看透那无边的芦苇荡?!”
他剧烈地喘息着,肋下的伤口传来钻心的剧痛,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他猛地扶住旁边的木柱,指甲深深抠进腐朽的木头里。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
三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困守泥潭,火器补给线被断,如今连最后倚仗的精锐暗杀力量也被对方如同砍瓜切菜般屠戮殆尽!他窦建德,堂堂河北夏王,竟被一支几十人的唐军小队,玩弄于股掌之间,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大王息怒!”凌敬扑通一声跪倒,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当务之急,是稳住军心!韩都尉之事…万不可声张!否则…否则营中必生大乱!”
窦建德猛地止住咆哮,胸膛剧烈起伏,浑浊的眼中血丝密布。他死死盯着凌敬,那目光仿佛要将这老谋士生吞活剥。
“不声张?”窦建德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低沉冰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凌敬,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唐狗在孤的泥塘里,杀了孤最利的刀,烧了孤翻盘的希望。如今,他们就像悬在孤头顶的鬼!不把他们揪出来碾碎,孤…还能睡得着吗?这豆子岗…还能守得住吗?”
他猛地直起身,尽管身体依旧摇摇欲坠,但那股濒死困兽的凶戾之气却轰然爆发,压得窝棚内空气都为之凝固!
“他们不是喜欢藏吗?不是喜欢在暗处放冷箭吗?”窦建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字字淬毒,“好!孤就…烧了这片藏身的芦苇,断了他们的根。让他们…无处可藏!”
“大王!”
凌敬和刘黑闼同时惊骇抬头,烧芦苇?豆子岗赖以生存的屏障就是这千里芦苇荡,若付之一炬,无异于自毁长城!唐军铁骑便可长驱直入。
“孤意已决!”窦建德斩钉截铁,眼中燃烧着疯狂毁灭的火焰,“传令!即刻起,营中所有能动的弟兄,收集所有能找到的引火之物——桐油、松脂、烈酒、干草。还有…那些沉船里刮下来的船油,给孤集中起来!”
他猛地指向窝棚外那片在夜风中摇曳起伏、无边无际的灰绿色泽,声音带着一种末日审判般的决绝:“以水寨为中心,向外清理出五十步的防火圈。然后…给孤放火!烧!从东面的‘野狐渡’开始烧,一路向西,给孤烧出一条通天火路。孤要这豆子岗…亮如白昼!孤要那些藏头露尾的耗子…全都给孤滚出来!”
“大王!万万不可啊!”凌敬老泪纵横,不顾一切地膝行上前,抱住窦建德的腿,“火势一起,风向难控,非但烧不到唐狗,反会将我们自己…还有那些投奔来的百姓…全都葬身火海。此乃…此乃自绝生路啊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