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沐雪与楚祁晏带着重伤的云瑶和昏迷的高清彦,在陆家暗卫的协助下,悄然返回了扶风城。
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潜入了城主府。
根据厉绝天提供的线索以及朵朵婆婆的证词,江沐雪很快便找到了位于城主书房之下,被巧妙阵法隐藏的地下密室入口。
破解阵法,推开沉重的石门,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奇异香气混合着腐朽与生机交织的诡异能量扑面而来。
密室中央,并非想象中的阴森恐怖,反而布置得如同一个精心打理的花圃。
而在花圃最中心,一株约半人高的植物正妖异地盛放着。
那植株通体呈暗紫色,叶片如同黑曜石般闪烁着幽光,脉络却是诡异的银白色。
顶端盛开着一朵层层叠叠的花朵,花瓣漆黑如墨,边缘却流转着七彩的磷光,花心处则是一簇,仿佛有生命的暗红色花蕊。
那惑人心神的奇异幽香,正是从这朵花上散发出来的。
这就是苏慕瑜照顾过得那株幽昙。
它看上去美丽绝伦,却又散发着一种致命的邪异气息。
它的根须深深扎入地下,仿佛在汲取着整个扶风城地脉的力量,甚至能隐约听到细微的、如同叹息又如同啜泣的声音从地底传来。
在幽昙旁边,还有一个被打翻的玉盆,泥土洒了一地,似乎不久前有人试图将其移植或做些什么。
云瑶的父亲,此刻正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幽昙旁,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株妖花,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魂魄。
他比之前更加憔悴,头发甚至变得灰白,仿佛短短几日便苍老了二十岁。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看到江沐雪和楚祁晏,以及他们带来气息奄奄的云瑶,眼中骤然爆发出巨大的痛苦和绝望。
“瑶儿…”他挣扎着想爬过来,却浑身无力。
江沐雪冷冷地看着他:“现在,你可以说了吗?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株妖花,苏慕瑜夫人的死,乃至今日云瑶的遭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最好如实说了,说不定我可以救她。”
城主看着女儿惨白的脸,又看了看那株妖艳的幽昙,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老泪纵横,声音嘶哑地开始了叙述。
“十年前,我修为卡在元婴中期巅峰,迟迟无法突破,眼看着寿元将尽,心中愈发焦躁疯狂……”城主的声音充满了悔恨,“我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脉和资源,四处寻找能助我突破的天地灵宝,甚至开始接触一些来路不明的势力。”
“就在那时,一个自称来自阴煞宗的神秘长老找到了我。他告诉我,有一种上古奇花,名为幽昙,若能成功培育,其花蕊炼制的丹药,足以让我突破瓶颈,甚至有望冲击化神……”
“我被贪念和绝望冲昏了头脑,信了他的鬼话!他给了我一颗种子,告诉我需要一位精通木系功法、心灵纯净之人以自身灵力悉心温养,方能发芽,
我便将这种子交给了慕瑜……我那时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只想让她帮我,她那么擅长培育灵植,又那么爱我,一定会帮我……”
城主的眼泪流得更凶:“慕瑜不疑有他,倾注了全部心血去照料它,那花果然很快发芽、生长。一开始,一切都很好,它长得很快,也很漂亮,我还沾沾自喜,以为日子有了盼头。”
“可是,渐渐地,我发现不对劲了。慕瑜的花圃里,其他灵植开始莫名枯萎,慕瑜也变得精神不济,记忆力衰退我起初以为她是太累了。”
“直到有一天,我亲眼看到那幽昙的根须,如同活物般刺入一株千年灵草的根茎,短短几息间就将那灵草吸成了枯粉,而慕瑜的脸色就在那一刻变得更加苍白!”
“我吓坏了,这才明白那阴煞宗长老骗了我!这根本不是圣物,是妖物!是魔植!它是在吸取慕瑜的生命力和灵力作为养料。”
“我疯狂地想要铲除它!可是……可是那个阴煞宗长老早已在我体内种下了傀儡术的引子!就在我拿起工具想要毁掉幽昙时,傀儡术发作了。”
城主的表情变得极度恐惧,仿佛回忆起了最可怕的噩梦:“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我的手脚不听使唤,我甚至……甚至出手打伤了想要阻止我的慕瑜!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妖花继续侵蚀她的生命,看着她的眼神从震惊、到悲伤、到绝望……”
“我拼尽全力挣扎,耗费了巨大代价,才勉强在那傀儡术中撕开一丝缝隙,恢复了片刻清醒,我抱着奄奄一息的慕瑜,悔恨交加,我想救她,我想毁了那花。”
“可是……可是慕瑜她……她看到我被控制的样子,看到那株吸食她生命的妖花,她以为我变了心,故意用这花来害她,她绝望之下,挣脱了我,跑出了城主府…。”
“我追出去一直追到了云岫崖,我想解释,我想告诉她我是被控制的,可是那傀儡术再次发作,我眼睁睁看着她,看着她跳下了悬崖……”
城主泣不成声:“等我彻底挣脱控制,已经是几天后了,我在崖底找到了她的尸身。”
“我埋葬了她,不敢立碑,我知道,是我害死了她……”
而这一切,却被偷偷跟来的、当时年仅十岁的云瑶,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到了父母为那株妖花激烈争吵,看到了父亲突然变得狰狞可怕打伤了母亲,看到了母亲绝望地逃跑,最后看到了父亲“逼”得母亲跳下悬崖,又亲手埋葬了母亲……
年幼的云瑶无法理解父亲是被控制的,她只看到了最残酷的表象,是父亲引来了妖花,害死了母亲!
仇恨的种子,在她心中深深埋下。
“从那以后,瑶儿就变了,她变得沉默寡言,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和冰冷……”城主痛苦地闭上眼,“我知道她恨我,我也无颜面对她,我只能将这株该死的幽昙封锁在这密室深处,既恨它,又可悲地存着一丝借助它突破的妄想……”
“而我没想到的是,瑶儿她,她竟然一直在暗中追查真相,她不知何时,竟然联系上了阴煞宗的那个少主厉绝天……”
江沐雪一愣,城主竟然是知道云瑶是怎么不见的,只是默许她的行为。
她特地去刷了一下资料图鉴,随着城主云惟的描述补全了不少资料。
云瑶随着年龄增长,心智愈发成熟。
她不再满足于单纯的仇恨,她要复仇,要向父亲,向这株害死母亲的妖花、甚至向整个阴煞宗复仇。
但她深知自己力量微弱。
于是,她剑走偏锋,选择了与虎谋皮,她主动找到了厉绝天。
她假意投诚,表现出对幽昙的力量的渴望和对自己父亲的怨恨,提出合作。
她可以帮助厉绝天更好地在扶风城布局,试验幽昙的力量,甚至帮他物色合适的材料。
这也是桃溪镇部分失踪案的起因,她故意引导厉绝天的人去那里动手,以转移视线,并报复那些曾嘲笑她煞星的人。
而她的真正目的,一是摸清阴煞宗的底细和幽昙的奥秘,二是借助厉绝天的力量,找到彻底摧毁幽昙以及报复她父亲的方法。
厉绝天虽然狡猾,但也没想到一个看似柔弱的少女会有如此深的城府和决心,加之云瑶确实提供了不少便利,便将她视为一枚有用的棋子。
直到这次,云瑶似乎发现了某种能彻底毁灭幽昙的关键,行动过于急切,引起了厉绝天的怀疑,才导致了黑风山的冲突和陆玖的暴走。
至此,桃溪镇与扶风城两起人口失踪案的前因后果彻底串联起来。
一切的根源,始于十年前城主的一个错误决定,阴煞宗的阴谋,以及一株名为幽昙的邪恶妖花。
而云瑶,这个看似受害者也是推动者的少女,在仇恨中艰难行走,试图用自己的方式了解一切。
江沐雪听完这漫长而悲伤的故事,看着眼前悔恨交加的城主和奄奄一息的少女,心中唏嘘不已。
只能说,姑娘你毅力真不错,只不过方法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