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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浦路斯莱美索斯,末日来临后第五十九天:

持续了近两日的大雪终于渐歇,只留下零星细碎的雪沫,如同漫天的盐粒,在灰白色的天空下无声飘洒。气温依旧酷寒,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冰晶。

从北约基地那灼热地狱和丧尸狂潮中挣脱,已经过去了漫长如一个世纪的大半天。四人——陆明锐、苏澜、陈大发、尼克——相互搀扶着,拖着几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在覆盖着新雪的荒原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每一步都沉重如同灌铅,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四串歪歪扭扭、带着泥污和隐约血色的足迹。

疲惫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此刻的状态。那是从骨髓深处透出的虚脱,是精神与肉体双重透支后的麻木。陆明锐的左腿每一次落地都带来一阵尖锐的抽搐,伤口虽然被苏澜重新包扎过,但持续的奔跑和寒冷让恢复变得遥不可及。苏澜的脸色苍白如纸,搀扶着陆明锐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她不仅要支撑自己的体重,还要分担陆明锐大半的重量。尼克和陈大发也好不到哪里去,尼克的右肩在最后投掷手雷时似乎拉伤了,动作显得有些僵硬;陈大发则不时地咳嗽,吸入过多高温蒸汽的肺部火辣辣地疼。

但没有人敢停下。

即使身后那片被诡异浓雾笼罩的北约基地已经消失在视野尽头,即使冰冷的空气取代了那令人窒息的灼热,一种更深层次的恐惧依旧驱赶着他们——对那个融合了核燃料棒、如同移动天灾般的“查尔斯变异体”的恐惧。他们不知道那个怪物的影响范围究竟有多大,不知道那致命的辐射和高温是否会像无形的潮水般蔓延过来。他们必须到达相对安全的英军基地,那是此刻唯一能看到的希望灯塔。

“坚持住……就快到了……”陆明锐的声音嘶哑干涩,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既是对同伴的鼓励,也是对自己濒临崩溃意志的强行支撑。

终于,在视线几乎被疲惫和雪沫模糊的极限时刻,那道由沙袋、混凝土块和钢铁拒马构筑的、高耸的英军基地防护墙,如同洪荒巨兽的脊背,赫然出现在前方。墙头上,裹着厚重防寒服的哨兵身影在飘雪中若隐若现,警惕地注视着墙外的一切。

当四人蹒跚的身影进入哨兵视野时,墙头立刻传来一声带着浓重英伦口音的厉声喝问,通过扩音器在寂静的雪原上回荡:“站住!表明你们的身份!你们是谁?”

陆明锐立刻停下脚步,艰难地举起双手,示意没有敌意。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一些,按照之前在马耳他时雷诺兹告知的联络方式,大声回应:“北约联军!骷髅小队(Skeleton team)!我是陆明锐少尉!”

墙头陷入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风雪掠过的声音。四人心脏高悬,生怕出现任何误会。他们此刻的状态,甚至连举起武器的力气都没有了。

幸运的是,短暂的核查后,扩音器再次响起,语气缓和了许多:“身份确认。欢迎回来,骷髅小队。请从正门入口进入。”

沉重的、由厚钢板焊接而成的大门在电机嗡鸣声中缓缓打开一道缝隙。四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丝重回人类秩序世界的恍惚。他们互相搀扶着,步履维艰地踏入了英军基地的大门。

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将外面的风雪和潜在的危险暂时隔绝。

基地内部的情景让疲惫的四人精神微微一振。这里显然是由莱美索斯机场改造而成,宽阔的跑道上不见飞机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在跑道旁密密麻麻的帐篷、临时板房和用机库改建的仓库和车间。更引人注目的是,场地内还停放着大量的工程车辆——重型挖掘机、推土机、混凝土搅拌车、起重机……它们上面覆盖着积雪,但依旧能看出频繁使用的痕迹。难怪英军能在丧尸末日后的短时间内,修筑起如此坚固高大的防御工事,这些机械功不可没,还有整排用防水布盖着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来不及过多观察,早已接到通知的基地医务人员和后勤人员立刻迎了上来。看到四人狼狈不堪、人人带伤的状态,尤其是陆明锐腿上那明显是枪伤(骨刺造成的撕裂伤与枪伤类似)的严重伤势,医护人员立刻展开了行动。

他们被迅速带往医疗帐篷。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四人几乎是瘫倒在行军床或折叠椅上,任由医护人员剪开他们那早已被汗水、血水、泥水浸透后又冻结成硬块的军服。冰冷的剪刀接触皮肤,带来一阵战栗,但也意味着安全和照料。

陆明锐的伤口被重新仔细清创、消毒、缝合、包扎。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直流,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苏澜、陈大发和尼克也接受了全面的检查和处理,大多是脱力、轻微冻伤、肌肉拉伤以及一些搏斗中造成的淤青和擦伤。

在医疗帐篷里,他们还得到了热腾腾的、虽然味道一般但足以温暖肠胃的军用口粮粥和热咖啡。温热液体下肚,仿佛将生命力重新注入了他们冰冷的躯干。

紧接着是武器和弹药的补充。他们被带到后勤仓库,允许在英军制式装备中挑选替换。陆明锐没有犹豫依旧用他顺手了的AR-15,补充弹药,然后挑选了一些同型号的弹匣,并补充了足够的5.56毫米弹药,重新配备了消音器和红点镜。他的格洛克17和FS pRo霰弹枪也都保留,并补充了弹药。苏澜也换了一支hK417,并补充了稀缺的7.62毫米北约弹。尼克找到了一挺L7A2通用机枪(英军版的FN mAG)作为FN EVoLYS法军轻机枪的替代品,虽然重量增加,但火力持续性更强。陈大发则补充了m110和mp22的弹药,并对她那宝贝狙击步枪进行了简单的保养。

就在他们刚刚完成补给,换上了干燥温暖的英军加厚冬季作战服,准备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时,一名年轻的英军士兵小跑着来到他们面前,立正敬礼,语气恭敬地说道:“陆少尉!骷髅小队队长,雷诺兹中校从伦敦总部发来加密通讯,指定要求与您通话,请随我来通讯室。”

陆明锐愣了一下,雷诺兹的消息这么灵通?他立刻反应过来,这肯定是英军基地在他们进入后,按照程序向联军总部核实他们身份时,信息被雷诺兹获知了。

“好,我马上过去。”陆明锐忍着腿上的不适,对苏澜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先休息,然后一瘸一拐地跟着那名士兵走向位于一个加固机库内的通讯中心。

通讯室内充斥着无线电波的杂音和各种仪器设备的低鸣。一名通讯兵将一个耳麦递给他,示意他可以使用这个加密频道。

陆明锐深吸一口气,将耳麦戴上,按下了通话键。

“喂?骷髅小队陆明锐,请讲。”

短暂的静电噪音后,一个熟悉而沉稳,此刻却带着明显惊喜和关切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陆!老天,真的是你!你居然真的跑到塞浦路斯去了?我还以为你会绕开英军基地……幸好我给了你联络方式……”

是雷诺兹!直布罗陀那个带领他们出生入死、最终却被查尔斯背叛抛弃的硬汉队长!

紧接着,另一个更加跳脱、充满活力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嘿!陆!你还活着!太好了!我是帕克!你怎么样?没缺胳膊少腿吧?”

听到这两个久违而又无比亲切的声音,陆明锐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在这末日废土之上,能再次听到故友的声音,无异于最好的强心剂。

“雷诺兹中校,帕克……”陆明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很快被他压下,“我还好,就是腿被弄伤了,需要点时间恢复。”

“受伤了?严重吗?”雷诺兹立刻追问,语气严肃,虽然他不苟言笑,但是对于队员是真心疼爱。

“还好,贯穿伤,没伤到骨头,已经处理过了。”陆明锐简略地回答,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叙述他们抵达塞浦路斯后的经历。从在“夜语”酒吧与伊莲娜接触,到探索莱美索斯北约基地,遭遇约维萨小队,发现地下基地,恢复电力,遭遇并最终用c4炸碎那个能模拟婴儿哭声的“铁刺猎杀者”变异体,再到办公室发现查尔斯的尸体,以及最后查尔斯尸体异变,融合核燃料棒成为移动辐射源,引发基地冰雪融化、丧尸复苏,他们一路血战、弹尽粮绝才侥幸逃出的惊险过程……

无线电那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证明通讯并未中断。陆明锐的描述虽然力求简洁,但其中的凶险与诡异,足以让远在伦敦的两人感到震撼。

良久,雷诺兹才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复杂:“你是说……查尔斯……他死了?还变成了……那种怪物?”

“千真万确,”陆明锐肯定道,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查尔斯那具歪斜着头颅、脖颈插着炽热燃料棒、散发着毁灭性能量的恐怖身影,“我亲眼看着他掉进沸水冷却池,又亲眼看着他以那种形态爬出来。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

“砰!” 通讯那头传来一声拳头砸在桌子上的闷响,接着是帕克咬牙切齿的声音,充满了快意和愤恨:“难怪!上次联军高层在阿尔卑斯总部里开会,我们到处找这个混蛋都没找到!原来他偷偷跑到塞浦路斯当了土皇帝,还他妈死得这么……这么‘别致’!真是报应!天大的报应!只可惜,没能亲手宰了他!”

雷诺兹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释然和冰冷:“确实便宜他了。这种背叛战友、苟且偷生的人渣,最终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 查尔斯的背叛,是直布罗陀事件中所有幸存者心中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叙完旧,发泄完对查尔斯的愤恨,陆明锐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语气变得郑重:“雷诺兹,帕克,还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们。”

“你说。”雷诺兹立刻回应。

“我们在来塞浦路斯的路上,在希腊的比雷埃夫斯港,救下了几个孩子。”陆明锐将如何发现以及后来救出,被匪徒迫害的孩子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他们现在跟我们的另一个同伴裴清在一起,在外海那边。孩子们都还小,在这个世道很难生存下去。我想……能不能想办法把他们送到相对安全的后方去?”

无线电那头再次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和商量。很快,雷诺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军人的干脆和一丝难得的温和:“没问题,陆。这件事交给我们。伦敦这边确实建立了专门收容孤儿的设施,管理和防护都还不错。很多在‘大瘟疫’(指丧尸病毒爆发后全球性混乱)中失去父母的孩子都在那里得到照顾。”

他顿了顿,补充了更具体安排:“正好,明天上午会有一架c-130‘大力神’运输机从伦敦北部的米尔登霍尔基地起飞,前往莱美索斯进行例行物资补给和人员轮换。我会协调好,让飞机在返程时带上这些孩子。你这边尽快联系你的同伴,让他们明天上午准备好,将孩子送到莱美索斯机场,也就是你们现在所在的英军基地。基地这边我会打好招呼,确保交接顺利。”

听到这个确切的安排,陆明锐心中那块悬了许久的大石,终于“咚”的一声落了地。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和欣慰感涌遍全身,甚至暂时掩盖了伤口的疼痛。他终于为那些在绝望中被他带出来的孩子们,找到了一个相对安稳的归宿。

“太好了!雷诺兹,帕克,谢谢!真的太感谢了!”陆明锐连声道谢,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跟我们客气什么!”帕克爽朗地笑道,“保护好那些小家伙,明天安全送过来就行!”

“嗯!”陆明锐重重应下,“我明天一早就联系裴清,让他开着我们的船把孩子送过来!”

结束通话,摘下耳麦,陆明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尽管身体依旧疲惫伤痛,尽管外面依旧是危机四伏的冰雪世界,但此刻,他的心中却充满了久违的希望和暖意。查尔斯死了,孩子们的事情解决了,与老战友重新取得了联系,他们自己也暂时脱离了险境……这一切,都预示着,或许在这残酷的末日之中,仍有一线生机,值得他们继续挣扎、战斗下去。他找到一把临时的拐杖,步履蹒跚却坚定地走出通讯室,要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一直在外面等待的苏澜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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