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还握着混元珠碎片，掌心滚烫，像是被火燎过。七公主睁着眼，声音落在风里：“你要怎么选？”
话音未落，天边一道银光撕裂云层。
那光来得极快，带着刺骨寒意，直扑黑色光柱。江尘猛地侧头，看见白螭从北境方向疾驰而来，银发在风中翻卷如浪，蓝瞳冷得像冻住的湖面。他肩上扛着冰魄长枪，颈间那条染血的襁褓布条猎猎作响，像是裹着一段不肯入土的旧事。
枪尖一震，整根光柱嗡鸣起来。
萧沉渊的投影微微晃动，嘴角笑意未散，却多了一丝冷意。“你倒是来得准时。”他说，“第一百零四次送死。”
白螭没理他。他跃至半空，双手握枪，猛然下刺。
“轰——”
枪尖撞上光柱外壁，黑紫藤蔓瞬间缠绕而上，苏蘅的怨灵浮现在花心，声音嘶哑：“停下！你也是容器之一，进去就是魂飞魄散！”
白螭咬牙，耳尖结霜，体内妖力狂涌。他怒吼一声，枪身暴涨千丈，直贯核心。就在触及刹那，颈间的布条无火自燃，灰烬飘散中，浮现出半部金色文字，与七公主体内的金纹遥相呼应。
江尘瞳孔一缩。
他立刻掐诀，将玄灵体顺着冰枪灌入。一股剧烈共鸣炸开，光柱剧烈震荡，七公主胸口的符印骤然裂开，一朵完整的莲纹浮现而出，纹路走向与江尘心口的一模一样，跳动频率也分毫不差。
“双容器……”江尘低声说，“原来如此。”
七公主身体一颤，双眼流血，口中喃喃：“不是姐姐……你不是她……可为什么，我的心会痛？”
白螭低头看她，眼神忽然软了半分。他想伸手，却被藤蔓死死锁住手腕。
这时，虚空裂开一道口子，雪妖长老踏出。他满头白发，拄着一块刻有“璃”字的冰碑，声音沉重：“每一代圣女，都是用白螭血脉封印心诀而成。他是她的锚，她是他的劫。轮回百世，只为延缓天道崩塌。”
江尘冷笑：“所以你们明知她活不过及笄，还一次次把她送上祭坛？”
长老不答，只是垂首。
萧沉渊却笑了，笑声轻得像雪落进深渊。“平衡？不过是你们自愿当锁链罢了。”他抬手，湮世烬化作细丝，再度缠向七公主心口，“既然都是容器，那就由我来决定哪个更有用。”
江尘眼神一厉。
他左手一翻，袖中瓷瓶滑出，指节用力，瓶身碎裂。粉末扬起，随风融入冰枪光芒之中。那是彼岸花粉混着白螭幼时血痂的残渣，早在第十四轮回时就埋下的伏笔。
刹那间，枪身上浮现出百世画面——
有一世，白螭还是个孩子，跪在雪地里捧着一颗温热的心脏，哭着喊“姐姐”；
有一世，他在祭坛前被长老按住，眼睁睁看着胞姐被人剜心而死；
还有一世，他抱着冰冷的尸体，在暴风雪中走了一夜又一夜，直到自己也变成冰雕。
每一幕，都发生在及笄之日。
每一世，他都死于那一夜。
江尘盯着那些画面，喉头一紧。他知道，这不是援军，是赴死。
白螭的身体开始发亮，皮肤表面凝出细密冰晶，四肢逐渐僵硬。他喘着粗气，声音沙哑：“姐……这次，让我替你走完最后一程。”
说着，他双手握住枪柄，就要自爆妖元。
江尘猛地上前，一把抓住枪尾。
“你找我百世。”他抬头，左眼血瞳转金，“这一世，换我接你回家。”
白螭怔住。
江尘不再犹豫，将玄灵体逆行灌入对方心脉。白螭颤抖了一下，意识勉强稳住。江尘又举起混元珠碎片，划破手掌，鲜血滴落枪尖。
地面骤然裂开，一道古老阵纹浮现——双生殉道阵。
阵成瞬间，白螭仰天长啸，全身炸裂为漫天冰晶，尽数射入光柱。那些冰粒穿透黑紫藤蔓，击碎九幽曼陀罗的根系，最后汇成一道环形封印，牢牢护住七公主心脉。
苏蘅的怨灵被震退数步，身影摇晃。她低头看着枯萎的花藤，喃喃道：“原来……真正的守护，从来不是占有。”
七公主双目缓缓闭合，脸上血迹渐退，呼吸趋于平稳。莲纹隐去，但心跳稳定。
萧沉渊的投影被冰晶冲击波掀飞，身形模糊，边缘开始溃散。他抬手抹去唇角一丝暗红，冷笑未消：“你以为这就完了？她醒不来，心诀就永远锁着。你们所有人，都不过是在等一个不会睁开眼的主人。”
江尘没理他。
他单膝跪地，手中只剩一段断裂的冰枪残柄。枪穗上缠着一缕银发，随风轻颤。他伸手碰了碰，发丝冰冷，却不肯断。
雪妖长老站在远处，拾起一块未融的冰晶，握在掌心。老泪落下，砸在雪地上，渗进泥土。
风停了片刻。
然后，七公主的手指动了一下。
江尘猛然抬头。
她眼皮微颤，嘴唇翕动，吐出两个字：
“阿尘。”
声音很轻，却像雷劈进死寂的山谷。
江尘浑身一僵，握着枪柄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她不是叫“江尘”，也不是叫“公子”。
是小时候，只有白璃才叫的称呼。
萧沉渊的身影剧烈波动，几乎要崩解。他死死盯着那张脸，声音第一次有了裂痕：“你说什么？”
七公主没有再说话。她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朝江尘伸去，像是要触碰什么久违的东西。
江尘没动。
他知道这一碰，可能就是万劫不复的开始。
可他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
两人的指尖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即将相触的刹那，江尘左腕莲花刺青突然灼烧起来，玄灵体失控般外溢，顺着手臂爬满整条残枪。枪身嗡鸣，竟自行竖立而起，枪尖直指天空。
一道冰色符文从枪中射出，打入七公主眉心。
她身体一震，猛然弓身，一口鲜血喷出。
江尘脸色骤变。
他低头看向枪柄——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小字：
“若她醒来，必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