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不知道陆平章今日要回来,但她今日也没回家。
怕陆平章到时候来信送到侯府,她收不到。
冯夫人照旧老时间来了侯府教授沈知意骑射,她虽然感觉出侯府今日看着有些不太对劲的样子,但也没多问发生了什么,只是关切地问了沈知意一句:“没事吧?”
沈知意能察觉到她的关心,笑着回道:“没事。”
事关陆家,又有印子钱的事,沈知意也不好多提,便跟冯夫人说:“老师不必担心。”
冯夫人听她这样说,也就放心下来,不再多问了。
两人往马场走去。
冯夫人打算今天考验下沈知意在马背上射箭的本事如何了。
但沈知意不说发生了什么,有人却非要跳到她面前来跟她争论这件事。
两人在去往马场的路上,看到陆娩了。
沈知意起初没注意到,还在跟冯夫人有说有笑地说着话,不忘跟冯夫人说:“上回老师走后,娘亲还时常跟我念叨起老师,想让老师多去家里坐坐呢。”
冯夫人闻言也不禁笑了起来。
她跟阮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女人。
阮氏如果像水,那她就是坚硬的石头,冯夫人平时最怕跟这样的闺阁妇人接触,总觉得不是一路人。
可没想到几次接触下来,冯夫人觉得阮氏虽然看着柔弱,骨子里却也是有一份坚韧在的,与她攀谈起来也十分愉快。
阮氏也不像其他妇人一样,觉得她粗俗不堪,不屑与她为伍。
此时听沈知意这样说,她自是也笑着回道:“行,我空了就去沈府找夫人说话。”
沈知意听她这样说,自然更为高兴起来。
还想再与冯夫人感激几句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尖锐的女声从不远处传过来——
“沈知意,是不是你!”
这声音尖锐熟悉,沈知意不用去看也知道来人是谁。
她神色没有什么变化。
冯夫人倒是立刻拧紧眉,朝声音来源处看了过去。
待看到陆家那位三小姐怒气冲冲拿着鞭子过来的时候,冯夫人英眉一皱,刚要上前阻拦,沈知意就先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而后笑着与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沈知意没有回头。
倒是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那股子劲风,和从前感受过的一样。
知道陆娩是在做什么,沈知意直接转身,同样高高扬起手里的九节鞭朝陆娩朝她甩来的那根鞭子直接迎了过去。
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沈知意了。
以前的沈知意会被陆娩的鞭子吓退,会因此崴脚被人嘲笑。
但她这阵子的辛苦不是白费的。
九节鞭直接卷住了陆娩的鞭子。
陆娩大概是没想到她竟然能与她对抗,失神之际,直接被沈知意用力一拽,陆娩手还握在鞭子上,人也被迫跟着往前踉跄了好几下。
最后差点直接摔在地上,手也跟着按在了地上,也因此脱落了手里的鞭子。
她在短暂地不敢置信之后,满脸不甘地抬头看向沈知意,眼中的怨毒比从前的每一次都要来得明显,也要深刻。
沈知意居高临下看着她。
把九节鞭拽过来的那根鞭子随意往旁边一丢,然后看着陆娩淡淡说道:“陆娩,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沈知意了。”
“今日我不治你不敬之罪,再有下回,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陆娩怒瞪着她,没有说话。
沈知意也没有跟她多说废话,直接收起鞭子,就收回视线跟身边的冯夫人说道:“老师,我们走吧。”
冯夫人点了点头。
她在走之前也看了陆娩一眼。
等离远些后,她便低声跟沈知意说道:“这陆三小姐看着您的目光不善,您要小心些w。”
沈知意知道她为何如此看着她,但也认为陆娩不至于这么愚蠢。不过她还是跟冯夫人道了谢:“我知道,平时我身边都有人,老师不必担心我。”
冯夫人想了想信义侯的为人和手段。
他如此看重自己这位夫人,自然不会叫人伤害了她。
这样一想,她也就不再多想。
两人继续往马场那边走去。
路上,冯夫人夸赞起她刚才的反应速度。
沈知意倒是并未因此就感到骄傲。
她心里清楚,刚才她只是胜在陆娩对她没有防备心,说得难听点,就是陆娩没把她当回事。但再有下次,若是陆娩一早就对她做好防备的话,沈知意不认为自己真能胜得过她。
毕竟她们之间差了好多年。
还是得多练。
沈知意也没气馁,反而斗志满满地跟冯夫人说道:“老师,我决定今日多加练一会!”
冯夫人一听这话,不由笑了起来。
她一向是提倡女子要多一些保护自己的本事和能力,不能完全把自己的性命放到他人的手中,只枯等着别人来保护自己。
此时见爱徒主动提议,冯夫人自然乐得陪她,嘴上还说道:“回头我跟你对练下,你还是缺一些实战基础,得好好补一下,之后我每次来陪你对练半个时辰。”
沈知意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自是连连点头,激动地就跟小鸡啄米似的。
此时,另一边。
“小姐,您怎么了?”拾月扶着左谧兰走在小路上。
不知道自家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自从从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之后,小姐就看着有些不对劲了,又见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拾月不由有些担心起她的身体。
“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奴婢让府医来给您看看?”
在拾月越说越担心的时候,左谧兰终于出声了:“……没事。”
但她嘴上说着没事,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拾月总觉得怪怪的。
昨晚府里发生这么多事,小姐没法不表现,刚刚她陪着小姐去探望老夫人,没想到小姐才进去一会就出来了,然后就是这样的表情了。
她还想问。
左谧兰忽然停下脚步,往一处看去。
“小姐,怎么了?”拾月边说边顺着左谧兰的目光往一处看去,便瞧见陆娩的身影。
“是三小姐。”
拾月话语之间有些吃惊,“三小姐看着怎么这么狼狈?”
左谧兰也看到了。
陆娩身上沾着尘土,手上也是。
若是仔细看的话,还能注意到她掌心里面有些血迹。
陆娩没有注意到她们,手里攥着鞭子就满脸阴郁地从另一条路离开了。
这要搁从前,左谧兰肯定是要走过去关心询问一番的。
但如今府里发生这么多事,陆娩又是那么个脾气,左谧兰自然不会过去自讨苦吃。
何况她这会也实在没什么心情去安慰别人。
刚刚才知道这么大一个秘密,左谧兰自己这会心里都还有些不稳呢,哪有心情去安慰别人?
她怎么也没想到……
想到自己刚刚偷听到的话,左谧兰不由有些变了脸色。
这事要是让那信义侯知道,只怕他们全家人都得跟着出事,那可不是只赔些钱、放些权就能了事的。
也不知道砚辞知不知道这些事?
看刚才娘跟祖母说起来的样子,倒像是这事只有她们俩才知道,其余人都不知情。
娘也正是拿捏了这个秘密,才叫祖母不得不低头,继续容忍她当这个陆夫人,还表示会去跟爹说。
可她要跟砚辞说吗?
这样一个秘密,砚辞要是知道她也知道的话,会不会对她不利?
左谧兰从来不相信男女之情可以天长地久。
一切天长地久的背后,都是有利益牵扯,都是有所图谋,她跟陆砚辞就是因为这些而开始的。
所以要左谧兰如何相信,他不会为了保全这个秘密对她不利呢?
这样一想,左谧兰又觉得还是不能说。
谁也不能说!
要是让陈氏和陆老夫人知道她也知晓了这个秘密,恐怕同样会对她不利。
虽然她还有孩子这个保障。
但谁能保证她们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她跟孩子呢?
好在刚才她进去并没有人注意到。
恐怕也是陈氏和陆老夫人怕有人听到,故意把下人都提前打发走了,倒是让她不小心知道了这件事。
左谧兰的脸色依旧难看。
“小姐?”拾月刚才被陆娩打断思绪,此时回头瞧见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自然更加担忧了起来。
左谧兰怕她大呼小叫引来旁人的猜忌,先跟拾月说:“好了,我就是有些不舒服,走吧,先回去。”
“今天我去老夫人院子的事,你记得别跟别人说起。”
“为什么?”拾月不解。
但看了眼主子望过来的目光,她又乖乖低下头应是,没敢多问了。
主仆俩离开了这边。
左谧兰面上佯装出没事人的样子,心里的思绪却异常纷乱。
一方面后悔当初为了离开家里,挑上陆砚辞,本以为能在陆家如鱼得水,没想到这里也是一片沼泽,现在是想离开也离开不了。
只盼着信义侯永远都不要知道这个秘密,那他们两边倒是还能和平共处。
不然……
她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左谧兰一路忧心忡忡回去,没有人知道她今天得知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陆平章和沈知意知晓。
-
陆平章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跟冯夫人正好在大门口碰到。
“侯爷回来了。”
冯夫人看到陆平章,率先笑着跟人打起招呼。
陆平章看到她,也少有温和地跟人点了点头。
他有阵子没回来了,虽然跟沈知意时常有书信往来,知道冯夫人已经去沈府教授沈佑了。
但陆平章今日看见,还是特地跟人询问了一番。
冯夫人见他询问,心中自然更加肯定起两人的感情深厚,要不然以信义侯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在百忙之中还特地询问起这样的小事?
她笑着跟陆平章说起姐弟俩如今的教学进度和情况。
陆平章点点头,算是了解了。
“夫人今日不留下来吃晚膳?”
“不了,今日家里小侄儿生辰,我得早些回去了。”要不然刚刚她就不会拒绝沈知意了。
“既如此,我就不留夫人了,帮我给令兄带句好。”陆平章跟冯夫人点了点头,等冯夫人说好之后,便准备进去了。
沧海也跟冯夫人点了点头,打算推侯爷进去。
冯夫人想到什么,忽然喊了一声:“侯爷。”
“嗯?”
陆平章回头:“怎么了?”
冯夫人看了眼门前的两个家丁,走到陆平章的面前,压低声音把刚才发生的事还是跟陆平章说了一番。
“夫人心善,没去跟三小姐计较。”
“但我看陆三小姐对待夫人实在是有些太过了,上次在马场的时候也是如此,今日戾气更重,我瞧刚才我们离开的时候,她还满脸不善地看着夫人。”
陆平章早在听冯夫人说起的时候,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好看了。
他并不知道这些事。
沈知意也从未与他说起。
“我知道了,多谢夫人告知于我。”陆平章跟冯夫人开口。
冯夫人自然说“不必”。
她本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和沈知意相处的过程中,她是真的把她当做了自己的爱徒,自然不希望她出事。
所以才会特地多这个嘴。
但如今信义侯既然已经知道了,她也就可以放心不去担心了。
冯夫人之后未再多言,跟陆平章提出告辞。
“需要属下去警告三小姐一番吗?”沧海询问陆平章。
陆平章没有立刻说话,但脸色沉得难看。
“先去马场。”
沈知意还在那,陆平章打算先去把人接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