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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花境之巅,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山峦峰顶,而是一片由无数粗壮黝黑的奇异根须与晶莹剔透、流转着淡淡白芒的枝干交织构建的广阔平台。它悬浮于虚空,下方是那片闻名于世、秽净交织、被荆青冥以无上伟力强行糅合并驯服的独特疆域——无间花境。上方,则是亘古寂静、星辰罗列的深邃宇宙。

荆青冥独立于平台边缘,墨色长发无风自动,发梢间隐约有细微的白色光尘逸散,如同星河碎末。他身着一袭玄袍,袍服上绣着的已非昔日妖异黑莲,而是黑白交织、白焰在墨色莲瓣上静谧燃烧的纹路,象征着枯荣与生灭的权柄在他手中达成了某种惊心动魄的平衡。他的面容依旧年轻,甚至因力量臻至化境而更显完美无瑕,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已沉淀了太多东西——毁灭、创造、孤独,以及一种近乎神只的淡漠。

自天火遗迹那场惊世之战,已过去数年。

他踏着无数魔化尸骸与仙宗长老的匍匐身影登顶,以白焰黑莲强行封印遗迹核心,却宣告根源未绝。他拒绝了万灵仙宗宗主的尊位,只携着被净世白莲治愈苏醒的父亲荆父,飘然离去。而后,于此天地间至秽与至净的天然战场,创立无间花境。

数年经营,无间花境已成一方不容忽视的庞大势力。它收容那些在痛苦挣扎中保持一线清明、渴望掌控而非被掌控的“可控污染者”,研究转化与利用污染之道,同时以绝对的武力威慑着四方——无论是传统的仙宗正道,亦或是疯狂崇拜邪魔的拜魔教残孽,乃至那些在污染中诞生的扭曲魔物,皆不敢轻易越雷池半步。门前那株巍峨耸立、枯槁与妖艳并存的巨大花树,以及树下无声肃立、散发着死寂与生机混合气息的枯荣军团,便是最直接的警告。

荆青冥微微抬手,指尖一朵凝实的白焰黑莲缓缓旋转,莲心处的白焰跳跃,仿佛蕴藏着净化万物亦能创生微尘的力量,而墨色莲瓣则深沉如渊,吞噬着周遭一切不稳定的能量与窥探的神念。

他成功了,至少在世人眼中如此。他拥有了力量,建立了秩序,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定义了属于他的“正道”。父亲荆父已然苏醒,虽实力未复往日,但精神矍铄,更在苏醒后,断断续续向他揭示了部分惊世秘辛——关于他那身为“初代护花人”的生母,关于花仙血脉与污染源远流长、纠缠至深的古老关联,关于那一直指引他、辅助他的“系统”,实则是其生母为护他周全、分离出的部分灵魂碎片所化……还有那株伴他出生、被苏清漪碾碎、却又在血脉深处重生的青冥草,竟是定位那早已失落、甚至可能已沦为污染巢穴的“花仙祖地”的关键钥匙。

然而,成功的表象之下,是愈发清晰、无法忽视的呼唤。

初时微弱,如蛛丝颤动于心底。随着他力量的增长,尤其是白焰黑莲彻底成型、吞噬了天火遗迹那邪神残肢的本源后,那呼唤便日益磅礴,化作洪流,日夜冲刷着他的神魂。

它并非恶意的侵袭,也非诱惑的低语。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鸣,混杂着无尽的古老、深沉的哀伤、以及一种仿佛源自世界诞生之初的疲惫与创痛。它穿透了无间花境的层层屏障,无视了时空的阻隔,直接响彻在他的灵魂深处,与他的花仙血脉、与他指尖的白焰黑莲、甚至与那已融入他神魂的“系统”(母亲的魂碎片)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尤其是在他静立独处,心神与这方由他缔造的秽净宇宙交融之时,那呼唤便尤为清晰。

“嗬………………”

一声悠长、沉重,仿佛承载了万古星辰之重量的叹息,直接在他灵台深处荡开。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灵魂的感知。

荆青冥指尖旋转的黑莲微微一滞,白焰的光芒稍稍炽盛了一分。他闭合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那无尽的虚空低语之中。

不再是模糊的噪音,不再是破碎的片段。这一次,伴随着他力量的彻底稳固和对生灭权柄的更深层次掌控,那低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尽管其蕴含的信息依旧庞杂、古老、非人所能完全理解。

他看到……不,是感知到一片无垠的黑暗。并非虚无,而是充满了某种粘稠、沉重、孕育着一切又可能吞噬一切的“基础”。那是世界的基底,是万物的源头,亦是……最终的归宿?

紧接着,是难以想象的剧痛!并非作用于肉体,而是作用于“存在”本身的概念上。仿佛有一柄无形巨斧,劈开了混沌,但也留下了一道永不停歇流淌着“脓血”的伤口。那“脓血”,便是最初、最本源的“污染”。它并非邪恶,它只是……存在,是创造伴生的副产物,是秩序诞生时必然产生的混沌残渣,是生命涌动时无法避免的衰亡气息。它本是世界循环的一部分,被那“伤口”缓慢释放,又被广袤的虚空自然稀释、转化。

然而,有什么东西……加剧了它。利用了它。

低语声中传递出愤怒与悲哀。那“伤口”被强行撕裂扩大了!某种源自“外界”的贪婪意志,或许是觊觎这方新生世界的能量,或许是恐惧那伤口中自然渗出的、它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它们将自身的恐惧、贪婪、毁灭欲念疯狂注入那“伤口”,如同向河流中倾泻毒液,彻底污染了原本中性的“循环残渣”,使其变得狂暴、扭曲、充满侵略性和毁灭性。

这被污染的“脓血”,便成了后世所称的“邪魔污染源”。它侵蚀万物,扭曲规则,并非因为它天生要毁灭,而是因为它被强加了“毁灭”的指令,它本身的存在状态已被彻底毒化。

低语声中充满了痛苦与自责。那是最初的“守护者”——或许是世界意志本身的具象,或许是如“花仙”这般古老亲近本源的生灵——在悲鸣。它们试图安抚伤口,净化毒液,但却收效甚微。它们中的一部分,甚至在与毒化污染的直接对抗中,自身也被侵蚀、异化……

花仙一族……荆青冥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他的血脉在悸动,在哀恸。

花仙,本是天地间灵植精华所钟,最亲近生命本源,亦能一定程度上疏导和净化那些世界“伤口”自然渗出的、未被毒化的原始能量。他们是天生的“护花人”,守护的不仅是草木,更是世界循环的一部分。他们曾试图用自己的身躯和灵魂作为过滤器,去净化那些被毒化的污染。

但……失败了。毒液太过猛烈,背后的意志太过狡猾阴毒。无数花仙在净化过程中被反噬,他们的生命精华、他们的灵魂印记,反而被毒液吞噬、融合,形成了更加诡异、更加强大的污染变种——那些拥有部分花仙特性,却只为散播毁灭而存在的恐怖之物。低语中浮现出那些“血肉花树”的模糊影像,正是荆青冥在花仙祖地外围所见到的悲惨同族。

最终,幸存的花仙们不得不封闭祖地,切断与外界的大部分联系,以期自保,并寻找彻底根治“伤口”的方法。而荆青冥的生母,作为初代护花人中的至强者,选择了另一条路——她以自身为代价,深入虚空,试图从源头封印那被扩大的“伤口”,至少是阻止更多“毒液”注入。她分离出的魂碎片(系统),则带着最后的希望和指引,回归血脉后裔,期盼能诞生出一个能真正承受、甚至掌控这股被污染力量的存在,一个能走通她未曾走通之路的继承者。

“所以……污染,本非罪孽。邪魔,亦是被扭曲的可怜虫。”荆青冥缓缓睁开眼,眸中黑白光芒流转,倒映着脚下无间花境的瑰丽与诡异,更倒映着那无尽虚空深处的古老悲歌。

“真正的敌人,是那撕裂伤口、注入毒液的……‘外界意志’。”他低声自语,指尖的黑莲再次缓缓旋转,白焰灼灼,似乎对那“毒液”充满本能的排斥与净化欲,而墨色莲瓣则微微震颤,仿佛对那原始而庞大的“污染”能量充满了渴望。

这便是一切的原点。花仙的使命,污染的真相,母亲的牺牲,系统的由来,以及他这身力量的最终归宿。

并非为了单纯的复仇,并非为了称霸一方,甚至并非仅仅为了拯救某个具体的世界。

他的敌人,是造成这万界悲鸣的元凶之一。

他的道路,是要面对那“世界伤口”,面对那被注入的“外界意志”。

他要做的,可能是净化,可能是吞噬,可能是……封堵。或者,是某种从未有人做到过的、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

低语声渐渐平息下去,并非消失,而是融入了他的血脉,成为了他认知的一部分,不再需要以这种剧烈的方式提醒。它们已经得到了回应——来自荆青冥灵魂深处的明悟与承接。

他知道了自己从何而来,为何而战,将去往何方。

虚空依旧寂静,星辰冷漠闪烁。

但荆青冥眼中的世界,已然不同。

他微微侧头,看向无间花境下方。在那片被驯服的秽净之地中,有努力控制自身污染、正在接受训练的战士;有研究如何将污染转化为能源的学者;有因为他的存在而获得一线生机的生灵。更远处,被废去修为、沦为花境入口看守犬的林风,正麻木地清扫着台阶;而苏清漪……据最新情报,她似乎选择了一条极端的赎罪之路,独自深入了一处小型污染裂隙,生死未卜。

众生百态,皆在这宏大而残酷的背景下,显得渺小,却又各自挣扎求存。

荆青冥的目光最后落向花境核心处的一座静谧庭院。那里,荆父正在品茗,虽力量不复往年,但神色平和,偶尔看向虚空之巅的儿子,眼中是复杂难言的担忧与骄傲。

父亲已然安好,这是他如今为数不多的牵挂之一。

“母亲……”荆青冥轻轻摩挲着指尖的黑莲,感受着那与自己神魂紧密相连的、母亲魂碎片传来的微弱却温暖的波动,“您留下的路,我看到了。比想象的更艰难,也更……广阔。”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无尽虚空,仿佛锁定了某个极其遥远、散发着无尽恶意与古老气息的方向。那里,是花仙祖地深处,是母亲自我囚禁之地,更是那“世界伤口”的一个剧烈涌动着“毒液”的所在。

左眼深处,那朵曾绽放救他于危难的黑莲虚影再次一闪而逝,随即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我听到了。”

他对着虚空,对着那已然平息却永存心底的低语,做出了最后的回答。

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意与一丝难以察觉的、面对宿命般的狂热。

“我这就来。”

话音落下,他指尖的白焰黑莲骤然光芒大放,黑白两色神光冲霄而起,短暂地照亮了这一隅寂静虚空,仿佛一颗黑白色调的新星,向宇宙宣告着某种存在的决心。

无间花境下方,所有生灵皆有所感,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那虚空之巅,望向那道笼罩在黑白神光中的孤傲身影。

新的征途,即将开始。

目标,不再是凡俗的恩怨,不再是宗门的倾轧,而是直指那万界悲鸣的根源——那撕裂的世界伤口,那恶毒的外界意志。

花间修罗,将以污染为食粮,以枯荣为权柄,踏足那连仙神都为之颤栗的禁忌领域。

神光渐敛,荆青冥周身那撼动虚空的磅礴气息缓缓内敛,重新归于深不可测的平静。但那双眼眸中的淡漠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清晰的专注与冷冽的决断。低语的答案已然明晰,道路已在脚下,他不再需要迟疑或感慨。

他一步踏出,身影自虚空之巅消失,下一刻,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无间花境核心区域——「枯荣殿」前的广袤广场。广场以黑白二色的奇异玉石铺就,边缘矗立着数根巨大的石柱,左半枯槁如万载死木,右半生机勃勃缠绕着散发荧光的妖艳藤蔓,完美诠释着此地的法则。

无需任何呼喊或命令,就在他现身的同时,数道强大的气息立刻从不同方向升起,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广场汇聚。

最先抵达的是一道略显虚幻、周身缭绕着淡灰色雾气的身影。雾气时而凝聚成痛苦的人脸,时而又散开化作精纯的能量流。正是「遗尘谷」原谷主,现无间花境副城主——墨尘。他本是半污染状态下的顶尖强者,投靠荆青冥后,得以更系统地研究稳定与控制自身力量之法,实力较之以往更有精进,对荆青冥的知遇与解决之道心怀感激与敬畏。

“境主。”墨尘微微躬身,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回响,仿佛多人同时开口,“您的气息……似乎有所不同。虚空深处有何发现?”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荆青冥身上那丝尚未完全平复的、与遥远虚空共鸣后的余韵。

紧接着,地面微微震动,一具高达三丈、由漆黑枯木与苍白骨骼拼接而成的巨大傀儡轰然落地,动作却轻巧无声。这是荆青冥以枯荣道典配合吞噬的强者遗骸、以及强大魔物材料炼制的「枯荣木将」之一,是目前枯荣军团的高阶统领,没有太多灵智,但绝对忠臣,战斗力堪比化神期体修。它沉默地单膝跪地,头颅低垂。

随后,几道身影接连闪现。有原万灵仙宗「共生派」的长老,在荆青冥立足以与仙宗分庭抗礼后,选择带领部分弟子前来投奔,负责花境的阵法维护与灵植研究;也有在污染中变异但保持理智、被花境收容后展现出特殊才能的异人。

荆青冥目光扫过眼前迅速集结的核心力量,没有寒暄,直接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甚至透过阵法,回荡在部分花境重要区域:

“虚空低语,我已应答。”

仅仅一句话,让所有知晓部分内情的高层心神剧震。墨尘周身的雾气剧烈翻腾了一下,那位共生派长老猛地抬起了头。

“我等所知之邪魔污染,并非天灾,实为‘人祸’。”荆青冥继续道,言语间揭开惊世真相,“乃有外界恶毒意志,撕裂世界本源,注入毁灭贪念,毒化了本可循环之能,方使净化之力反成侵蚀之源,侵近本源之族类惨遭反噬异化。”

他顿了顿,指尖再次凝聚出那朵白焰黑莲,此刻在众人眼中,这朵奇莲仿佛承载了全新的、沉重无比的含义。

“花仙一族,吾之血脉源头,即为抗争此毒、试图净化反遭吞噬之牺牲者。吾母,初代护花人,自囚虚空深处,勉力封堵缺口,方换得吾等一时喘息之机。”

信息量巨大,几乎重塑了在场众人对世界本质的认知。尤其是关于荆青冥身世和其力量来源的揭露,更是让他们心中骇浪滔天。

“如今,虚空呼唤愈急,母亲力渐衰,外界毒源涌动愈剧。世界伤口若彻底崩裂,万界皆遭涂炭,无间花境亦不能独善。”荆青冥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坐守待毙,非吾之道。被动抵御,终有尽时。”

他抬起手,指向虚空深处某个方向,那是青冥草钥匙与血脉共鸣所指引的方位。

“吾将亲征虚空,直抵花仙祖地,廓清妖氛,直面那恶毒意志,彻底了结此亘古祸患!”

广场上一片寂静,唯有风声呜咽。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目标宏大至不可思议的远征宣言所震撼。

墨尘最先反应过来,周身雾气稳定下来,化作深沉的灰色斗篷笼罩其身,他沉声道:“境主既已决意,墨尘愿率‘遗尘卫’誓死相随!吾等身负污染,于此境得安生,正该以此身,为境主劈荆斩棘,迎战那罪魁祸首!”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狂热,终于找到了自身痛苦的确切根源和复仇目标。

“枯荣军团,随时可战!”那尊枯荣木将发出沉闷如金石交击的声音,头颅抬起,眼眶中燃烧着幽绿色的魂火。

“我等愿倾尽所能,维护花境阵法稳定,确保境主后路无忧,资源供给不绝!”共生派长老立刻表态,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们深知此举风险,但更明白这是唯一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途径。

荆青冥微微颔首,对他们的反应并不意外。

“此次远征,非为毁灭,实为救赎,亦为终结。”他冷然道,“墨尘,由你遴选遗尘卫中能完全掌控自身力量、可适应虚空征战者,编入先锋营。”

“木将,整备枯荣军团,所有可于虚空作战之单位,皆需处于最佳临战状态。”

“长老,启动‘万花蕴灵大阵’,优先保障远征军资源供给与装备淬炼。吾要在一月之内,看到一支可直捣黄龙的雄师!”

命令一道道下达,清晰而高效。

“谨遵境主令!”众人齐声应诺,气势如虹。他们眼中除了敬畏,更多了之前未曾有过的、面对明确终极目标的炽热光芒。

荆青冥摆手,众人立刻散去,各自以最高效率开始执行命令。整个无间花境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目标而全力运转起来。

他独自立于广场中央,微微阖目。神魂深处,那源自母亲魂碎片的系统,似乎也因为目标的明确而变得更加活跃,传递来丝丝缕缕温暖的鼓励与支持,同时,关于花仙祖地、关于那“世界伤口”的更多细微信息开始流淌过他的心间。

他知道,前路必将遍布远超以往想象的艰险。那恶毒意志既能撕裂世界本源,其强大绝非寻常。花仙祖地如今是何等模样?母亲现状如何?一切都未知。

但,他已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吸收污染、在夹缝中求存的小小花仙。

他是荆青冥,是无间花境之主,是执掌枯荣生灭的白焰黑莲。

他背负的,不仅是母亲的期望,花仙一族的血仇,更是关乎万界存续的沉重使命。

“一月……”他低声自语,睁开眼,目光再次投向那无尽虚空,“足够了。”

这一次,他将主动踏入那旋涡的中心,去回答那悲鸣,去斩断那毒源。

花间修罗的终极试炼,即将来临。

无间花境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轰鸣运转。短短半月,一支散发着肃杀与诡异混合气息的远征军已初具雏形。

在花境边缘,一片被特意清空、布设了强大稳固阵法的虚空中,三艘巨大无比的舰船正在完成最后的组装。它们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飞行法宝或灵舟,其主体结构竟是由无数粗壮黝黑、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噬星妖藤”核心经络交织而成——这是荆青冥利用吞噬一个小世界本源后残留的世界之根,融合枯荣道典与污染转化技术催生出的活体舰船。船体外壳覆盖着坚逾精金的苍白骨板与仍在微微蠕动、能自主吸收虚空能量的暗色苔藓。舰首并非尖锐撞角,而是巨大狰狞、花瓣边缘锐利如神兵的黑莲浮雕,莲心处镶嵌着巨大的、经过炼化的污染结晶,作为能量核心与武器阵列的焦点。这便是“黑莲级”虚空艨艟,无间花境技术的最高体现。

广场上,一队队“遗尘卫”正在接受最后的适应性训练。他们周身气息不再像以往那样躁动不稳,而是在一种奇特的共鸣阵法作用下,气息相连,形成整体,既能联合抵御虚空中的心灵低语,也能将众人的力量短暂汇聚,爆发出更强一击。墨尘穿梭其间,不时指点,他那半雾化的身躯在虚空中似乎比在物质世界更为自如。

更远处,枯荣军团 silent地列阵。除了原有的枯木卫与枯荣木将,还多了一些新单位:一些体型较小、动作迅捷如鬼魅、通体由漆黑枝干与惨白毒花构成的“掠食者”;一些体型庞大、仿佛移动堡垒、背部承载着巨大污染能量喷射口的“侵蚀者”。它们沉默无声,唯有眼眶或核心处的魂火幽幽燃烧,等待着毁灭的指令。

荆青冥这半月并未参与具体琐务,他坐镇枯荣殿深处,一边继续消化吸收虚空低语带来的海量信息,一边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这一日,他心念微动,身影出现在花境下方,那片最初由他亲手培育的、如今已扩张至方圆百里的“秽净母圃”。这里是无间花境所有奇特植物的源头,也是他试验各种枯荣生灭 ideas 的地方。

他走到墓圃最核心处,那里并非种植着最强悍或最妖艳的植物,而是孤零零地生长着一株仅半人高、通体翠绿、形态朴拙、仿佛凡间野草的植物。

正是那株伴他而生,象征其名,亦为钥匙的——青冥草。

经历破碎与重生,又得无间花境秽净双重气息滋养,更融合了荆青冥自身的力量与血脉印记,如今的青冥草看似平凡,实则内蕴的神异已远超往昔。草叶无风自动,微微摇曳间,散发出与荆青冥同源的气息,更与遥远虚空深处的某个点产生着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共鸣。

荆青冥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青冥草的叶片。

一瞬间,共鸣加剧!

并非痛苦,而是一种水乳交融般的顺畅。通过青冥草,他对虚空彼端那个“点”的感知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那是一片被浓郁到化不开的绝望与悲怆笼罩的星域,无数破碎的世界碎片如同坟墓的碑石般漂浮着,而在那片星域的最中心,一个巨大、漆黑、不断蠕动、散发出吸引与排斥双重力量的“伤口”正在缓慢而固执地搏动着,向外汩汩流淌着被毒化的能量。

那就是花仙祖地!那就是被撕裂的世界伤口!

同时,他也更加清晰地感知到了另一个微弱却坚韧的存在——一道冰冷的、自我囚禁的、却又无比熟悉的灵魂波动,如同灯塔般,顽强地镇守在伤口附近,与那博动的黑暗进行着无休止的对抗。

母亲……

荆青冥收回手指,眼中最后一丝波澜归于绝对的平静。最后的坐标确认,最后的牵挂明晰。

他转身,一步踏回虚空之巅。

此时,远征军已集结完毕。

三艘黑莲级艨艟如同三颗沉默的黑色星辰,悬浮于阵列前方。其后方,是数十艘体型稍小、但同样狰狞的护卫舰艇。再之后,是以墨尘为首的遗尘卫方阵,以及 silent 肃立、无边无际的枯荣军团。庞大的军阵散发出冲天的煞气与一种冰冷的秩序感,将周围的虚空都压抑得微微扭曲。

所有目光,都聚焦于那虚空之巅的身影。

荆青冥目光扫过他的军队,没有激昂的战前动员,只有平静却传遍每一个角落的声音:

“征途所指,乃万恶之源。”

“此行,或见世间极怖,或遇亘古强敌。”

“惧者,现在可退。退者,仍为花境之民,守我家园。”

军阵 silent,无一人移动,无一丝杂音。唯有无数魂火燃烧得更烈,无数污染能量流动得更疾。

“既无退者,”荆青冥微微颔首,指尖那朵白焰黑莲再次浮现,缓缓升空,于军阵上方绽放出笼罩四野的黑白神光,“那便——”

“随我,踏平祸源!”

他抬手,向着青冥草指引的方向,猛然一挥!

轰!!!

三艘黑莲级艨艟首当其冲,莲心处的污染结晶爆发出毁灭性的光柱,并非攻击前方,而是狠狠轰击在面前的虚空之中!

咔嚓——!

仿佛琉璃破碎的巨响传遍四方。被轰击的虚空骤然塌陷、旋转,化作一个巨大无比、边缘流淌着黑白二色能量、内部幽暗深邃、不知通向何方的——虚空旋涡!

星门,强行洞开!

“进军!”墨尘一声令下,遗尘卫方阵化作一道道灰芒,率先冲入星门。

枯荣军团 silent 启动,如同黑色的潮水,汹涌灌入。

荆青冥立于原地,看着他的军队浩浩荡荡驶入那未知的险地。

最后,当所有舰船与部队皆已进入,他一步踏出,身影没入那旋转的星门之中。

在他进入的刹那,星门剧烈震荡,开始缓缓收缩,仿佛要彻底闭合。

然而,就在星门即将消失的最后一瞬,一道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流光,自无间花境深处疾射而来,险之又险地钻入了即将闭合的缝隙。

那流光之中,隐约可见一枚残破的玉佩,以及一丝……决绝的残念。

星门彻底闭合,虚空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唯有无间花境,依旧静静悬浮,等待着它的主人,以及那场远在虚空尽头的战争的消息。

就在荆青冥的身影彻底没入那狂暴旋转的星门漩涡,其边缘流淌的黑白能量如同最后的挽歌般剧烈闪烁、即将彻底坍缩归于虚无的最后一刹那——

一道极其微弱、几乎融于虚空背景辐射的流光,自无间花境下方那熙攘却秩序井然的“秽净母圃”边缘猛地窜起!它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更像是一段被强行剥离的思绪,一道燃烧最后的残念,裹挟着一枚半黑半白、已然布满裂痕的古老玉佩,义无反顾地射向那即将永恒的闭合点。

是苏清漪!

她竟一直藏身于此,凭借某种荆青冥都未曾察觉的、源于血脉深处最后一点未被完全污染的花灵残息,与母圃中一株濒死的“敛息兰”融为一体,躲过了所有探查。直到此刻,直到他离去,直到那扇门即将关闭,她才爆发出所有的、仅存的一切。

那枚玉佩,是当年定亲时,荆家所赠的信物,曾蕴含一丝微弱的守护花灵之力,早已在岁月和变故中灵性大失,更在退婚那日被她弃如敝履。如今,却不知她以何种代价、何种秘法,将自身最后一点清明与决绝炼入其中,使其成为了一个短暂到极致的坐标信标。

“嗤——”

微不可闻的轻响。流光在星门缝隙彻底消失的前一瞬,险之又险地没入其中。

星门,彻底闭合。

虚空恢复死寂,仿佛刚才那浩荡的军容、那洞穿宇宙的通道、那决绝的追随,都只是一场幻梦。

穿越星门并非舒适的传送。

这里是规则被强行扭曲、时空被暴力贯通的隧道。狂暴的虚空乱流如同亿万把无形刮刀,疯狂撕扯着闯入者的一切——肉体、能量、乃至神魂。若非黑莲艨艟那坚韧无比的活体舰壳与内部稳定阵法,以及遗尘卫和枯荣军团成员本身对异常能量的高抗性,恐怕在进入的瞬间就会被撕成最基本的粒子。

荆青冥立于主舰“无间号”的舰桥,身形稳如磐石。周身自行流转的黑白二气形成一个完美的领域,将所有袭来的乱流轻易化解、吸收,反而补充着自身消耗。他的感知早已与整个舰队连接,密切关注着穿越状态。

突然,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动。

在舰队后方,那本该空无一物的、正在急速远离的通道入口方向(此刻已是出口),一个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异物”信号,突兀地出现在他的感知边缘。它太渺小了,能量反应低得可怜,在这狂暴的通道中,就像狂风巨浪里的一粒尘埃,随时会彻底湮灭。

是虚空生物?还是通道不稳定产生的幻象?

然而,就在那信号即将被乱流彻底吞噬的瞬间,荆青冥感知到了那信号核心处,一丝极其熟悉、却又陌生得令人恍隔世的……残留气息。

苏清漪?

还有那枚……他几乎遗忘的玉佩。

竟然是她?她竟跟来了?以这种近乎自杀的方式?

一瞬间,过往种种如浮光掠影般掠过心头:凡俗花匠的卑微、大婚现场的羞辱、腐雨中的绝望、力量滋生后的冷漠、以及她家族衰败后的挣扎与悔恨……最终,定格在她此刻这飞蛾扑火般、毫无意义的追逐上。

愚蠢。

荆青冥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漠然。以她那点微末力量,在这通道内必死无疑,连成为枯荣军团材料的资格都没有。她的追随,毫无价值,徒增笑耳。

他几乎要下意识地忽略这个渺小的信号,任其自生自灭。

但,就在他意念将动未动之际——

那枚承载着信号的残破玉佩,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荆青冥那庞大无匹的、同样蕴含花仙本源却已彻底变异的气息,竟回光返照般,亮起了最后一丝微弱至极、纯净至极的……属于最原始状态下的花灵守护之光。

那光芒微弱得可怜,却在这充满毁灭与混乱能量的通道中,固执地闪耀了一下。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被嘲笑为“娘娘腔”的男孩,手中小心翼翼捧着的、想要帮助他人却反遭践踏的野花,所发出的最后一点芬芳。

微不足道,却刺痛了某种深埋于血脉极深处的、连污染和系统都未曾完全覆盖的东西。

荆青冥沉默了一瞬。

下一刻,他并未回头,只是屈指一弹。

一缕细如发丝、近乎透明的白色火焰——净世白莲的一丝本源火苗,穿越了混乱的时空,精准地萦绕上那粒即将湮灭的“尘埃”。

白焰并未灼烧它,而是形成一个极致微小的保护罩,将其完全包裹起来,隔绝了所有虚空乱流的侵蚀,并以一种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牵引着它,以远超舰队的速度向前疾飞,最终无声无息地融入“无间号”的舰体内部,被层层阵法封印、隔绝,陷入绝对的静止状态。

做完这一切,荆青冥便不再关注。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沾袍的微尘。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前方。通道的尽头,那令人心悸的悲鸣与污染波动已越来越清晰。

花仙祖地,即将抵达。

苏清漪是生是死,有何意义,都已不再重要。她已被封存,如同一件过去的、无关紧要的旧物。或许永无重见天日之时,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刻,会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小的、被利用的价值。

但现在,他的全部心神,都已锁定了那最终的战场。

星门穿越,即将结束。真正的征途,现在才开始。

星门通道内的狂暴乱流达到了顶峰,仿佛宇宙本身在排斥着这群不速之客,要将他们彻底碾碎、还原成虚无。黑莲级艨艟的舰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即便有活体材料的自我修复和强大阵法的稳固,表面的苍白骨板依旧不断崩裂又再生,附着其上的暗色苔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消耗、枯萎,拼命汲取着虚空能量进行补充。

遗尘卫们组成的联合共鸣阵光芒剧烈闪烁,每个成员的脸上都显露出痛苦与竭力维持的狰狞,灰色的雾气身躯时而涣散时而凝聚,抵抗着那无孔不入、足以逼疯寻常修士的心灵低语与规则挤压。枯荣军团 silent 依旧,但一些低阶的枯木卫体表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行动间多了几分滞涩。

荆青冥独立舰桥,周身领域稳如泰山,黑白二气流转不息,将最猛烈的冲击无声化解。他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通道的每一寸不稳定结构,不断微调着舰队的航向,规避着最危险的能量旋涡。那缕净世白焰包裹的“微尘”已被妥善封存,再未引起他丝毫心绪波动。

终于,在仿佛经历了永恒般的撕扯后,前方那无尽的混乱与扭曲的彩光骤然一变!

压迫力陡增到一个临界点,随即——

轰!!!

像是撞破了一层无形却坚韧至极的膜,又像是从万丈瀑布坠入深潭,巨大的轰鸣声并非来自听觉,而是作用于每个存在的灵魂层面!

所有的撕扯力、乱流、低语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死寂与沉重。

舰队冲出了星门通道,真正驶入了此行的目的地——花仙祖地所在的破碎星域。

荆青冥缓缓睁开一直微闭的双目,看向舰桥外那巨大的观测法阵所呈现的景象。

即便是他,早已通过血脉共鸣和虚空低语对此地有所了解,此刻亲眼“见”到,依旧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与悸动。

颜色,这里是缺失的。

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浑浊的、仿佛所有色彩都被抽干、混合了绝望与衰败后沉淀下来的灰败。遥远的星辰光芒传递至此,都变得黯淡、扭曲,仿佛垂死之人的眼眸。

物质,这里是破碎的。

视野所及,看不到任何完整的星辰。只有无数巨大无比的世界碎片,如同被无法想象的巨力粗暴撕扯开的尸块,缓慢地、毫无目的地漂浮着。它们形状狰狞,断面处凝固着岩浆冷却后的漆黑与星辰核心破碎后的惨白。一些碎片上,依稀可见曾经宏伟建筑的残垣断壁,如今却如同墓碑上的刻痕。

能量,这里是粘稠与枯竭并存的。

虚空之中,弥漫着一种肉眼可见的、如同灰色浓雾般的惰性能量,它阻碍着感知,吸收着一切波动,让一切都变得沉闷、迟缓。同时,又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片星域本身的“生命”早已枯竭,灵脉断绝,本源干涸,像一具被吸干了所有汁液的巨大干尸。

而在这无垠的灰败、破碎与死寂的最中心——

是一个“伤口”。

一个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整个宇宙的疮疤。它并非简单的黑洞,而是一种活着的、搏动着的、不断向外“渗漏” 的黑暗。那黑暗浓郁如实质,粘稠如原油,其中翻滚着无法名状的阴影与形态。它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令万物凋零、规则崩坏的污染波动,如同恶毒的心跳,回荡在这片死寂的墓园。

那就是被撕裂的世界本源缺口!那就是一切灾难与污染的源头之一!

仅仅是遥望着它,舰桥上修为稍弱的操作人员便脸色煞白,神魂震荡,不得不立刻全力运功抵抗。遗尘卫们周身的雾气剧烈翻滚,枯荣军团的魂火明灭不定。

就连荆青冥,也感到指尖的白焰黑莲旋转速度微微加快,莲心处的白焰自主升腾,流露出强烈的净化与排斥意愿,而墨色莲瓣则微微震颤,传递来一种面对“同源”却“剧毒”母体的本能渴望与警惕。

这里,就是花仙祖地。曾经的生命乐园,灵植净土,如今已化为一片绝望的死域,污染的巢穴。

荆青冥的目光越过那巨大的伤口,试图寻找那道冰冷的、自我囚禁的、却又无比熟悉的灵魂波动——他的母亲。

他找到了。

就在那“伤口”边缘,一块异常巨大、堪比小型星辰的漆黑碎片之上。一道微弱的、几乎要被那搏动的黑暗彻底吞噬的白色光晕,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地亮着。光晕中心,是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双臂张开,无数纯净却充满悲怆意志的光之锁链从她身上蔓延而出,死死缠绕在“伤口”的边缘,试图阻止其进一步扩大。

她还活着!

但在那浩瀚无边的恶毒黑暗面前,她的存在显得如此渺小,如此……脆弱。她的光芒每闪烁一次,就黯淡一分,显然已到了极限。

就在这时——

似乎是察觉到了外来者的闯入,尤其是荆青冥那毫不掩饰的、与这片死寂格格不入的磅礴生机与变异力量,那搏动的“伤口”猛地一滞!

随即,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充满恶意的意志从中苏醒,锁定了舰队的方向。

咕哝……咕哝……

令人牙酸的、仿佛泥沼冒泡的声音通过精神层面直接响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

从那巨大的黑暗伤口中,以及周围漂浮的无数世界碎片阴影里,开始“爬”出东西。

并非实体生物,而是由最纯粹的、被毒化的污染能量混合着这片星域无尽死亡与绝望的怨念,凝聚而成的扭曲怪影。它们没有固定形态,如同流淌的阴影,时而化作万千哀嚎的面孔,时而变成布满眼球和触手的不可名状之物,发出无声却能撕裂神魂的尖啸,如同保卫巢穴的蜂群,铺天盖地地朝着刚刚驶出星门的舰队扑来!

它们的数量之多,几乎瞬间就遮蔽了本就黯淡的虚空,如同汹涌的、污浊的潮水,要将这小小的舰队彻底淹没、吞噬、同化!

第一波守卫者来了。

荆青冥眼中寒光乍现,冰冷的声音通过神念瞬间传遍整个舰队:

“敌袭。”

“枯荣军团,迎战。”

“黑莲舰炮,充能。”

“目标,前方污染集群。”

“净化……开始。”

最后的尾音落下,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压抑已久的渴望。

无间花境的利刃,终于刺入了这亘古毒疮的核心。修罗的战场,于此展开。

荆青冥的命令如同冰冷的法典,瞬间刻入每一艘舰船、每一名战士的核心。

最先响应的是那三艘黑莲级艨艟。舰首那狰狞的黑莲浮雕,莲心处巨大的污染结晶骤然亮起,并非温和的光芒,而是如同濒死恒星爆发般的刺目邪辉!周围虚空中那些灰败的、惰性的能量被强行抽取,汇入结晶,经过某种极致的压缩与转化,化作毁灭的洪流。

“嗡——轰!!!”

三道粗壮无比、混合着漆黑与惨白二色、边缘跃动着无数痛苦扭曲虚影的能量光柱,如同上帝掷出的惩罚之矛,瞬间撕裂了沉重的虚空,悍然撞入那汹涌而来的污染潮汐之中!

没有爆炸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万物被强行分解消融的“滋滋”声。

被光柱直接命中的扭曲怪影,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其构成的核心污染能量便被更高级、更霸道的黑莲舰炮能量强行撕裂、同化、吸收!光柱所过之处,那污浊的潮汐竟被硬生生蒸发出了三道巨大的、短暂的空白走廊!

然而,潮汐无边无际。瞬间的空缺立刻被后方更多的怪影填补,它们踏着被“净化”的同僚残骸,更加疯狂地扑来。

“枯荣军团,出击。”

荆青冥的第二道命令落下。

那些 silent 列阵于舰船周围的枯荣木将眼眶中魂火暴涨,发出无声的咆哮。它们巨大的身躯率先而动,并非笨拙地飞行,而是脚下延伸出无数粗壮的黑色根须,直接刺入虚空,仿佛扎进了某种无形的“土壤”之中,固定身形,然后——它们背部那如同移动堡垒般的结构打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下一刻,无数道灰绿色的、散发着浓烈衰败与死亡气息的光束,如同疾风骤雨般从中喷射而出!

这些是“侵蚀光束”,枯荣道典与污染科技的结合产物,它们并不以纯粹的毁灭能量见长,而是蕴含着极强的“掠夺生机”与“加速腐朽”的法则力量。

灰绿光束射入怪影群中,效果截然不同。被击中的怪影,其由污染能量和怨念构成的身体并未立刻爆炸,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老化”!它们流动的阴影变得滞涩,哀嚎的面孔变得干瘪模糊,扑击的动作变得缓慢如同定格,最终彻底失去活性,化作一团团灰败的、失去所有能量的残渣,飘散在虚空中。

与此同时,那些体型较小、行动如鬼魅的“掠食者”动了。它们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潜入舰炮和侵蚀光束开辟出的短暂空隙,扑向那些未被直接命中、或因同伴消亡而出现瞬间僵直的怪影。它们的枝干如同最锋利的刀刃,轻易撕开怪影的躯体,顶端的惨白毒花骤然绽放,喷吐出无形的花粉——那是高度凝练的、针对精神体和能量体的剧毒,能迅速瓦解怪影的聚合意志,使其从内部崩溃消散。

枯荣军团的战斗,高效、冰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秩序感。它们 silent 地杀戮, silent 地推进,如同一台精密而残酷的收割机器。

但污染怪影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它们似乎完全不受士气影响,只有吞噬与毁灭的本能。它们绕过枯荣军团的正面锋线,如同黑色的海啸,狠狠拍击向舰队本身,尤其是那些体型较小的护卫舰艇,以及……遗尘卫的方阵。

“结阵!万尘归寂!”墨尘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奇异的回响,而是带着一种沉凝如山的决意。

所有遗尘卫周身缭绕的灰色雾气骤然暴涨,并且迅速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灰色雾环。雾环之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尘埃在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运行,散发出一种强大的吸力与……净化力?

扑到雾环附近的怪影,其狂暴的冲击力仿佛泥牛入海,被那旋转的雾环轻易带偏、卸开。更可怕的是,它们身体的一部分(污染能量和怨念)竟被那雾环强行剥离、吸收,融入了雾气之中,使得雾环的颜色似乎变得更加深邃了一些,而遗尘卫们的气息非但没有衰减,反而隐隐有所提升!

他们本就是在污染中挣扎求生之人,对于如何应对、甚至有限度地利用这种同源而不同质的力量,有着远超常人的心得。在荆青冥提供的更完善功法与阵法的支持下,他们此刻展现出的,是一种将自身化为磨盘,研磨、转化敌人的可怕战法。

战争瞬间进入白热化。

虚空之中,黑莲舰炮的毁灭光柱不断闪耀,撕开潮汐;枯荣军团的侵蚀光束与掠食毒花 silent 地收割,制造着大片的死寂区域;遗尘卫的雾环如同磐石,抵挡并转化着冲击;而无穷无尽的污染怪影则前仆后继,用身体和能量疯狂消耗着入侵者的力量。

色彩在这里是单调的灰、黑、白、绿,声音是能量湮灭的滋滋声、光束的呼啸声、以及精神层面无数怨念被净化时的无声尖啸。场面宏大而残酷,冰冷而壮丽。

荆青冥始终立于舰桥,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整个战场。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那巨大伤口边缘,那道微弱的白色光晕。母亲的灵魂波动依旧顽强,但每一次“伤口”的搏动,都让那光晕剧烈摇曳,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

他抬起手,指尖的黑莲微微旋转。

一股无形无质,却凌驾于战场所有能量之上的庞大意志,以他为中心,悄然降临。

那些正在疯狂进攻的污染怪影,动作齐齐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它们那充满恶毒与混乱的本能中,突然闯入了一个更恐怖、更至高无上的“存在”。那存在对它们而言,既是同源的吸引,又是天敌般的威慑。

而枯荣军团、遗尘卫、乃至黑莲舰船,则感到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力量加持己身,它们的攻击变得更加精准,防御更加稳固,能量的运转更加高效。

荆青冥并未直接出手,他只是释放出了自身的“领域”雏形,以其绝对的位阶,稍稍干涉了这片战场的“规则”。

对于数量庞大的杂兵,还无需他亲自下场。他需要保存力量,应对那“伤口”深处,即将苏醒的、真正的大家伙。

以及,尽快打通通往母亲身边的道路。

他的目光穿透无数怪影,锁定在那块巨大的漆黑碎片上。

“推进。”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整个舰队如同一个巨大的、布满尖刺的堡垒,开始顶着无尽的污染潮汐,向着那世界伤口,向着那风中残烛般的白色光晕,坚定不移地前进。

每一步,都踏着无数扭曲存在的湮灭。

花间修罗的远征,在这片绝望的星空下,写下了第一行以毁灭与拯救为墨的注脚。

舰队在荆青冥的意志加持下,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切入凝固的油脂,虽然缓慢,却坚定不移地向着那搏动的黑暗伤口推进。

枯荣军团的侵蚀光束与掠食者的毒杀,遗尘卫的雾环研磨与转化,黑莲舰炮的间歇性毁灭齐射,构成了高效而残酷的杀戮循环。虚空中飘散的怪影残骸越来越多,它们溃散后留下的灰败能量尚未完全消散,便被战斗的余波搅动,更添几分混沌。

然而,那“伤口”仿佛连接着某个无尽的恶意源泉,涌出的怪影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狂暴,形态也开始出现诡异的变化。一些怪影开始相互融合,形成体型更为庞大、结构更不稳定、却散发着接近化神期威压的扭曲聚合体。它们不再盲目冲击,而是开始喷吐蕴含着强烈精神污染与规则扭曲力量的黑暗吐息,试图腐蚀舰队的防护阵法,甚至直接攻击船员的神魂。

“稳固心神!阵转‘归墟’!”墨尘的声音在遗尘卫的联合神念网络中响起。巨大的灰色雾环旋转速度骤然加快,中心区域甚至出现了一个微型的、吞噬一切的旋涡,将那些黑暗吐息强行拉扯、撕碎、转化为相对无害的混沌能量,但每一次转化,都让雾环的颜色变得更加深沉,部分修为稍弱的遗尘卫脸色发白,显然负荷极大。

枯荣木将们则挺身而出,以巨大的身躯硬抗那些聚合体的冲击,它们体表的苍白骨板在黑暗吐息的腐蚀下迅速消融,但又立刻被内部涌出的黑色经络修复,周而复始, silent 地承受着巨大的伤害。掠食者则如同鬼魅般环绕这些聚合体,寻找机会将剧毒花粉注入其能量节点,引发内部的结构崩坏。

战场变得更加惨烈。一艘较小的护卫舰躲闪不及,被数道集中轰击的黑暗吐息命中,防护阵法瞬间过载破裂,舰体被腐蚀出巨大的窟窿,内部的船员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化为飞灰,整艘舰船无声地爆炸,化作一团短暂的火球,随即被更多的怪影淹没。

荆青冥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战争的损耗在他预料之中。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感知那片被母亲镇守的漆黑碎片,以及那搏动伤口深处的动静。

透过层层厮杀与能量乱流,他的神念如同最敏锐的触须,延伸向那块碎片。

越是靠近,那股悲怆与绝望的意味就越是浓烈。同时,他也感知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在那块碎片之上,并非只有母亲那孤寂的白色光晕。

碎片表面,遍布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植被”。

那并非自然生长的植物,而是一种……血肉与奇诡花卉融合而成的恐怖造物。

巨大的、如同血管般虬结的暗红色藤蔓缠绕着断裂的山峰,藤蔓表面布满了类似呼吸般张合的孔隙;苍白如骨的花朵盛开在凝固的黑色血泊之中,花瓣边缘锐利如齿,花心处是一颗不断转动的、充满恶意的眼球;还有如同腐烂内脏般铺满大地的巨大菌毯,其上生长着不断滴落粘稠液体的、形状如同婴儿手掌般的诡异蘑菇……

这些“植被”散发着与那些怪影同源,却更加凝实、更加古老的污染气息。它们并非动物,却给人一种活着的、贪婪地吮吸着这片土地最后一点残渣的感觉。

而母亲那微弱的光晕,就被这片恐怖的血肉花海紧紧包围在中心,那些光之锁链不仅束缚着“伤口”,更仿佛在不断地与这些邪恶的植被进行着无声的抗争,阻止它们的力量进一步滋长。

荆青冥的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这些,就是被污染彻底侵蚀、异化后的花仙同族吗?或者,是花仙祖地的灵植本源被毒化后形成的可怕模样?

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花仙”二字的最残酷亵渎。

同时,他也感知到,那搏动的伤口深处,那个充满恶毒与贪婪的意志,似乎因为外来者的强势介入和持续靠近,而变得更加……“兴奋”?

一种冰冷、狡猾、充满审视意味的意念扫过整个战场,重点在荆青冥以及他麾下的枯荣军团、遗尘卫身上停留了片刻。那意念中流露出一种发现“有趣玩具”般的玩味,以及一种……“或许比那个顽固的女人更可口”的贪婪。

紧接着,那“伤口”的搏动猛地加剧!

咕咚!咕咚!咕咚!

如同沉重恶臭的心脏疯狂跳动。

这一次,涌出的不再是无形的怪影。

从那黑暗的深渊中,缓缓“爬”出了数个庞然大物。

它们有着大致类人的轮廓,但身体完全由不断滴落粘稠沥青状物质的漆黑物质构成,体表覆盖着厚厚一层不断开合、喷吐着孢子的惨白色花朵,头部的位置没有五官,只有一丛疯狂舞动的、色彩斑斓的剧毒荆棘。它们的四肢扭曲变形,如同枯萎的树枝与扭曲的触手结合体,所过之处,连虚空都留下淡淡的、被污染腐蚀的痕迹。

它们的体型堪比小型陨石,散发出的威压,赫然达到了仙人境(散仙\/地仙)的层次!

而且不止一个!是整整五个!

这些恐怖的存在一出现,并未立刻加入战团,而是分散开来,如同五根巨大的黑色图腾柱,矗立在舰队与那伤口之间的虚空中。它们头部那丛剧毒荆棘缓缓指向推进中的舰队,一种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开始凝聚。

真正的守卫者,终于出现了。

荆青冥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那不是恐惧,而是……终于来了点像样对手的冰冷战意。

他缓缓从舰桥的王座上站起身。

周身那一直内敛的黑白领域微微扩张,将整艘“无间号”笼罩其中。

“墨尘,固守。木将,护住两翼。”

简单的指令传出。

下一刻,他一步踏出,身影已然出现在舰队正前方,孤身面对那五个散发着滔天恶意的仙人级污染巨物。

白焰黑莲在他掌心缓缓旋转,莲心处的白焰前所未有的炽盛,而墨色莲瓣则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杂碎。”

他对着那五个庞然大物,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最终的对决,一触即发。

荆青冥孤身悬于舰队之前,玄袍在虚无的宇宙风中无声拂动。身后是仍在与无尽怪影潮汐鏖战的军团与舰船,前方是五尊如同深渊化身、散发着仙人级恐怖威压的污染巨物。

那五尊巨物头部疯狂舞动的剧毒荆棘骤然停止,齐齐“锁定”了荆青冥这个渺小却散发着令它们本能躁动不安气息的存在。没有咆哮,没有警告,五道色彩斑斓、却蕴含着足以让寻常仙人神魂崩解、仙躯腐朽的恐怖毒息,如同五道毁灭洪流,瞬间跨越虚空,轰向荆青冥!

毒息所过之处,连那些没有实体的污染怪影都惊恐地退避,稍慢一点的便被毒息边缘擦中,无声无息地融化、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面对这足以湮灭星辰的合击,荆青冥甚至没有做出防御的姿态。

他只是平静地抬起了托着白焰黑莲的右手,将黑莲轻轻向前一送。

嗡——

那朵看似小巧的黑莲骤然膨胀,化作一道巨大的、缓缓旋转的黑白二色莲台虚影,将他护在后方。

五道毁灭毒息狠狠撞在莲台虚影之上!

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并未发生。

那足以腐蚀仙器的恐怖毒息,在接触到莲台虚影的瞬间,竟如同百川入海,被那深邃的墨色莲瓣疯狂吞噬、吸收!莲瓣上的纹路亮起,仿佛饕餮遇到了无上美味,不仅来者不拒,甚至传递出一种贪婪的吸力,主动拉扯着那五道毒息,使其无法断绝!

而莲心处那跳跃的白焰,则微微摇曳,将毒息中蕴含的那些最狂暴、最混乱的恶念与意志碎片灼烧、净化,化作精纯的能量补充自身。

五尊污染巨物那没有五官的面部似乎都扭曲了一下,它们本能地想要切断毒息,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正被对方强行汲取,竟一时难以挣脱!

“只有这点本事?”荆青冥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看来,你们的主人,也只是个藏头露尾、只会玩弄毒液的废物。”

话音未落,他左手并指如剑,对着前方虚空,轻轻一划。

“枯荣——掠夺。”

并非针对那五尊巨物,而是针对它们身后,那一片仍在不断涌出怪影的、由浓郁污染能量和死亡怨念构成的潮汐!

刹那间,一种无形却霸道至极的法则力量降临那片空域。

那些原本张牙舞爪、疯狂扑击的怪影,以及它们赖以存在的能量潮汐,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超级黑洞,其蕴含的“生机”——尽管是扭曲、污浊的生机——被强行、粗暴地抽离而出!

无数怪影连形态都无法维持,瞬间溃散成最原始的能量流,然后如同百川归海般,涌向荆青冥,被他周身流转的黑白二气轻易吞噬吸收。那片空域骤然变得“干净”了许多,虽然依旧灰败死寂,但那种活跃的、攻击性的污染能量瞬间稀薄了大半!

这一招,并非简单的能量吸收,而是触及了“生”与“死”的法则层面,进行的强制性掠夺!是《枯荣道典》修炼到极高深境界的体现。

那五尊污染巨物身体剧烈震颤起来,它们的力量似乎与这片区域的污染潮汐同源相连,潮汐被强行抽干,让它们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汲取它们毒息的吸力也因此骤然增强。

荆青冥感受着体内澎湃增长的力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些被外界意志毒化的能量,对他人是剧毒,对他而言,却是最完美的养料。

他目光再次落在那五尊巨物身上,这一次,带上了真正的杀意。

“玩了这么久,该结束了。”

他身影忽然变得模糊。

下一刹那,五道一模一样的荆青冥虚影,同时出现在五尊污染巨物的正前方!并非分身幻影,而是速度达到极致后留下的残像,以及空间规则被轻微扭曲造成的视觉现象!

每个荆青冥的虚影,都做着同样的动作——右手食指指尖,凝聚着一点极致的、仿佛能湮灭一切的黑芒,点向巨物头部那丛剧毒荆棘的核心!

无间神通——刹那芳华!

五声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噗”声,仿佛同时响起。

五点黑芒没入了五尊巨物的核心。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

五尊庞大无比的污染巨物,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沙雕,从头部开始,迅速崩溃、瓦解!它们构成身体的漆黑物质化作飞灰,覆盖体表的惨白花朵瞬间枯萎凋零,那丛剧毒荆棘如同被点燃的枯草,化为虚无。

没有爆炸,没有挣扎。仿佛它们的存在本身,被那一点极致的黑芒从概念上彻底“抹除”了。

五个荆青冥的虚影消散,他的真身重新出现在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指尖的黑莲缓缓旋转,气息似乎更加深邃了一丝。

抬手间,五尊仙人级污染守卫,灰飞烟灭!

整个战场,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就连那些毫无理智的污染怪影,似乎都因为高层守卫的瞬间灭亡而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舰队后方,墨尘以及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修士,心中皆涌起无与伦比的震撼与敬畏。他们知道境主强大,却从未想过,竟已强大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那可是五尊仙人级的存在啊!

荆青冥却并未停留。他的目光越过正在消散的巨物残骸,再次锁定了那块巨大的漆黑碎片,以及碎片上那道微弱的白色光晕。

他能感觉到,母亲的气息又微弱了一分。那“伤口”的搏动,因为五尊守卫的灭亡而变得更加狂暴,充满了愤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推进。”他再次下令,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无可抗拒的威严。

舰队再次启动,这一次,前方的阻力因五尊巨物的灭亡和部分潮汐被抽干而大减,速度陡然加快。

然而,就在舰队即将靠近那块漆黑碎片时——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远超之前的恐怖意志,如同实质的海啸,猛地从那搏动的黑暗伤口深处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战场!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不再是玩味,而是暴怒!

伴随着这股暴怒意志,那巨大的伤口猛地扩张了一圈,更深沉的黑暗从中涌出,仿佛有什么更加可怕的东西,即将被彻底激怒,要从那世界的疮疤之中……爬出来!

荆青冥眼神一凝,左眼深处那朵黑莲虚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

他知道,清除了杂兵,解决了看门狗,终于……

惊动了巢穴深处,那真正的、古老的、恶毒的主人。

最终的战斗,此刻才真正拉开序幕。

那自世界伤口深处爆发的意志海啸,并非单纯的精神冲击。它携带着实质性的、足以改写现实规则的恐怖力量!虚空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细密的黑色裂痕以伤口为中心蔓延开来,疯狂抽取着周围一切的能量与物质,甚至连光线都开始扭曲、塌陷,形成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暗旋涡。

刚刚因五尊巨物灭亡而稍显清晰的战场空域,瞬间被更加深邃、更加令人绝望的黑暗笼罩。那些残存的污染怪影发出无声的尖啸,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拉向那黑暗旋涡,如同朝圣般投入其中,成为其力量的一部分。

舰队的前进骤然受阻,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韧无比的墙壁。黑莲艨艟剧烈震颤,活体舰壳发出痛苦的哀鸣,表面的骨板大片大片地崩裂。遗尘卫组成的雾环旋转速度被迫减缓,光芒黯淡,几乎要被这股恐怖的威压强行压散。枯荣军团的行动也变得无比迟滞,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

“稳住!”墨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所有单位,最大功率输出防护!固守阵型!”

这是源自世界本源的愤怒!是那撕裂伤口的恶毒意志被彻底激怒后,调动其侵蚀、毒化万古所积累的庞大力量的显现!

荆青冥首当其冲。

那恐怖的意志海啸绝大部分威力都集中锁定了他这个“罪魁祸首”。他周身的黑白领域剧烈波动,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被无数无形的恶毒牙齿啃噬撕咬。玄袍之上,那些绣着的白焰黑莲纹路自主亮起,灼灼燃烧,抵御着规则的侵蚀。

他闷哼一声,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左眼深处,那朵疯狂旋转的黑莲虚影骤然一滞,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

一股冰冷、古老、充满贪婪与恶念的意念,如同最污秽的泥浆,强行灌入他的识海:

“……同类……却又不同……”

“……美味的变异……挣脱了枷锁的果实……”

“……过来……融入……成为永恒的一部分……”

“……反抗……徒劳……归……来……”

这低语并非声音,而是直接污染思维,蕴含着足以让天尊沉沦的可怕力量。它试图扭曲荆青冥的认知,瓦解他的意志,将他同化为那黑暗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那扩张的黑暗旋涡中心,一只巨大的、完全由蠕动着的、不断崩溃又重组的黑暗物质构成的“手”,缓缓探了出来。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所过之处,空间结构都在跟着它一起扭曲、腐烂,散发出令万物终结的气息。这只手的目标并非舰队,而是直直抓向荆青冥!仿佛要将他一把捞入那永恒的黑暗深渊!

面对这内外夹击、远超想象的恐怖攻势,荆青冥眼中却猛地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那并非恐惧,而是被彻底激怒的、属于修罗的凶戾!

“凭你……也配让我归来?!”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并非通过声音,而是以其强大的神念震荡虚空!

识海中,那试图污染他的恶念遭遇了最顽强的抵抗。净世白莲的火苗自神魂核心爆燃,纯净而炽烈的净化之力席卷开来,灼烧着那些入侵的污秽意念;同时,那已与他灵魂融合的“系统”(母亲魂碎片)散发出温暖而坚韧的光芒,守护着他最核心的意志不被扭曲。

外在,他面对那抓来的黑暗巨手,不闪不避,反而猛地张开双臂!

“你不是喜欢吞噬吗?”

“那就让你吞个够!”

他周身领域的力量性质骤然改变!从之前的防御与化解,瞬间转变为极致的……释放与吸引!

轰!!!

之前被他吸收吞噬的、那五尊仙人级巨物的绝大部分精华能量,以及强行掠夺来的那片污染潮汐的海量生机,此刻被他毫无保留地、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地倾泻而出!

但这倾泻并非杂乱无章,而是被高度压缩、凝聚,并且……点燃!

以净世白莲的本源火种为引,点燃这些被吞噬、尚未完全转化的剧毒能量!

刹那间,荆青冥仿佛化作了一颗黑白二色交织的太阳!无穷无尽的、蕴含着净化与毁灭双重特性的烈焰,从他体内喷薄而出,并非温暖的阳光,而是冰冷的、灼烧灵魂与能量的终末之炎!

“焚寂!”

他双手猛然向前合拢,那喷薄出的终末之炎随着他的动作,化作一道毁灭洪流,主动撞向那抓来的黑暗巨手!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了最深沉的冰水之中。

极致的光与极致的暗疯狂碰撞、湮灭!

没有声音,只有规则层面的剧烈嘶鸣与崩溃。黑暗巨手被终末之炎灼烧得剧烈扭曲、蒸发,发出痛苦的“滋滋”声,无数蠕动的黑暗物质被净化、分解。而终末之炎也在飞速消耗,黑白二色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

这是一场纯粹能量与法则层面的对耗!

那古老的意志似乎没料到荆青冥竟如此决绝,更拥有如此诡异而强大的反击手段。黑暗旋涡的旋转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

就是这一瞬间!

荆青冥眼中厉色一闪,左眼那朵黑莲虚影猛地挣脱束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逆向旋转!

一股更加诡异、更加霸道的吸力骤然产生!

但这吸力,并非针对前方的黑暗,而是……针对那正在与终末之炎对耗湮灭所产生的、极度不稳定的毁灭性能量余波!

他将对耗产生的、足以炸碎星辰的恐怖能量乱流,强行吸入己身!

即便是他的不朽之躯,承受这股力量也极其危险。体表瞬间裂开无数细密的血痕,但又瞬间被黑白二气修复。他的脸色微微一白,但眼神却越发璀璨。

“还给你!”

他张开嘴,将那吸入体内的、混乱到极点的能量,混合着自身更加精纯的枯荣生灭之力,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灰蒙蒙的光柱,猛地喷吐而出!

这道光柱,蕴含着净化、毁灭、吞噬、掠夺、生、死……种种矛盾而强大的法则碎片,以一种蛮横无比的姿态,瞬间洞穿了尚未完全消散的终末之炎与黑暗巨手,直接轰入了那搏动的黑暗旋涡最中心!

噗!

仿佛刺入了某个柔软而核心的要害。

那巨大的黑暗旋涡猛地一僵!

紧接着,其中传出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着痛苦、暴怒与惊愕的无声咆哮!

整个旋涡剧烈地扭曲、收缩了一下,仿佛吃痛般,那探出的黑暗巨手瞬间崩溃消散,蔓延的黑色裂痕也迅速回缩。

那股笼罩战场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虽然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那古老意志并未受到真正的重创,只是被这出其不意的一击打痛、逼退了片刻。但这点时间,足够了!

“冲过去!”荆青冥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声音冷冽如刀。

舰队趁着这短暂的间隙,动力全开,如同挣脱了缰绳的野马,猛地冲过了最后一段距离,终于抵达了那块巨大的漆黑碎片边缘!

荆青冥第一个踏上这片死寂的大地。

脚下是冰冷、坚硬、仿佛凝固了无尽绝望的黑色岩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味与腐败味,源自那些遍布各处的、蠕动着的血肉植被。它们似乎感知到了入侵者,变得更加躁动不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如同亿万毒虫在爬行。

但他无视了这一切。

他的目光,穿透稀薄的、灰败的雾气,死死锁定了碎片最中心的位置。

那里,是一个相对平静的区域。血肉植被不敢过于靠近。

一个由纯净白光构成的、略显残破的古老大阵艰难地运转着,勉强抵御着来自脚下大地和空中无处不在的污染侵蚀。

大阵中心,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女子身影悬浮着。她双臂张开,无数光之锁链从她身上蔓延而出,一部分深入虚空,束缚着远方那搏动的黑暗伤口,另一部分则扎根于脚下的大阵,维持着其运转。

她的面容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消散,但那份冰冷的、自我囚禁的、却又蕴含着无比坚韧与悲怆的意志,荆青冥绝不会认错。

她的气息已经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次黑暗伤口搏动时,就会彻底熄灭。

荆青冥一步步向前走去,周身的黑白领域自然排开那些令人不适的气息。他所过之处,脚下那些试图缠绕上来的血肉藤蔓和诡异菌毯,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枯萎退避。

终于,他走到了大阵的边缘。

隔着那层微弱闪烁的光幕,他与阵中心那道模糊的身影,遥遥相对。

跨越了万载时光,跨越了生死轮回,跨越了无尽的误解与磨难。

儿子,终于来到了母亲的面前。

虚空帝语已然应答,而答案,就在眼前。

荆青冥站在那残破的净化光阵之外,周身自行流转的黑白二气将这片区域浓郁的污秽与恶意排斥开来,形成一个相对洁净的领域。他望着光阵中心那道模糊的、仿佛由微弱星光和执念凝聚而成的身影,千百年的隔阂、血脉深处的呼唤、以及方才与那古老意志搏杀后的激荡心绪,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深沉的静默。

他没有呼喊,没有急切地试图破阵而入。

因为他知道,母亲的状态已至极限。这层光幕,既是保护她最后一点真灵不灭的屏障,也是一道将她与外界、甚至与自身力量过度连接的枷锁。任何外力的强行闯入,都可能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模糊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因为荆青冥的靠近,以及他身上那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强大气息,触动了她沉寂已久的灵觉。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光幕之后,那双本该是眼眸的位置,亮起了两点极其微弱的、纯净的白色光晕,仿佛即将燃尽的烛火最后的一次跳动。

目光穿透光幕,落在了荆青冥身上。

没有预想中的激动涕零,没有久别重逢的悲喜交加。那目光中,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一种仿佛承载了万古悲殇的宁静,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确认般的欣慰。

她看到了他。看到了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庇护的幼崽,而是已然成长为足以踏足这片绝地、与那源头意志短暂抗衡的强者。看到了他周身那奇异而强大的黑白领域,那朵在他掌心缓缓旋转、蕴含着生灭轮回之妙的黑白莲台。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那模糊的身形一阵摇曳,连那两点微弱的光晕都黯淡了几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融入了这死寂的虚空。所有的言语,所有的过往,所有的嘱托,似乎都已在这无尽岁月的镇守中耗尽,只剩下这最后一点存在的证明。

然而,就在这目光交汇的静默之中,荆青冥神魂深处,那一直安静融合、作为“系统”指引他的母亲魂碎片,骤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

不再是机械的提示音,不再是功法的传递。而是一种彻底的、毫无保留的融合与共鸣!

嗡——!

海量的、破碎的、却蕴含着最本质信息的记忆洪流,伴随着一股精纯至极、虽微弱却无比古老的守护本源,顺着血脉的链接,跨越了光幕的阻隔,疯狂地涌入荆青冥的识海!

那是关于花仙一族最核心的传承之秘,远超《枯荣道典》的范畴!

是关于那“世界伤口”及其背后“外界意志”的更深入认知!

是关于这片血肉花海的形成与弱点!

是关于如何更好地运用净世白莲与吞噬之力的感悟!

是关于她自身镇守于此无数岁月所推演出的、对抗那源头意志的种种经验与教训!

甚至包括……如何在不破坏眼前光阵的情况下,最有效地为她输送一丝维系存在的生机!

这不是言语的传授,而是灵魂层面最直接的馈赠与托付!是她燃烧这最后一点残魂与意志,所能做出的、最后的、也是最彻底的传承!

荆青冥身体微微一震,闭目凝神,全力接纳吸收着这汹涌而来的信息洪流。他周身的气息因此而变得更加深邃内敛,对自身力量的认知和理解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提升着、完善着。掌心那朵白焰黑莲的旋转轨迹,也似乎变得更加玄奥莫测。

片刻之后,他重新睁开眼。看向光阵中那道身影的目光,已然不同。少了那一丝难以察觉的隔阂,多了几分明悟与沉重。

他明白了母亲的状态,明白了她近乎永恒的孤独与牺牲,也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真正该做什么。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那朵黑白莲台微微倾斜。莲心处的白焰分出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凝练到极致的纯净生机之火,蕴含着他对“生”之法则的最新感悟,小心翼翼地、如同蜻蜓点水般,触碰在那残破的光幕之上。

光幕微微一荡,并未排斥,反而如同久旱逢甘霖般,贪婪地吸收着这一丝细微却至关重要的生机。阵中心那道模糊的身影,似乎也因此凝实了极其微弱的一丝。

但这,也仅仅是杯水车薪,只能延缓,无法逆转。

荆青冥收回手,不再尝试输送。他知道,真正的解决之道,不在续命,而在根除。

他后退一步,对着光阵中的身影,深深地看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转身。

玄袍在死寂的微风中拂动,他的背影重新变得挺拔、冷冽、而又充满了决绝的力量。

舰队已然在碎片边缘建立起临时的防御阵线,墨尘与枯荣木将前来复命。

“境主,临时营地已初步构建,四周污染生物活动频繁,但暂无大规模进攻迹象。”墨尘汇报,声音依旧沉稳,但看着荆青冥的眼神,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方才那与古老意志的交锋,他们虽未能完全看清,但那毁天灭地的波动,足以让他们明白眼前之人拥有了何等伟力。

荆青冥目光扫过这片绝望的祖地碎片,看向远方那暂时平息、却依旧如同恶毒心脏般搏动的黑暗伤口,缓缓开口,声音冰冷而清晰,传遍整个临时营地:

“以此地为前哨。”

“清理周边秽植,建立稳固据点。”

“研究血肉花海特性,寻找净化或利用之法。”

“戒备深渊反应,那东西……不会安静太久。”

“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虚空低语已得应答,血脉传承亦已承接。

接下来,将不再是探索与寻找,而是真正的征服、净化……或是毁灭。

花间修罗的旗帜,已插在这万恶之源的门前。

无间花境的意志,将于此地,直面那亘古之敌。

荆青冥的命令如同冰冷的基石,奠定了在这片绝望之地生存与战斗的第一要务。临时营地内,所有单位立刻高效运转起来。

枯荣木将巨大的身躯迈动,脚下延伸出的根须深深扎入漆黑破碎的大地,并非汲取养分(此地早已无生机可吸),而是如同打桩般稳固自身,构成防线最外围的坚固壁垒。它们背部侵蚀光束发射口调整角度, silent 地扫描着周围躁动的血肉植被。

遗尘卫散开,他们的雾化身躯更能适应此地浓烈的污染环境,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嶙峋的怪石与扭曲的植被之间,绘制详细的地形图,标注能量异常点,并布设下一个个小型的、能够吸收转化游离污染能量为己用的警戒符阵。

工程人员则在舰队技术修士和共生派长老的指导下,开始利用舰船携带的材料和就地取材(那些被枯荣之力彻底净化的岩石),快速构建具备更强防护力和能量循环系统的半永久工事。黑莲艨艟悬浮于营地正上方,莲心处的污染结晶亮度调低,处于待机状态,但其威压足以震慑大部分宵小。

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以惊人的效率在这片死地扎下根来。

然而,这片被世界伤口折磨了无数岁月的土地,其恶意远超想象。

就在营地建设进行到约一刻钟时——

呜……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啜泣声,突兀地钻入了所有人的感知。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无助与纯净的悲伤,与周围环境的污秽绝望格格不入。

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营地侧翼不远处,一片尤其浓密、由苍白如骨的花朵和暗红色藤蔓交织成的诡异丛林深处。

“什么声音?”一名正在布设符阵的遗尘卫动作一顿,周身的雾气波动了一下。那哭声让他本能地产生一丝悸动,仿佛触碰到了某种被深埋的回忆。

“小心!可能是高等幻惑类魔物!”另一名经验丰富的遗尘卫立刻警告,雾气凝聚成戒备的姿态。

但很快,更多的低语声开始响起,不再是单一的哭泣,而是变成了模糊的、夹杂着痛苦与哀求的呼唤。

“救……救我……”

“好痛……谁来……”

“带我……离开这……”

这些声音似乎拥有着奇特的穿透力,无视了基础的防护阵法,直接撩拨着生灵内心最深处的情感——同情、怜悯、责任感。甚至有一些枯荣军团的低阶单位,眼眶中的魂火都出现了不稳定的闪烁,它们残存的某些本能被触动了。

墨尘的身影瞬间出现在营地侧翼,灰色的雾气变得凝重:“守住心神!是‘悲悯低语’!这片土地在利用我们残留的情感弱点!”

他话音未落,那片诡异的骨花藤蔓丛林突然剧烈蠕动起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窸窣”声,那些苍白的骨花纷纷绽放,花心处不再是恶意的眼球,而是浮现出一张张扭曲、痛苦、却又依稀能看出曾经姣好面容的女性面孔!那些暗红色的藤蔓则如同触手般扬起,顶端分泌出散发着诱人芬芳却剧毒的黏液。

它们没有立刻攻击,而是齐齐发出更加凄厉、更加悲恸的哀嚎与求救声,形成一股强大的精神冲击波,席卷向营地!

“呃啊!”几名修为稍弱的遗尘卫闷哼一声,周身的雾气剧烈涣散,眼神出现瞬间的迷茫与挣扎,竟不由自主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就连一些心志较为坚定的修士,也感到心神摇曳,难以集中精神。

这片土地,不仅在用力量攻击,更在用最恶毒的方式,攻击心灵的空隙!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营地侧翼的最前方,正好挡在了那精神冲击波的正前方。

是荆青冥。

他不知何时已然处理完与母亲的静默交流,来到了这突发事件的中心。

那足以让真仙心神失守的悲悯低语海啸般冲击在他身上,却如同撞上了万载玄冰,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掀起。他眼中黑白光芒流转,倒映出那些扭曲哀嚎的面孔,只有一片彻骨的冰冷与洞悉一切的漠然。

“雕虫小技。”

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哀嚎与低语,清晰地传入每个营地守卫者的耳中。

“悲悯?痛苦?求救?”

他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你们早已死去,连同你们的情感,都化为了这片污秽之地的食粮与武器。”

“此刻的哀嚎,不过是残渣被恶意驱动,演绎出的拙劣戏码。”

“真正的解脱……”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那朵黑白莲台再次浮现。

“……唯有彻底的净化,与湮灭。”

莲心处的白焰骤然炽盛!

但这一次,白焰并未化作净世的烈焰,而是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无比纯净且宁静的辉光——安魂净念之光!

柔和而浩瀚的白色辉光如同水银泻地,瞬间笼罩了整个侧翼,并向着那片骨花藤蔓丛林扩散而去。

被这白光照耀,那些凄厉的哀嚎和悲悯的低语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平息。遗尘卫们感到心神一清,之前的悸动与挣扎瞬间褪去,只剩下冷静与后怕。枯荣军团的魂火也恢复了稳定。

而那些骨花上扭曲的面孔,在被白光照耀的瞬间,先是猛地一僵,随即那扭曲的痛苦之色竟缓缓平复,虽然依旧苍白诡异,却仿佛真的得到了片刻的安宁与解脱,最终无声无息地闭合、枯萎,连同那些暗红色的藤蔓一起,化为了真正的、不再蠕动的灰烬。

一场恶毒的精神攻势,被他以最直接、最根本的方式瞬间瓦解。

荆青冥收回手,目光甚至未曾在那片化为灰烬的丛林多停留一秒,转而冷冷地扫过整个营地。

“都记住了。”

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寒意。

“此地万物,皆可为敌,皆乃陷阱。”

“收起你们无用的怜悯与感伤。”

“在这里,活下去,并赢下去的唯一凭仗,只有力量,与绝对的冷静。”

“若再被此类伎俩所惑,死了,便是活该。”

言罢,他身影消失,回到了营地中心,继续规划接下来的行动,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群烦人的蚊蝇。

营地内一片寂静,所有人心中的一丝因为初临险地而产生的侥幸和不安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坚韧、也更加冰冷的觉悟。

无间花境之主,已为他们揭示了在这绝望死地生存的、最残酷也最真实的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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