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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正那身警服在昏暗的杂物间里白得刺眼。他攥着那副亮晃晃的手铐,指尖捏得发白,眼睛却死死钉在周默脸上,像在审视一件证物——一件让他这位老刑侦嗅到极度危险气息的证物。“周默,”陈正的声音压得又低又沉,每个字都像裹着铅块,砸在堆积如山的破旧拖把、歪斜梯子和散发着机油与消毒水混合怪味的空气里,“跟我回所里。现在,立刻。”

周默背靠着一个巨大的蓝色塑料化工桶,桶身印着褪色的“工业润滑剂”字样,油腻腻的反光衬得他脸色有些灰败。他左腕悬在半空,没躲,反而扯出一个短促的、没什么温度的笑:“陈警官,你这‘请’人的方式,够复古啊。我这儿刚有点‘心灵之旅’的头等舱线索,你就要给我戴银镯子?”

“少废话!”陈正眼神一厉,半步踏前,左手闪电般扣向周默手腕,冰冷的金属环眼看就要贴上皮肤,“疗养院的事,不是你……”

“咔哒!”

清脆的金属咬合声在狭窄空间里异常响亮。

就在那冰凉触感锁死周默左腕皮肤的同一毫秒——

“滋啦!”

一簇刺目的红光,毫无征兆地,在周默被铐住的左手腕上方几寸的空气中猛地爆开!那光芒短促、炽烈、邪性,如同从地狱裂缝里挤出的血眼猛地睁开又合上。它精准地舔舐到旁边一个敞着口的废机油桶边缘。

“轰——!!!”

平地惊雷!

一股狂暴到无法形容的灼热气浪,混合着黑烟、火星和滚烫的油雾,如同被禁锢的恶龙挣脱枷锁,从那个瞬间变形的铁桶口喷薄而出!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周默和陈正身上,像两柄无形的攻城锤。

周默感觉自己像被一辆全速行驶的泥头车迎面撞飞,后背狠狠砸在后面摞起的空油漆桶上,稀里哗啦一阵金属扭曲的呻吟,五脏六腑瞬间移了位,喉咙一甜,腥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上来。视线瞬间被浓得化不开的、带着焦糊恶臭的黑烟吞没,刺耳的消防警铃疯了似的在头顶炸响,尖利的声音几乎要刺穿耳膜。

“咳…咳咳咳!”周默蜷在地上,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痛,血沫子呛在喉咙里,又腥又涩。他勉强睁开被烟熏得刺痛流泪的眼睛,在一片翻腾的黑暗和灼热的混乱中,隐约看到几步外,陈正那身醒目的警服也正狼狈不堪地从一堆倒塌的清洁工具里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脸上全是黑灰,只有牙是白的。

周默咧开嘴,血丝顺着嘴角淌下,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却硬是挤出点扭曲的笑意:“陈…陈警官…咳咳…现在袭警罪…都升级成…附带烧烤套餐了?”他抬起被铐着的左手晃了晃,手铐链子哗啦作响,“这增值服务…够硬核吧?”

浓烟还在翻滚,刺鼻的燃烧气味呛得人头晕。陈正没理会他的烂话,猛地抬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爆炸中心——那扭曲变形的机油桶残骸还在冒着黑烟,旁边地上流淌着燃烧的油污。他的视线越过这片狼藉,落向更深处。刚才剧烈的爆炸冲击波,像一只无形巨手,将靠墙的一排高大沉重的金属货架彻底推倒。倒塌的货架后面,露出了原本被遮挡的墙壁。

墙上,一个清晰的、由荧光涂料喷涂的图案,在烟尘弥漫的昏暗光线里幽幽地亮着。

那是一只线条流畅、姿态凌厉的蓝色蜂鸟。蜂鸟下方,是几个同样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英文字母:hivetech。

蜂巢科技。

陈正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汗水混着污迹在脸上划出几道狼狈的沟壑。他看着那个在烟尘中幽幽发光的蜂鸟LoGo,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原上万年不化的冰。他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啐出一口带着烟尘的血唾沫,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穿透了刺耳的警铃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人声喧哗:“看来绿洲疗养院那趟‘免费心灵之旅’…”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周默,锐利如锥,“压根儿没打算卖返程票。”

周默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只幽灵般的蜂鸟,心脏猛地一沉,仿佛被那荧光狠狠蛰了一下。蜂巢!又是蜂巢!这只阴魂不散的蜂鸟,从林柚手腕上那个该死的、会“自杀”的手环开始,就像跗骨之蛆一样缠上了他。他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左手腕——那里空空如也。那个引发一切麻烦的源头,那个被林柚远程烧毁芯片的手环,早就不在了。可刚才那道精准得如同手术刀般的红光,它来自哪里?它怎么知道自己手腕的位置?甚至,怎么知道旁边恰好有个能要人命的机油桶?

寒意顺着脊椎骨急速爬升,比爆炸的冲击更让他毛骨悚然。不是手环。那东西已经成了废塑料。是别的…更无处不在的东西?他猛地想起林柚在某个深夜电话里,压得极低、带着惊惶的声音:“周默,小心所有带‘蜂巢’标签的电子产品…还有…公共摄像头…它们像长了眼睛…”

警铃声还在头顶歇斯底里地咆哮,声音穿透浓烟,震得人头皮发麻。远处走廊上,混乱的人声、杂沓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像涨潮的海水汹涌扑来。“里面有人吗?!”“快!灭火器!”“疏散!疏散这一层!”保安和医护人员的呼喊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恐慌。

“妈的!”周默低骂一声,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挣扎着想站起来。左腕上的手铐冰凉沉重,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有多操蛋。他用力一挣,金属环纹丝不动,反而更深地勒进皮肉,带来一阵钝痛。“钥匙!陈正!”他嘶吼着,肺部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痛。

陈正没吭声,动作却快得惊人。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两步就跨到周默身边,蹲下身,一只手粗暴地按住周默的肩膀,另一只手闪电般掏向腰间——不是钥匙,是他的配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指向杂物间唯一那扇被爆炸震得摇摇欲坠的破木门方向,眼神锐利如刀锋切割着门缝外翻滚的浓烟和晃动的人影。

“闭嘴!别动!”陈正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肃杀,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子弹,“现在冲进来的,是救人的天使,还是补刀的鬼,谁他妈知道!”

周默立刻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半秒。爆炸的烟尘还在鼻腔里燃烧,呛得他几乎又要咳出来,但陈正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补刀?他脑子里瞬间闪过疗养院那些离奇“失踪”的投诉者名单,闪过陈正之前低声透露的、他追查疗养院案子时遇到的种种“意外”阻力,甚至闪过林柚曾提过的、那个在云端莫名消失的录音证据…蜂巢的手,疗养院的阴影,还有那个藏得更深的“母巢”…它们编织的网,无处不在。他毫不怀疑,如果有人想让他们两个“意外”地死在这场医院杂物间的爆炸里,此刻混乱的现场就是最好的掩护!混在“救援”人群里,一把刀,甚至一颗伪装成流弹的子弹…

沉重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伴随着金属敲击门板的砰砰声和保安粗声粗气的吼叫:“里面的人!能听到吗?有没有受伤?开门!快开门!”

破木门在撞击下痛苦地呻吟,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门外晃动的人影在浓烟的缝隙里扭曲变形,像一群躁动不安的鬼魅。

陈正握枪的手稳如磐石,食指虚扣在扳机护圈上,眼神死死锁住那扇随时可能被撞开的破门,全身肌肉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周默被他按着肩膀,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具躯体里蕴含的、即将爆发的恐怖力量。时间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门外疯狂的撞门声、刺耳的警铃声,以及两人沉重压抑的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擂鼓,重重敲打在濒临崩断的神经上。

就在木门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哀鸣,眼看就要被彻底撞开的刹那——

一个极其轻微的、仿佛金属小轮滚动的声音,贴着地面,从门外浓烟的某个死角急速滑近!

声音细微得几乎被淹没在撞门声和警铃的狂啸里,但陈正和周默却同时捕捉到了!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人类脚步声的、冰冷的、机械的滑动!

陈正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按在周默肩上的手猛地发力将他向侧面更深的阴影里一推,同时身体如猎豹般向反方向扑倒!

“嗤——!”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道惨白刺眼的光束,带着灼热的高温,毫无征兆地从门板下方一个被爆炸震开的破洞激射而入!它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精准地擦过陈正刚才蹲伏的位置,狠狠打在他们身后一个半融化的塑料清洁剂桶上!

“滋啦——!”

刺鼻的白烟伴着塑料剧烈燃烧的焦臭味猛地腾起!那桶被击中的地方瞬间熔穿一个边缘焦黑的小洞,里面残余的液体汩汩流出,遇到空气立刻燃烧起来,腾起一片蓝色的妖异火焰!

激光武器!

周默被陈正推得一个趔趄撞在冰冷油腻的墙上,左腕的手铐链子哗啦作响,勒得腕骨生疼。他死死盯着地上那个还在燃烧的破洞,洞口边缘的塑料还在缓慢地熔化、滴落,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刚才那道白光…如果不是陈正那野兽般的直觉和反应速度…他不敢想那道光打在人身上会是什么效果。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后背的衣服,爆炸带来的灼热感瞬间被一股刺骨的寒意取代。

门外,撞门声诡异地停顿了一瞬。紧接着,是几声模糊而急促的低语,像是争执,又像是命令。随即,撞门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疯狂、更加暴烈!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门,在连续的猛烈撞击下,门板中央裂开一条狰狞的缝隙,木屑簌簌落下!

“操!他们有家伙!”周默嘶声低吼,肺部火辣辣地疼。

陈正已经翻滚着半跪在周默前方,背对着他,身体形成一道屏障,手中的枪口纹丝不动地指向门口。他的侧脸线条绷得像岩石,汗水混着黑灰淌下,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听着,”他语速快得像子弹,“门破瞬间,我顶前,你贴墙根,找机会往那边倒了的货架后面钻!别管我!跑!”

“跑个屁!铐着呢!”周默用力扯了一下手腕,冰冷的金属环回应以无情的禁锢感。

陈正头也没回,另一只手飞快地在腰间摸了一下,一个冰凉的小东西精准地抛到周默脚下。“接着!”

周默低头一看,是一枚小小的、黄铜色的钥匙!手铐钥匙!

希望的火苗猛地蹿起!他立刻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那冰凉的金属——

“轰隆!!!”

一声比刚才爆炸更沉闷、更绝望的巨响!

那扇饱经蹂躏的破木门,终于被彻底撞开了!不是向内打开,而是整扇门板连同扭曲的门框,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完全撞碎!木块、金属碎片、烟尘如同爆炸般向内喷射!

一个穿着医院保安制服、但体型异常魁梧的身影,像一头失控的蛮牛,撞破漫天飞溅的碎屑和烟尘,第一个冲了进来!他脸上戴着防烟面罩,看不清表情,只有露出的那双眼睛,凶狠、冰冷,毫无人类情感,死死锁定陈正和周默的位置!他手里没有枪,但右手赫然握着一把寒光闪闪、长度惊人的特制消防斧!

几乎在他破门而入的同一刹那,陈正手中的枪响了!

“砰!”

清脆的枪声在密闭的杂物间里震耳欲聋!

冲在最前面的“保安”身体猛地一震,肩头爆开一团血花!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前冲的势头一滞。但他只是发出一声野兽般的闷哼,竟然没有倒下!那双冰冷的眼睛里反而爆发出更疯狂的凶光,拖着受伤的身体,抡起沉重的消防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声,朝着陈正当头劈下!

斧刃的寒光在弥漫的烟尘中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

陈正开完一枪,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借着开枪的后坐力猛地向后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足以劈开颅骨的一斧!沉重的斧头狠狠劈在他刚才跪立的位置,水泥地面火星四溅,碎石乱飞!

“跑!”陈正翻滚的同时,朝着周默的方向厉吼!

周默在门破的瞬间已经捡起了钥匙!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将钥匙狠狠捅进左手腕铐的锁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像是要炸开,手指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求生欲而剧烈颤抖!快!快啊!

“咔哒!”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机括弹开声!

冰冷的金属环瞬间松脱!

自由了!

周默猛地甩开那该死的手铐,甚至来不及感受手腕的疼痛,身体已经像压缩到极致的弹簧,朝着陈正示意的方向——那堆倒塌的金属货架后面——猛扑过去!那里是唯一的掩体!

就在他身体扑出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破开的门口,另一个穿着同样保安制服的身影闪了进来!这个人动作明显不同,更迅捷、更专业,手里没有斧头,而是端着一个……像某种工业射钉枪改装的武器?枪口正冷冷地指向他移动的轨迹!

周默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脖颈!他扑在半空,根本无处借力闪避!

“砰!”

第二声枪响!

不是那改装射钉枪的声音,是陈正的枪!

子弹擦着周默的耳边呼啸而过,带着灼热的气流!精准地打在那个刚举起武器的“保安”手腕上!

“呃啊!”那人惨叫一声,手中的武器脱手飞出!

周默重重摔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躲到了那堆倒塌扭曲的金属货架后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他背靠着冰冷刺骨的金属支架,大口喘着粗气,爆炸的烟尘和血腥味混合着金属锈蚀的气味,一股脑地钻进鼻腔,呛得他眼前发黑。

货架外面,搏斗的声音、金属撞击声、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和沉重的喘息声,混着刺耳的警铃,织成一张混乱而致命的网。

周默靠在冰冷的金属支架上,每一次吸气都扯着胸腔里火烧火燎的痛。货架外面,搏斗的声音如同困兽在撕咬,沉闷的撞击声、金属刮擦声、压抑的痛哼和沉重的喘息,混杂着刺耳催命的警铃声,死死缠绕着每一根神经。

突然,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落地的巨响传来,紧接着是那个持斧“保安”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戛然而止!

搏斗声瞬间停了。

死寂。

只有警铃还在歇斯底里地尖叫。

周默的心跳漏了一拍,血液仿佛瞬间冻住。他屏住呼吸,手指死死抠进冰冷的金属缝隙里,指关节绷得发白。陈正…怎么样了?

几秒钟的空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脚步声响起。

是靴子踩在满地碎屑上的声音,缓慢,沉重,带着一种稳定得令人心寒的节奏,一步步绕过倒塌的货架,向他藏身的角落逼近。

不是陈正。周默对那家伙的脚步声太熟悉了。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流进被烟灰糊住的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他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限,目光急速扫过身侧——半截扭曲的镀锌水管斜插在垃圾堆里,断口锋利。他无声地伸出手,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脚步声停在了货架拐角处。

周默猛地攥紧那截水管,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他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的呜咽,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手臂,准备在那人露头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将这根生锈的凶器捅出去!

一个身影出现在拐角。

深蓝色的保安制服,肩膀处被血浸透了一大片,粘稠的暗红色在布料上晕染开,触目惊心。防烟面罩还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露出半张脸——粗硬的胡茬,紧抿的嘴唇,还有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不再是之前那种空洞的凶狠,里面翻滚着的是滔天的怒火,被强行压抑的暴戾,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虚脱的疲惫。

是陈正!

他脸上全是汗水和黑灰混合的污迹,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干的血沫。他左手死死捂着自己右肩下方靠近胸口的位置,指缝间正有鲜红的血不断渗出,染红了深色的制服布料。他右手垂在身侧,指关节皮开肉绽,正微微颤抖着,那把警用配枪不知去向。他整个人靠在扭曲的货架边缘,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像一架快要散架的风箱。

周默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攥着水管的手指几乎脱力。他靠在冰冷的金属上,大口喘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他看着陈正肩上那个不断洇开的血洞,一股寒意从心底直冲头顶。“你…中弹了?”声音干涩得厉害。

陈正没回答,只是用那双燃烧着余烬的眼睛死死盯着周默,眼神锐利得能刮骨。他喘了几口粗气,猛地抬起那只血淋淋的右手,指向周默身后——那面被倒塌货架露出的墙壁,那只在烟尘中幽幽发光的蓝色蜂鸟LoGo,此刻显得无比阴森。

“钥匙…”陈正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谁给你的?”

周默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刚刚获得自由的左手腕。刚才生死一线间,他只顾着开锁逃命,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那枚小小的黄铜钥匙,是陈正在门破前抛给他的。可陈正自己,当时正被第一个冲进来的持斧保安缠住,自顾不暇,哪来的余裕精准地把钥匙抛到他脚下?而且,那保安是破门后第一个冲进来的,在此之前,门外只有撞门声和混乱的人声…钥匙是怎么越过即将破开的门板飞进来的?

一股冰冷的麻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不是陈正!

那钥匙…是从门外抛进来的!在门被彻底撞开之前!在那个伪装成保安的杀手即将冲进来索命的瞬间!

是谁?外面混乱的人群里,谁能在那种情况下,精准地预判他的位置,并把钥匙抛进来?

“不是…你?”周默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目光惊疑不定地扫过陈正身后那片狼藉的门口。浓烟依旧翻滚,但撞门声和呼喊声似乎平息了一些,只有警铃还在不知疲倦地尖叫。破碎的门洞外,人影晃动,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在探头探脑,有保安拿着灭火器不知所措,似乎还有穿着警服的身影在远处晃动…混乱,无序。

陈正捂在肩上的手猛地用力,指关节捏得发白,仿佛想用疼痛压下翻涌的怒火和惊疑。他死死盯着周默的眼睛,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失控的情绪,像平静冰面下骤然裂开的深渊。

“操…”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低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猛地扭头,血红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扫过门口那片混乱的人影——惊惶的医护人员,不知所措的保安,远处似乎正跑来的警察…每一个面孔都带着爆炸后的恐慌和茫然,每一个都像是无辜的,又每一个都像是披着人皮的鬼。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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