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的嘴唇刚动,声音还没散开,江尘就感觉胸口一紧。密匣贴着心口,烫得像块烧红的铁。他来不及反应,指尖刚离冰面画出的符文,那道逆向双莲纹突然亮起,血光顺着冰层裂痕蔓延,眨眼爬满整间冰室。
头顶碎裂的穹顶外,风声停了。雪花悬在半空,凝成细小的光点。苏蘅右眼金瞳的光还没收回去,金线从她瞳孔射出,直插冰面,和那符文撞在一起。
嗡——
整块地面翻转。江尘只觉脚下一空,像是踩进了湖底。寒气不是从外往里钻,而是从骨头缝里往外冒。他下意识伸手去抓苏蘅,却只碰到了一片虚影。
再睁眼,四周全是水。
不,是湖。镜面般的湖面铺到天边,底下没有底,只有层层叠叠的影子在游动。他和苏蘅站在一块浮冰上,脚下冰层薄得能看见自己倒影。可那倒影不对——背后浮着两朵血莲,一正一反,缠绕旋转,纹路和他左腕刺青分毫不差。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左腕莲花刺青正在发烫,像是被人用针一点点扎进皮肉。他抬手想按住,却发现湖面倒影里的动作慢了半拍。那倒影中的他,背后莲纹缓缓张开,花瓣边缘化作锁链,一圈圈缠上肩膀。
“这……是什么?”苏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她站得不稳,一只手撑在冰面上。江尘没答,只盯着她的倒影。她的背后,同样浮着那对血莲。纹路、走向、脉动频率,全都一致。更怪的是,那莲纹随着她呼吸起伏,竟和自己腕上的刺青同步跳动,像共用一颗心脏。
他伸手碰了碰湖面。
指尖刚触到水面,倒影突然扭曲。那两朵血莲猛地转向,花瓣张开,化作铁链,从水中窜出,缠上他和苏蘅的手腕。冰凉,却带着灼烧感,像是烙铁裹着寒霜。
苏蘅闷哼一声,右眼金瞳骤然收缩。她抬手去撕蒙眼布,却被江尘一把扣住手腕。
“别动。”他说,“这东西认血。”
话音未落,湖面涟漪扩散。水底浮出一道模糊人影,抱着个婴儿,缓缓下沉。那人手腕上,也有同样的莲纹。江尘瞳孔一缩,那画面一闪即逝,可他认得那纹路走势——和密匣表面的双生莲一模一样,只是方向相反。
他刚要低头再看符文,耳边突然响起铃声。
清脆,悠长,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着耳膜响起。苏蘅身体一僵,七窍同时渗出血丝。她张嘴想说话,却只发出一声哽咽。
铃声越来越密。
江尘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湖面。毒火顺着血迹燃起,形成一道火线,横在两人与湖心之间。火光映出水底景象——万丈深渊张开,一颗巨大心脏悬浮其中,缓慢搏动。每一次跳动,铃声就响一次,和苏蘅的心跳完全同步。
他盯着那心脏。表面浮着金色铭文,扭曲如锁链,和密匣认主那晚浮现的纹路一模一样。可他没时间细看。苏蘅已经跪倒在冰上,手指抠进冰层,指缝里全是血。
铃声变了调。
不再是单音,而是分成两股,一高一低,交织成歌。江尘左腕刺青猛地抽搐,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扯。他忽然明白——这不是铃声,是心跳。两颗心在同时跳动,一颗在深渊,一颗在苏蘅体内,而他的血,正随着那节奏沸腾。
他抓起苏蘅后颈,把她往浮冰边缘拖。冰面开始龟裂,裂缝里涌出黑气,缠上脚踝。他甩出一瓶毒粉,毒火炸开,黑气退散,可那颗心脏搏动得更快了。
“撑住。”他对苏蘅说,声音压得极低。
她没应,右眼金瞳却突然亮起,一道金光射向湖心。光柱击中那心脏,表面铭文崩裂一角,露出底下缠绕的青铜残片。残片上刻着半枚铃纹,断裂处参差,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江尘瞳孔一缩。
他记得那纹路。在炼魂炉最后一世,他被锁在柱上,手腕缠着一条青铜链,链头挂着一枚残铃。那时萧沉渊站在火边,腕上铃铛轻晃,笑着说:“你逃不掉的,我们的心跳从来都是同频。”
湖面剧烈震动。
浮冰碎成十几块,苏蘅被甩向边缘。江尘扑过去,一把抓住她手腕。血莲锁链勒进皮肉,血顺着链节滴落,砸进湖中。每一滴血落水,深渊心脏就跳得更重,裂缝又扩一分。
他抬头,看见水底那颗心脏表面,铭文正在重组。新的纹路浮现,竟是他左眼血瞳暴走时浮现的天道烙印。可还没等他反应,心脏突然收缩,铃声戛然而止。
湖面静了。
苏蘅瘫在冰上,呼吸微弱。江尘刚松一口气,却见她右眼金瞳缓缓睁开,瞳孔深处,浮现出一片月白长袍的倒影。
“江尘……”她开口,声音却不是她的。
低沉,带着笑意,像是从地底传来。
“你终于看见了。”那声音说,“我们三个,从来就是一体。”
江尘猛地抬头。
湖面倒影中,他的背后,那对血莲纹正在分裂。原本双生缠绕的花瓣,一瓣转黑,一瓣转金,缓缓剥离。而苏蘅的倒影背后,莲纹依旧完整,可正随着那颗深渊心脏的搏动,一点点移向她心口位置。
他伸手去摸密匣。
匣子贴在胸口,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可就在他指尖触到锁扣的瞬间,左腕刺青猛然撕裂皮肤,一道血线顺着小臂流下,滴在冰面。
血落处,浮现出第三道莲纹轮廓。尚未成型,却已能看出,那纹路走势,和萧沉渊月白长袍上的黑洞纹,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