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心觅没跟着他们一起去,而是在外面等着,打算在这陪会表妹,免得她一个人在这待着无聊。
陆平章出去的时候看到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在阮心觅朝他行礼问好时,点了点头,而后便先行让人推着他离开了。
他一走,满院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还不等她们说什么,里面很快传来沈知意的声音:“茯苓、思柔?”
茯苓先答应一声,走了进去。
秦思柔和阮心觅也随之一起进去,进去前,阮心觅还嘱咐下人先去取晚膳过来。
这会没外人,沈知意自然不想再戴着这沉重的头冠,看到茯苓进来便立刻招呼她:“快快快,我脖子都要断了。”
茯苓自然立刻跑了过去。
阮心觅一进来就看到表妹已经歪坐在外面的罗汉床上了。
听到这么一句,不由失笑。
她招呼秦思柔也先过去帮忙,自己则走到一旁先去给表妹倒了一盏水。
这么几个时辰折腾下来,怕是表妹早就要渴坏了,饿坏了。
果然阮心觅这一盏水送过去,沈知意接过来便立刻咣咣咣喝了个干净。
“还要吗?”阮心觅问她。
沈知意实在渴得厉害,眨巴着她那双黑亮的大眼睛,毫不迟疑点了点头。
等阮心觅又给她倒了一盏送过来的时候,沈知意这次喝了半盏就觉得差不多了,因此也没喝得那么失态。
喝完,她便去牵阮心觅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一脸亲近地问她:“表姐怎么没跟他们一起去?”
阮心觅看着她说:“怕你一个人无聊,便留下来陪你了。”
知道她想知道什么,阮心觅未等人问,便十分善解人意地先和她说道:“姑姑和佑儿和我母亲被林夫人他们带着先出去吃饭了,姑姑说待会再来看你,让你好好的,别担心。”
沈知意一听这话,果然放下心来。
姐妹俩坐在罗汉床上聊天说话。
等沈知意这里拆完头发,又被秦思柔轻柔地按了会头,舒缓了头皮的疼痛之后,晚膳也被送到了,都是沈知意爱吃的。
沈知意和阮心觅在茯苓她们的伺候下,净完手后便对坐着一起吃饭。
茯苓和秦思柔则先去收拾沈知意带来的那些东西,放到橱柜里规整。
这会宴席才开始不久。
吃完晚膳,也没人过来打扰沈知意,沈知意便带着阮心觅在屋子里先闲逛起来。
没去内室。
那在沈知意看来是陆平章的私密之地,不好随意进去,何况还是带别人一起去了。
她只是带着阮心觅简单逛了下,又去了刚刚陆平章说的那间属于她的净室。
秦思柔是昨天过来的,替沈知意放东西,沈知意问了她,她的净室在哪之后,便带着阮心觅过去了。
净室应该是这阵子收拾出来的,靠近寝屋这边,和陆平章的离得挺远的,空间很大,布置的也很典雅大气。
沈知意一进来就能闻到淡淡的幽香气。
秦思柔已经按照她的习惯替她提前布置过了,还放了一些她常用的东西和衣裳。
沈知意对这个净室很满意。
阮心觅看完后也很满意,满脸替她高兴的样子,跟身侧的表妹说道:“朝朝,侯爷对你很上心。”
沈知意点点头,却没再像之前那样多想,反而笑着说:“这样我们都方便。”
毕竟净室也是很私密的地方。
两人共用一处地方,难免会令人感到不自在。
看完后,沈知意便挽着阮心觅的胳膊又出去了。
姐妹俩的感情很好。
有些秘密也就只有她们俩彼此知道。
沈知意忽然和阮心觅说:“表姐,你猜错了。”
“嗯?”
阮心觅没听明白。
她扭头看向身边的沈知意,不解问道:“什么猜错了?”
沈知意带着她重新坐回到罗汉床那边,这次由她给阮心觅斟茶。
在阮心觅的注视下,沈知意一边把茶盏放到她面前,一边笑着和她说了句:“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的。”
阮心觅这样聪慧的人,自然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原本疑惑的神情变得怔然。
片刻后,她便蹙眉问道:“怎么突然这样说?你问侯爷了?”
沈知意摇了摇头,没跟人隐瞒刚刚陆平章和她说的那些话。
“怎么会……”
阮心觅低声呢喃。
想到刚刚大婚仪式时,信义侯还为表妹挡东西呢,怎么看都不像是对表妹无情的样子。
林姐姐也说过,侯爷以前从未对别的女子这样好过。
朝朝是侯爷第一个如此看重且诸多维护的人。
她刚想说话。
便听表妹已经像个没事人一样说道:“侯爷待我好,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不管是我,还是别人,他都会尽力照顾。”
阮心觅觉得不像。
那位信义侯看着冷冰冰的,绝不是对谁都好的人,只是她对他的了解也实在不算多,无法真的从中分辨什么,也就不知道该怎么跟表妹说才能变得有力。
她有些难过,还有些自责。
即便表妹此刻依旧笑容满面,但依照她对她的了解,阮心觅知道她此时并不是什么感受都没有。
反而表妹在越在意的时候,才会表现得越不在意。
这是表妹一贯的模样。
她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表妹这样过了。
阮心觅想到昨晚上两人睡不着时的那通对话,自然更为自责起来,她不该提的……本来是想着表妹能认清自己的心,日后可以和侯爷好好过日子。
可现在看来,竟是她办坏了事。
她要是不提,或许表妹都不会往这处去想,自然也就不会伤心。
阮心觅满脸愧疚,握住沈知意的手,低声询问:“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按照原本的办呗。”沈知意满不在乎说,“等一年期满,我就跟他和离回家。”
她还说:“我以后也不要嫁人了,就在家里待着,我爹娘肯定不会嫌弃我的,佑儿也不会,不过他以后要是长大娶妻了,我就自己另外找个地方住,免得耽误他们的小日子,我还能去外面四处游历,想去哪就去哪。”
沈知意对未来畅想得很美好。
她的确有一点点伤心,一点点难过,但这些伤心难过还不足以压倒她。
毕竟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跟陆平章是假成亲。
只是人生在世,偶尔心思总会忍不住偏一偏,多想一些,但这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看明白了就好。
明白了就不会走错路。
她还安慰起阮心觅,这个为她心疼的表姐。
她现在散着头发,衣裳也换了便服,一身轻松地靠在阮心觅的肩上,安慰她。
“姐,你别愧疚。”
“便是你不说,侯爷这样好,我日后与他相处多了,也肯定会忍不住多想的,与其之后泥足深陷再丢尽脸面,还不如趁早清楚,当断则断,日后也能轻轻松松地离开。”
她说得很轻快。
阮心觅仍是满脸沉重,但也看出她的表妹不需要安慰,便也没有继续安慰她,而是握着她的手跟她郑重说道:“没事,还有我陪着你。”
沈知意微惊。
她看着眼前温柔的脸,想说些什么,但想到表姐对二哥的心思,一时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劝她往前看?
但感情这种事,是别人最没办法插手和插嘴的东西,只能等自己慢慢想通。
沈知意想了想,要是陆砚辞原形毕露的时候,她的年纪还没那么小,已经真正懂了感情,恐怕她也会被他伤得很深。
沈知意这样一想,就觉得感情这东西真是可怕得很。
要碰上个情投意合的,自然是好事,要是碰不到,简直谁沾谁完蛋。
她还是离得远些,过好自己的日子比较好。
她在心里感慨万千。
茯苓忽然捧着一只盒子过来了,满是纳罕地跟她说:“姑娘,大夫人居然给您送东西了。”
沈知意有一阵子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此时陡然一听,又见茯苓手里捧着的那个盒子,不由跟她表姐先对视了一眼。
阮心觅担心其中有诈,不想让她打开,怕出事。
沈知意笑笑说:“要真有诈,她就不必自报姓名了。”她说完朝茯苓一招手,“拿过来,我看看。”
茯苓虽然也担心。
但听她这么说,还是先捧了过来,却不肯让沈知意打开,而是自己满脸警惕地当着两人的面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挤眉弄眼皱着小脸,就连锦盒口子的方向都对着外面,生怕里面有什么暗器药粉,害了她家姑娘。
直到看清里面的东西,她才长舒了口气。
里面放着符合长辈身份,又符合大婚贺礼的一对玉镯。
茯苓松了口气,重新把锦盒放到两位主子面前,阮心觅看到后有些惊讶地跟沈知意说:“我没想到她会送你贺礼。”
她之前还跟她娘讨论过,担心这王氏会趁着表妹大婚的日子故意搞事,破坏表妹的好日子。
今日提心吊胆了一天,她娘还让人在沈府门口盯着,就是怕有个什么万一,坏了这大喜之日。
没想到这王氏不仅没做什么,竟还着人送了贺礼过来。
这自然让人意想不到。
沈知意倒不如她们那么惊讶。
她猜测她这大伯母的这份礼,恐怕跟当日她去送沈宝扇有关。
大概也是想在死前为她女儿结个善缘。
她没打算理会,更没有要去试戴的准备。
她送沈宝扇,是因为沈宝扇从没触及她的底线。
但她虽然放过王氏,却不代表她会原谅她。
她的礼,她自然也不会碰。
“收起来吧。”沈知意跟茯苓吩咐一句,便收回视线,准备继续跟表姐聊天。
茯苓点点头。
她刚要收起盒子退下,忽然发现那玉镯底下好像还压着一张字条。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抽动了下,还真抽出来了。
“姑娘,这儿还有一张字条。”茯苓说着把字条交给沈知意。
沈知意挑眉。
她没说话,打开字条看了一眼之后,倒是面露惊讶。
“写了什么?”阮心觅问她。
沈知意没说话,而是直接把字条递了过去。
阮心觅看完后却皱紧眉头。
她看着沈知意问:“所以你大伯母的意思是,当日她会动这个手,是因为西院那位在她面前推波助澜?”
沈知意看着字条淡道:“她没多少时日了,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我。”
沈知意说完还嗤笑一声:“我之前就想过,西院那位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我嫁进侯府,看她一直没动作我还奇怪,原来是去撺掇我这大伯母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阮心觅替她担心。
沈知意说:“无凭无据的事,便是告到官府也没用,想来陈氏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那么有恃无恐。”
阮心觅也觉得这事难办。
毕竟当日之事,的确是沈大夫人一个人做的,至于王氏说的这些话,即便她们觉得是真,但毕竟没有别的有力的证据。
就算西院那位真的撺掇了人,也不可能因为这个治她的罪。
大梁律法中,还从没有这样的定罪。
“要跟侯爷说吗?”阮心觅忽然问。
沈知意这回倒是沉默了好一会,才摇了摇头:“他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这种没凭没据的事,便是告诉他也没用。”
当然依照陆平章的身份,想要拿捏一个人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可以势压人简单,但那陈氏和陆砚辞也不是站着挨打的主,沈知意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陆平章再被那些御史口诛笔伐。
沈知意跟陈氏毕竟相处了这么些年,对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在这过好日子,必定还有后招,且等着吧,总有她露出马脚的一天。”
阮心觅听得却担心不已。
她握着沈知意的手蹙眉道:“你小心点。”
沈知意朝她安抚一笑,回握住表姐的手,安慰她:“放心,不会有事的。”
她早做好了进侯府之后,和陈氏一家对抗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