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窦建德猛地转身,须发戟张,状若疯魔,对着同样被悲愤点燃的刘黑闼嘶声咆哮,声音如同受伤濒死的猛兽,“刘黑闼!点齐所有能战的儿郎!随孤出营!孤要亲率大军!踏平虎牢关!生擒李世民!活剐尉迟恭!夺回孤的马!用唐军的血!祭奠伏宝的英魂——!!!”
这声咆哮,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惨烈决绝!
“末将领命!”刘黑闼血灌瞳仁,猛地拔出佩刀,刀锋直指帐顶,“兄弟们!随大王杀——”
然而,就在这悲愤的火焰即将点燃最后的疯狂时候。
“轰隆隆隆——!!!”
一阵沉闷得如同大地呻吟般的巨响,猛地从营盘深处传来!紧接着,是无数营帐被推倒撕裂的刺耳噪音!还有士兵彻底陷入癫狂的、非人的嘶吼!
“不好!中军…中军大纛!”一个跌跌撞撞冲进来的亲卫,脸上带着极致的恐惧,指着帐外,“倒了!大纛…大纛被…被发疯的乱兵…推倒了……!”
如同最后一根支撑天地的巨柱轰然崩塌,窦建德和刘黑闼同时如遭雷击,猛地冲出大帐。
帐外的景象,让他们瞬间血液凝固,那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曾经象征着大夏王权、高达数丈、绣着狰狞睚眦的玄色中军大纛,此刻如同被折断脊梁的巨龙,沉重地倾倒在熊熊燃烧的营火之中。
巨大的旗面被火焰贪婪地吞噬着,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烟滚滚!无数彻底疯狂的士兵,像失去理智的蚁群,尖叫着、推搡着、互相撕咬着,从倒伏的大纛上践踏而过,涌向他们认为可能存在生路的各个营门!
火光冲天,整个营盘彻底陷入了无法无天的狂暴混乱之中。
刀光在火光中闪烁,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砍倒挡在身前的任何活物!惨叫声、怒骂声、哭嚎声、营帐燃烧的爆裂声、兵器碰撞的铿锵声…汇聚成一股毁灭一切的死亡洪流!督战队的呵斥和刀剑,在这彻底的、席卷一切的疯狂面前,如同投入怒海的石子,瞬间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大夏!亡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兵,抱着半截被踩踏得稀烂的夏字战旗,跪在燃烧的大纛旁,发出杜鹃啼血般的凄厉哀嚎,随即被汹涌的溃兵人潮瞬间淹没!
“完了…”刘黑闼手中的钢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魁伟的身躯晃了晃,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尽的灰败和茫然。
眼前这彻底崩溃的景象,比任何唐军的刀锋都要致命。三十万大军,他引以为傲的根基,他逐鹿天下的资本,此刻已化作一片自相践踏、疯狂毁灭的修罗场。任何号令,任何组织,都已失去意义。
窦建德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着,踉跄后退数步,重重地靠在冰冷的辕门立柱上。他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那面在烈焰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为灰烬的中军大纛,如同看着自己毕生追逐的霸业轰然崩塌。
黑风骓被夺的锥心之痛,王伏宝音容笑貌的闪现,三十万大军土崩瓦解的绝望…无数画面如同淬毒的利刃,在他脑海中疯狂搅动、切割!那口强压下去的逆血,再也无法抑制!
“噗——!!!!”
一大口混合着暗红与乌黑的血块,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这一次,血量大得惊人,瞬间染红了他胸前的金甲,也溅满了冰冷的辕门立柱。浓烈的血腥味在灼热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嗬…嗬…”窦建德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身体沿着冰冷的立柱缓缓滑落。
他感到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那冲天的火光、那混乱的人影、那燃烧的大纛残骸——都在迅速变得模糊、扭曲、黯淡下去。无边的冰冷和黑暗,如同永济渠浑浊的河水,瞬间将他彻底吞没。
“大王!大王——!”刘黑闼和几个忠心将领的惊呼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窦建德的手,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无意识地、痉挛般地抓向身侧。那里,斜倚着辕门的,正是他那柄曾经号令河北、横扫群雄的丈八马槊——槊锋依旧雪亮,槊杆上缠着象征他武勇的金丝。
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坚硬的槊杆。
“伏宝…黑…骓…”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呢喃,混合着血沫,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脆响!
在窦建德指尖无意识的触碰下,在周围将领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柄陪伴他戎马半生、象征着力量与权威的丈八马槊,那根坚韧无比的白蜡木槊杆,竟从中部…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深深的、无法弥合的断痕。
槊杆断裂的脆响,如同他霸业崩摧的丧钟,彻底淹没在营盘末日般的喧嚣之中。
窦建德紧握槊杆的手,无力地松开,滑落。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伐倒的巨树,沉重地倒在冰冷泥泞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污浊的血泥。
辕门立柱上,那被他喷溅的大片暗红血迹,在冲天火光的映照下,正缓缓地、触目惊心地向下流淌,蜿蜒出一道道绝望的痕迹,最终汇入脚下这片被三十万大军鲜血和泪水浸透的土地。
大唐这边各位将军在李世民和元帅的指挥下各自为战,真正的杀戮才刚刚开始。
另外一边,青城粮草这条重要的粮草之线几乎都被夏军放弃了,神出鬼没的放火之人让他们防不胜防,一旦派重兵防御,伤亡的就是将领和马匹,趁乱之际粮草物资就被毁于一旦,而且全部是冷箭。
不知多少次层层围剿,根本就没有任何身影发现,可就在放弃的时候就会有不少人死于非命。
每一次吴战他们根本就不恋战,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分批次袭扰同一运输小队,直到粮草焚烧殆尽,所有人立即会快速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这一行人也知道粮草改路,一边探查,一边给对方其他队伍造成麻烦,甚至深更半夜摸进地方营帐,同样是无声收割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