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指尖还在发凉，像是被风吹透了骨缝。他趴在地上，冰层裂开的纹路从背脊蔓延到四肢，每动一下都像有刀片在皮肉下翻搅。可他还撑着，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后背——那里贴着一团虚影，萧沉渊的气息正一点点从消散边缘被拽回来。
他没说话，也没抬头。
头顶的天却变了。
一声龙吟撕破寂静，不是从远处传来，而是从地底深处炸出来的，震得整座遗址都在晃。冰柱断裂，碎石滚落，一道青光自遗址最深处冲天而起，直贯穹顶。那光里裹着一具庞大的躯体，鳞片如青铜铸就，泛着冷铁般的光泽，一双眼睛亮得刺人，像是熔化的金液灌进了眼眶。
青龙器灵腾空而起，双翼展开，卷起一阵寒风。它没有立刻攻击，只是悬在半空，口衔一块残玉，缓缓吐出。
玉片落地，发出清脆一响。
江尘眼角抽了一下。他知道那是什么——玄灵心诀的另一半封印核心，初代圣女用来镇压双生子命格的东西。他曾想抢，没能成功。现在，它自己来了，带着天道的旨意。
“触逆轮回，篡改命轨，罪当诛。”
青龙开口，声音不像人，也不像兽，像是山崩时岩层摩擦的回响，“汝若退步，尚可留魂入轮回。”
江尘冷笑，咳出一口血沫。
“我退过吗？”
话音未落，天空裂开。
第一重雷劫落下，紫白色电光劈穿云层，直奔他头顶。他没躲，反而将萧沉渊的虚影往怀里按了按，整个人蜷成一道弧线，用后背迎了上去。
雷光炸在肩胛，皮肉瞬间焦黑，气味弥漫开来。他咬牙，没叫，只是左手猛地拍向地面。掌心里还攥着一只瓷瓶的残壳，瓶底锋利如刀。他用这碎片划开手掌，鲜血顺着冰面淌出一条细线，在地上画了个歪斜的符。
毒阵残纹亮了一下。
微弱，但确实闪了。
第二重雷劫迟了半息才落。
就是这半息，他喘了过来。胸口起伏剧烈，呼吸像拉风箱，每一次吸气都扯得肋骨生疼。他抬眼，盯着青龙，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你说我是异端……那你呢？守门的狗，也配谈对错？”
青龙眸光一冷。
第三重雷劫凝聚得更快。
这一次，雷光未至，压迫先来。空气像是变成了水银，压得他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他咬破舌尖，靠痛感撑住神志，右手摸索着从腰间摸出最后一截银丝带残片。布条焦黑，沾着血和灰，但他还是把它缠到了手腕上。
然后，他伸手，抓住了萧沉渊的衣角。
“你还记得吗？”他低声道，“第九世，你给我送毒粉的时候，说过什么？”
背后的虚影颤了一下。
“你说……‘别忘了醒来’。”江尘闭了闭眼，“现在，轮到我喊你了。”
他猛地将银丝带另一端缠上萧沉渊的手腕，用力一拉，两人的血脉在残符与毒阵的牵引下连成一线。左腕的莲花刺青开始发烫，像是被火燎过，皮肤下的纹路逐渐浮现，泛出暗红的光。
第四重雷劫劈下时，轨迹偏了。
不是完全避开，而是被某种力量引偏了一寸。那一寸，擦着他的肩膀滑过，轰进地面，炸出一道深坑。
青龙终于动容。
它低头看着那块残玉，玉片上的裂痕正在渗出血丝一样的光纹。
“你们……竟敢以血补诀？”
江尘没回答。
他的视线已经模糊，耳朵嗡鸣，全身经脉像是干涸的河床，被强行灌入滚烫的岩浆。他知道那是玄灵体在反噬，是道则重组带来的撕裂感。可他还在撑。
第五重雷劫来了。
这一道不同前四道，颜色浑浊，边缘带着灰雾，落下来时没有声音，却让空间扭曲了一下。江尘知道，这是混沌雷，能直接腐蚀魂魄根基。
他来不及反应，只能把身体再往后仰，尽可能挡住背后的萧沉渊。
可就在雷光即将击中的一瞬，背后那团虚影突然动了。
萧沉渊睁开眼，嘴角勾起一丝笑。
下一刻，他俯身向前，一口咬在江尘手腕上。
江尘闷哼一声，却没有挣扎。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滴落在那块残玉之上。玉片剧烈震颤，裂痕中的光纹迅速蔓延，竟开始与江尘腕上的莲花刺青共鸣。
“你说宁可永世镇压天道，也不当棋子。”萧沉渊松开口，唇边沾着血，声音轻得像梦话，“那现在呢？还要推开我吗？”
江尘盯着他，喉咙动了动。
“这次，换我带你走。”
他说完，猛地撕开胸前衣襟。心口的莲纹赤红如烙铁，他将那块残玉按了上去。
轰——
玉片吸收血液的瞬间，整座遗址剧烈震动。残诀与血契共振，光芒冲天而起，硬生生将第五重雷劫挡在半空。电蛇在光幕外游走，噼啪作响，却无法再进一步。
青龙悬浮不动，眼中金光闪烁不定。
它没有再开口，也没有出手，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
第六重雷劫迟迟未落。
江尘跪坐在地，手臂还在流血，心跳越来越慢。他能感觉到生命力在流失，像是沙漏里的沙，一粒粒往下掉。可他没松手，依旧紧紧握着萧沉渊的手腕，银丝带缠在一起，血混着血，纹路叠着纹路。
“还没完。”他喘着气，“这才第六道……九重雷，我们还能撑三道。”
萧沉渊看着他，忽然笑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乐观了？”
“不是乐观。”江尘抬头，左眼由金转红，瞳孔深处像是燃着一团火，“是不信命。”
第七重雷劫开始凝聚。
云层翻涌，雷光尚未落下，压力已让冰面寸寸龟裂。江尘的膝盖陷进冰层，手指抠进地面，指节泛白。他知道这一道下来，可能真的撑不住了。
可就在这时，他感觉背后那股虚影的气息变得更清晰了。
萧沉渊的魂体，因吸收了他的血，正在缓慢凝实。
“听着。”江尘低声说，“等下雷落下来，我会把天罚之力引一部分进你那边。湮世烬还在你识海里，它能扛住一点。”
“你要拿自己当导管？”萧沉渊眯眼，“疯了？”
“我早就疯了。”江尘咧嘴一笑，血从嘴角溢出，“不然怎么活到现在？”
第八重雷劫的轮廓已在云中显现，比之前的任何一道都要粗壮，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江尘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将残存的玄灵体尽数压入心口莲纹。他抬起手，掌心对准雷云，另一只手则按在萧沉渊额前。
“准备好了吗？”
萧沉渊看着他，良久，轻轻点头。
“一起。”
雷光劈落的刹那，江尘猛然将体内所有力量推向掌心，同时撕裂胸膛经脉，强行打通通往湮世烬虚影的通道。电蛇顺着他的手臂窜入体内，又从背部冲出，灌入萧沉渊的魂核。
两人同时闷哼，身体剧烈颤抖。
可他们没有分开。
第九重雷劫，缓缓成型。
天空裂开一道漆黑缝隙，雷光尚未落下，空间已经开始崩塌。
江尘半跪于冰裂之地，背负着萧沉渊的虚影，双手仍举向天空。银丝带缠绕的手腕上，血仍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