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观内，凌霄与那白发道祖的身影出现。
这里没有金碧辉煌，没有法则显化。
只有一间朴素到极致的茶室。
一张木桌，两个蒲团，一套粗陶茶具。
然而，就是这看似普通的一切，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道韵，每一个木纹，都像是承载着一段历史。
白发道祖抬手，提起桌上的水壶，为凌霄面前的茶杯斟满。
他的动作很慢。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茶室内的时光流速仿佛变缓了。
随着他倒水的动作，虚空中有点点星辰生灭的轨迹一闪而过。
一举一动，皆是大道。
这方小小的茶室，仿佛就是他掌中的一方宇宙。
凌霄静静地看着，神情没有半分变化，心中却对天工之灵下令：
【记录此地的大道轨迹，与我已知的所有法则进行比对。】
“小友，请。”
道祖放下茶壶，温和开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没有再称呼“林凡”，也没有用“你”或“阁下”这种略显疏远的词。
一声“小友”，拉近了距离，却又带着长辈审视晚辈的意味。
道祖率先开口，声音平淡。
“老道很好奇，你身上那枚‘纪元残片’，来自何处？”
“它似乎与你完美融合，成了你力量的一部分。这股力量，让老道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些故人。”
“他们，曾自称为‘钥匙’。”
他一开口，就点破了凌霄最大的秘密。
没有试探，没有旁敲侧击，直接摊牌。
仿佛在说，关于你的一切，我早已洞悉。
凌霄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眸，他没有回答，心中却想起了洛神曾提及的“终极之门”。
看来，这所谓的“钥匙”，便是关键。
道祖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想必小友已经猜到了，这所谓的万道盛会，不过是一个幌子。”
“它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筛选，或者说是寻找出如小友这般，能够引动道源神宫的‘变数’。”
“也就是，‘钥匙’的持有者。”
这番话，印证了凌霄在进入神宫前的一些猜测。
他炼化了那守夜人的记忆，自然知道，“钥匙”是开启某些上古遗迹，甚至是纪元秘藏的唯一凭证。
甚至他在怀疑，这一切最终的指向，有可能是真正解决纪元终焉的一种尝试。
道祖看着凌霄，继续解释道：“那道源神宫，并非此纪元的产物。它的上一任主人，便是你刚刚亲手了结的那位。”
“他也是一名‘守夜人’。在上一个纪元走向终末的黑暗时期，他的确曾是守护此界、抵御外敌的英雄之一。只可惜……”
道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惋嘘。
“神帝境，便是此界生灵所能触及的终点。他不甘心就此随纪元一同寂灭，于是，他选择了堕落。”
“他将自己与道源神宫融合，化作一座巨大的气运熔炉，苟延残喘至今，妄图通过炼化新纪元的天骄气运与本源，重塑道基，突破桎梏，再活一世。”
听到这里，凌霄终于有了动作。
他将茶杯放在唇边，吹了吹热气，淡淡地开口，打断了道祖的叙述：
“所谓的英雄，终究敌不过岁月的腐朽。他的记忆，我看过了。”
一句话，让道祖那蕴含着星云生灭的眸子微微一凝。
他看过了？这代表对方不仅杀了人，还搜了魂，并且将那些记忆消化了。
这份手段和神魂强度，远超他的预料。
道祖脸上的温和不变，继续道：
“正是如此。每个纪元，都会诞生类似的‘守夜人’。他们是纪元更迭时，必然会诞生的腐肉与脓疮。是曾经的守护者，也是新纪元最大的毒瘤，阻碍着整个世界的晋升。”
他话锋一转，提到了另一个存在。
“至于那个从那楚休身上逃走的东西……”
道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凝重。
“那东西，我们称之为‘天外邪魔’。”
“它与‘守夜人’的性质类似，都是一种‘寄生体’，但来源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守夜人’是世界自身产生的病变，那‘天外邪魔’，就是来自世界之外的瘟疫。”
“它的本质，是某个已经陨落的异界天道的残骸，也就是‘纪元之核’的碎片。”
“它天生便具有极强的污染性和吞噬性，会本能地寻找气运旺盛的生灵进行寄生，通过完成任务、发布奖励的方式，一步步诱导宿主，最终将其彻底吞噬，化作自身成长的养料。”
道祖的话，将寄生于楚休身上的天外邪魔彻底撕开。
凌霄自己也有系统，甚至现在已经和天工之灵融合，有了初级灵智。
现在看来，二者的这个系统，本质还是不一样的。
【主人，此信息与我数据库中关于‘异常数据源’的内容相符。】
天工之灵的声音在凌霄识海中响起。
“老道建立虚无之都，举办万道盛会，等了无尽岁月，目的有二。”
“其一，便是寻找像小友你这样的‘变数’，借助你的‘钥匙’，引出‘守夜人’这颗隐藏最深的毒瘤，并借你的手，将其清理掉。”
“毕竟，老道若是亲自出手，会引发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甚至可能导致此界提前崩塌。”
“其二……”道祖看着凌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但这笑容背后，却带着一种等价交换的审视。
“便是为了与小友你，做一个交易。”
信息量极大。
从万道盛会的真相，到守夜人的来历，再到天外邪魔的本质。
任何一桩，都是凌霄在鸿蒙诸天界时所不了解或者不完全了解的内容。
然而，凌霄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仿佛道祖说的，只是一些他早已知晓，或是不屑一顾的乡野奇谈。
等到道祖说完，茶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凌霄这才缓缓地将茶杯凑到唇边，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他这个动作，让道祖那蕴含着星云生灭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他说了这么多惊天大秘，对方竟然无动于衷？
这份心性，已经超出了“妖孽”可以形容的范畴。
终于，道祖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深邃，他凝视着凌霄，缓缓说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老道想请小友一起，走上这神帝境之上的最后一步。”
话音落下。
凌霄放下了茶杯。
啪。
杯底与木桌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在这安静的茶室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声音，仿佛是博弈双方，落下了一枚决定性的棋子。
他抬起头，平静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锋芒，直视着这位此界最强的存在，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
“你口中的‘最后一步’，可是‘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