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绝。”
苏晚的声音不高，却如同终极的律令，在舰桥内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苏小姐！”瓦西里教授惊呼，“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
“那不是生路，是另一个形态的牢笼。”苏晚打断了他，她的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之前因陆沉渊意念碎片而带来的剧烈情绪波动，似乎被她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彻底冻结、封存了起来。“交出知识与自我，成为被观察的样本，与‘庄稼’何异？甚至……更加可悲。”
她的话让瓦西里等人哑口无言。的确，从一种剥削换到另一种可能更“文明”的剥削，并非他们挣扎求存的意义。
“逻辑判断：你的选择不符合生存利益最大化原则。”守门人AI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毫无波澜，“确认拒绝‘收容所联盟’的庇护吗？”
“确认。”苏晚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根据条例，拒绝庇护，视为放弃资格。你们将被立即‘遣返’至原宇宙坐标。”守门人AI宣判道，“祝你们……在崩溃中寻得安宁。”
话音刚落，主屏幕上那混乱的色块与噪音开始急速旋转、收缩！“潜渊”号剧烈震动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抓住，就要扔回那片绝望的星空！
“不！等等！”瓦西里绝望地大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苏晚动了！
她不再试图与这个空间沟通，而是将全部的精神与力量，集中在了眉心的那点灰色光印之上！
那光印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起来！不再是温和的微光，而是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刺目的灰光！
一股远比“终结”更加本质、比“无”更加原始的的力量，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不是攻击守门人AI，也不是对抗这片空间。
而是……侵蚀与同化！
她在利用“变量零”的权限，以及那源自未知低语的“无”之特质，强行解析、模仿、并试图……覆盖“筛网前哨”周边的局部规则！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规则篡改！”
“目标：模仿‘筛网’运行协议！”
“目的：伪造‘遣返’坐标！”
守门人AI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可以被称之为“波动”的变化！
苏晚要做的，不是硬闯，也不是接受遣返。她要在被扔回去的瞬间，利用自己对规则的理解和对“筛网”机制的短暂解析，伪造目的地！她要欺骗这个系统，将他们“遣返”到一个她所计算的、可能存在“同素异形体”的坐标，而不是回到那个绝境！
这是一个极其疯狂、成功率低到令人发指的赌博！一旦失败，他们可能被规则乱流撕碎，或者被扔到更加可怕的宇宙角落！
“潜渊”号在剧烈的规则震荡中发出痛苦的呻吟，船体结构开始出现裂痕！船员们被巨大的过载力死死压在座位上，惊恐地看着周身被灰色光芒彻底笼罩、仿佛化身规则本身的苏晚！
“坐标……锁定……”
“……规则片段……覆写……”
“……就是现在！”
苏晚的意念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弦！
嗡——！
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灰色光芒，吞噬了一切！
“潜渊”号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由纯粹混沌构成的漩涡，所有的感知都消失了，只剩下规则的剧烈摩擦和撕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所有的动荡骤然停止。
“潜渊”号漂浮在了一片……陌生的星空之下。
这里的星辰排列方式与太阳系截然不同，散发着幽幽的、偏蓝紫色的光芒。远方，一条巨大的、如同破损纱幔般的星云缓缓飘荡，散发着宁静而哀伤的美。
他们……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报告状态！确定位置！”瓦西里挣扎着喊道。
“船体损伤严重！多个系统离线！我们……我们好像……进行了一次超乎想象的跃迁？”导航官看着完全空白的星图数据库，茫然无措，“这里的星空……未被任何已知星图记录！”
他们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星域！
苏晚周身的灰色光芒已经散去，她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眉心的光印也变得黯淡无光。刚才那强行覆写规则的行为，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量，也让她受到了巨大的反噬。
但她强撑着没有倒下，目光扫过舷窗外的陌生星河，感受着这里迥异的物理常数和……一种隐隐的、与家乡宇宙相似却又不同的“底层涛声”。
“……成功……了……”她虚弱地吐出几个字，“这里……不是……我们的宇宙……”
“……规则……相似度……87.39%……”
“……存在……生命……迹象……”
他们真的找到了一个“同素异形体”宇宙！一个可能的避难所！
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未来得及涌上心头——
“潜渊”号的深空探测器，突然捕捉到了从远方星云方向传来的、规律性的、强大的人工信号！
那信号在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使用的是一种从未听过的语言，但其编码方式，却让瓦西里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
技术团队立刻进行破译。
几分钟后，破译结果显示在主屏幕上。
那是一段警告信息，内容让所有人为之愕然：
“警告！此区域为‘神圣净化之地’！”
“检测到未经净化的‘异宇宙污染源’！”
“识别目标：小型舰船一艘，能量签名……混乱且……‘不洁’！”
“以‘永恒秩序’之名，尔等已被锁定！”
“立刻投降，接受……‘净化’！”
“否则……予以……彻底毁灭！”
在这个看似希望的“同素异形体”宇宙，他们遇到的第一个智慧文明，似乎并非善类？
而且……“净化”、“不洁”？
这些词汇，为何与“收割者”的理念……如此相似？！
苏晚看着那充满敌意的信号，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一丝被冰封的、关于陆沉渊最后画面的刺痛，悄然蔓延。
她低声自语，仿佛命运的嘲弄：
“……逃出……一片牢笼……”
“……又闯入……另一片……猎场？”
“……宇宙……从来……没有……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