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内。
凌霄盘膝而坐,那块漆黑纪元残片,正静静悬浮于他的身前。
他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及晶石的瞬间,一股源自神魂深处的悸动,让他停下了动作。
是他体内的“万象皆终”道纹。
这枚象征着终结与毁灭的道纹,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震颤着,传递出一股极其强烈的渴望。
那是一种寻到失落半身的本能冲动,一种即将归于完整的宿命感召。
凌霄不再犹豫,神念探出,如同一道无形的触手,径直包裹住了那块纪元残片。
轰!
神念接触的刹那,一股浩瀚的法则洪流冲入他的神魂之海!
与之前解析时感受到的那股气息完全不同。
这一次,是真正的灌顶,是毫无保留的法则侵袭!
凌霄的身后,一幅恢弘而绝望的末日画卷,无声地展开。
在那画卷之中,一颗颗燃烧了亿万年的大日恒星,正在迅速冷却,黯淡,化作冰冷的死星。
璀璨的星河长链,节节崩断,生机勃勃的大陆板块,在无声中干裂,沙化,所有生命的气息都被强行抹去,归于永恒的寂灭。
法则在崩解,能量在消散,时空在坍缩。
一切有形无形之物,都在走向唯一的归宿——终末。
凌霄的神体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都开始浮现出一片片死寂的灰败。
生机,正在被强行剥离!
这种感觉,与之前守夜人抹除李九霄时散逸的气息何其相似,但却要恐怖万倍!
他的神魂、血肉、骨骼,都在被这股终末法则同化,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从时光长河中彻底抹除,变成从未存在过的虚无。
“主人!快停下!这股力量的本质是‘归无’!您的神体会承受不住的!”
天工之灵的声音在凌霄的脑海中焦急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然而,凌霄并未理会。
越是危险,便意味着越大的机遇!
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
“给我……吞!”
凌霄的神念化作一个贪婪的旋涡,非但没有抗拒,反而主动加速了对终末法则的吸收!
咔嚓……咔嚓……
他的神体表面,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纹,仿佛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
从裂缝中透出的,不是神帝之躯本应有的金色的神血,而是股股死寂的灰色雾气。
同化在加剧!
就在凌霄的神魂即将被那死寂彻底吞噬,即将失去自我意识的临界点。
他没有惊慌,反而陷入了一种极致的冷静。
“不……不对!如果终末是绝对的‘无’,那‘有’从何而来?”
“宇宙的法则是循环,不是一条有去无回的死路!毁灭的尽头若非新生,那万物最初的诞生又该如何解释?”
“这股力量,看似完美,却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环!”
他拼尽最后一丝清明,将神念凝聚成一根锋利的尖针,顺着那片黑暗法则洪流的轨迹,向着它的源头,狠狠刺了进去!
他坚信,在那片象征着万物归宿的永恒黑暗中,必然隐藏着与之对立,却又相生相伴的第一因!
“给我出来!”
凌霄的神念,化作一只巨手,在那黑暗核心中疯狂搅动、探寻,终于抓住了一点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绿光!
嗡——!
那一点绿光被牵引而出,瞬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光芒!
如果说终末法则是宇宙的死亡,那这一点绿光,便是宇宙大爆炸之前的第一奇点!
它代表着“无”中生“有”!
它代表着无限的可能!
它代表着……创生!
璀璨的创生本源之力,如同一道贯穿了万古的生命神泉,顺着凌霄的神念,悍然涌入他那即将被终末法则彻底侵蚀的体内!
冰与火的碰撞,开始了。
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源而生的极致力量,在凌霄的身体里,展开了一场原始且狂暴的战争!
“呃啊啊啊——!”
饶是以凌霄那超越神魔的道心与意志,此刻也无法抑制地发出了一声压抑的痛吼。
这种痛苦,无法用言语形容。
他的左半边身体,死气沉沉,皮肤呈现出岩石般的灰败,生机断绝,仿佛一具风化了亿万年的枯骨。
神魂中,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对他低语:“放弃吧,归于永寂,才是最终的安宁与解脱。”
他的右半边身体,却焕发出璀璨夺目的新生光辉,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重组,筋骨齐鸣,充满了蓬勃到极致的生命力。
另一个狂热的声音在他脑中咆哮:“生长!不惜一切代价地生长!吞噬一切,化为新生的养料!”
一半,是走向死亡的终结。
一半,是走向新生的开端。
在“生”与“死”的夹缝中,在“存在”与“虚无”的边界线上,他的道心,承受着无法想象的淬炼与折磨。
每一次寂灭,都是一次对“终末”的深刻感悟。
每一次新生,都是一次对“创生”的透彻理解。
他的意识,仿佛被分裂成了两个。
一个沉沦于万物凋零的悲哀,一个徜徉于万物复苏的喜悦。
渐渐的,在极致的痛苦与感悟之中,他那坚如磐石的道心,开始升华。
“安静。”
凌霄的本我意志,如同一尊万古不动的神只,在神魂深处漠然开口。
“终末不是安宁,是虚无。创生不是喜悦,是混沌。朕,既不需要解脱,也不渴望诞生。”
“朕,就是朕!生死,皆为我用!”
他化作一个最公正的裁决者,强行驾驭着这两种力量的冲突、纠缠、融合。
毁灭的尽头,便是新生。
新生的极致,亦将迎来凋零。
这本就是一体两面,一个完美的轮回。
当凌霄的神魂彻底沉浸在这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中时。
他丹田气海之中,那枚原本纯黑如墨的“万象皆终”道纹,开始了蜕变。
一缕极细的翠绿色丝线,从道纹的最中心,悄然浮现。
紧接着,是第二缕,第三缕……
翠绿色的纹路仿佛拥有生命,在纯黑的道纹之上蔓延,交织。
它们没有驱散黑色,黑色也没有吞噬它们。
它们彼此缠绕,彼此依偎,最终构成了一幅更加复杂玄奥,也更加完美的太极图谱。
黑色,是终结一切的深渊。
绿色,是孕育万物的沃土。
深渊与沃土,此刻完美地统一在了一枚小小的道纹之上。
【滴……检测到禁忌法则融合……道纹结构正在重组……】
【融合进度百分之九十九……】
【融合完成!警告!警告!】
【恭喜主人!“万象皆终”道纹,已成功融合“创生本源”,蜕变为触及宇宙终极奥秘的“生死轮回”道纹!】
【此道纹已超越鸿蒙诸天界大道范畴,请主人谨慎使用!】
系统的声音,在凌霄识海内轰然响起!
密室之中。
凌霄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在他睁眼的刹那,整间密室的法则都为之紊乱!
他的左眼之中,倒映出的是星辰崩灭,万物凋零的终末景象,深邃,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
而他的右眼之中,呈现出的是草木复苏,万物生长的创生之景,璀璨,温暖,仿佛能孕育一个全新的宇宙。
一眼生。
一眼死!
他,成了!
凌霄缓缓抬起手,对着墙角一盆因灵气枯竭而早已枯萎的灵植,轻轻一指。
右眼的创生之景微微流转。
那盆枯死的灵植,仿佛被按下了时间倒放的按钮,枯黄的枝叶迅速变得翠绿,干瘪的根茎重新变得饱满。
只一瞬间,便恢复了生机,甚至比它全盛时期还要茂盛,一朵绚烂的花苞,悍然绽放!
这就是,创生之力!
凌霄的动作未停,他对着那朵盛开的灵花,再次轻轻一指。
这一次,是他左眼的终末景象微微闪烁。
刚刚还绚烂夺目的花朵,连枯萎的过程都省略了,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与生命,直接化作了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这就是,终末之力!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仅仅是执掌万物终结的毁灭者。
亦是执掌万物新生的创造者!
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
“万道盛会,还没结束呢。”
凌霄收敛了周身那浩瀚如渊的气息,双眸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平静。
那枚全新的“生死轮回”道纹,也隐没于他的气海深处,再无半分波动。
这一次的虚无之都,收获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神念扫过城中某处,他嘴角上翘,一抹玩味笑浮现。
“一个有趣的‘同类’,一场汇聚诸天的大戏……”
“朕,又怎会甘心只当一个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