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李莲花扭头看向发出笑声的方向,是倚在门框旁的李寻渡。
李寻渡在李莲花看过来时,将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一副我没笑的样子。
只是她也没察觉到自己眉眼弯弯,脸上的笑意还未消散。
李寻渡压下笑意后走到篝火旁坐下,将手中的暖炉塞进李莲花的手里。
虽说还未到冬天,但是初秋的夜里已经有些凉意,而且也算是自己刚刚笑李莲花的赔礼。
李莲花是在李寻渡将东西塞在自己手里的时候,才意识到是什么,视线垂下去落在手中的暖炉上,耳边是李寻渡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问方多病什么时候拜李相夷为师的声音。
抬眼又瞟了一眼旁边的李寻渡,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眼睑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波动的情绪,拿着暖手炉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其实有个师妹也挺好的,只不过……如果是十年前就出现,就更好了。
方多病将藏在怀里的小木剑拿出,看向手中木剑的眼中蕴含着一丝水雾,分不清是因为喝醉还是木剑的原因。
那是师傅送给他的信物,他一直随身收着。
“喏,这就是我师父当年给我的信物。其实…单孤刀是我的舅舅,当年我身体不好,只能坐在轮椅上,我想跟着舅舅学武,但是拿不起舅舅的剑,舅舅说我根本不是学武的料子。然后李相夷就像天神一样出现在我的身后,扔给我这把木剑,说等我能站起来,拿着这把剑去找他,他亲自教我剑法。”
李莲花和李寻渡在方多病拿出那把木剑的时候,就隐约想起那段记忆。
那个时候四顾门刚成立没多久,李相夷的名气也是刚打出去。
单孤刀下山后有过一位爱人,李相夷没见过那位姑娘,后来他再听人说起那位姑娘的时候她已经离世。
过了几年,李相夷发现师兄每月的固定时间经常单独出去。
问过后才知道,那个师兄喜欢的姑娘的姐姐生了一个孩子,当时师兄说要替自己心爱的人尽这份血缘亲情的责任,于是他成了那个孩子的舅舅。
说起来李相夷和幼时的方多病见面其实是个意外。
那天四顾门出了些事,需要单孤刀这个四顾门主去解决,但是又在四顾门找不到他,李相夷才想着去碰碰运气,没想到正好赶上师兄训外甥的场面。
李相夷当时是第一次见方多病,算起来方多病也是他的小侄子,所以就替孩子解了个围。
“我…嗝……一定会…成为和师傅一样的人……”
两人的思绪被方多病打断,喝醉的方多病很是乖巧,抱着酒坛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嘴里时不时嘟囔两句。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孩子,竟是你吗?”
李莲花的看向方多病的眼中多了些复杂的情绪,他自己也分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李寻渡看着李莲花看向方多病的背影,发现他好像多了些生机。
“很惊讶是吗?没想过还会有人记得你,甚至只是因为你的一句话,就放弃金尊玉贵的生活,独自闯进江湖追着你的道路而去。”
李寻渡在刚见到李莲花的时候就发现了,现在的他和从前的李相夷的差别不只是武功和身体,更多的是那颗心。
十年前的李相夷有一颗炽热的心,会因为懒得打伞用内力避雨,会为博美人一笑在江山笑屋顶红绸舞剑,那时的他肆意潇洒。
而现在的李莲花,虽还活着,但与行尸走肉没有多大差别。
甚至她觉得,找到单孤刀尸体后,他会安置好单孤刀后把自己顺便埋了。
“花花,李相夷一直是我的骄傲。不管他现在是谁,有没有天下第一的实力,这点永远不会变。”
李莲花的身形僵硬了片刻,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李寻渡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提起醉晕过去的方多病放到旁边的树下,提醒还在篝火旁的人时辰已经不早,天快要亮了。
李莲花起身进屋拿了个狐裘披风,盖在被李寻渡安置好的方多病身上,眼神扫过他手里的木剑时顿了顿,还是起身离去。
不会带方多病是李莲花一开始就做出的决定,而狐裘披风是知道方多病的身份后才有的想法。
李寻渡坐在前面驾车,随着马蹄声响起,莲花楼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留在原地的只剩下白色狐裘下睡得正香的少年。
————
从嘉州前往玉城用了两日的车程。
这两日里,李莲花毒发过一次,是在漆黑的夜里。
李寻渡还记得那个夜晚,那是自己第一次见李莲花毒发,不管是作为人,还是剑。
她其实并不太需要睡觉,这一特点也算是她作为剑灵和人的唯一区别。
所以那天楼下传来被刻意压制的咳嗽声时,她立即就起身下了楼。
说实话,李莲花真的很狼狈,身上的冷汗几乎浸湿了衣衫,咳出的血从指缝渗出。
李寻渡从未见过这样的他,脑海里只剩下无了大师教给自己的压制之法。
对,扬州慢,用扬州慢。
源源不断地扬州慢通过贴着李莲花脊背的手掌传入体内,温养着断裂的经脉,最终汇聚在丹田处,压下想要上涌的碧茶之毒。
不知过了多久,李寻渡感觉到李莲花体内的碧茶之毒已经被重新压制,没有动静后,才慢慢将手收回。
她的内力比不上当年的李相夷,甚至仅有李相夷的七成。
而且无了大师说过,现在李莲花体内的碧茶之毒,只有鼎盛时期的李相夷用扬州慢以命换命才有三成几率解毒。
所以现在自己不能将内力耗尽,这样不仅救不了他,还有可能在下一刻遇到危险时护不住李莲花。
李寻渡平息过调动过多的内力后,感受到怀里的体温渐渐变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太过担忧,竟直接将李莲花搂在了怀里。
她现在无比庆幸李莲花晕了过去,要不然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将怀中的人慢慢放在床上安置好,掂起旁边的被子准备给他盖上,才想起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浸湿了。
换衣服是不可能给他换的,但是是的衣服又怕他受风寒,李寻渡只好揪着他的一片衣角,默默用内力烘干。
收拾好一切后,李寻渡回了二楼。
站在窗前,哨声响起,一只雪鸮突然出现在空中,落在李寻渡的窗前。
李寻渡将写好的纸条放进雪鸮腿上绑的竹筒里,望着它在月色里消失。
希望这次北疆的人不要让她失望,李莲花的碧茶之毒已经等不了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