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奉的手指还指着江尘,血顺着指尖滴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声。江尘没动,也没开口,只是左腕的刺青猛地一烫,像是被火燎过。
就在这时,殿前狂风骤起。
一道银影从天而降,砸在主台中央,冰屑四溅。那人一落地,整片丹会场的空气瞬间凝滞,连风都冻住了。他手持冰刃,直指江尘,声音像是从极北之地刮来的寒风:“姐姐,你竟舍弃真身,藏在这种地方。”
江尘瞳孔一缩。
来人银发蓝瞳,颈间缠着一条染血的布条,耳尖结霜,眼神却炽热得不像话。他没看任何人,只死死盯着江尘的脸,仿佛要从那五官里挖出什么。
“你认错人了。”江尘开口,声音平稳,右手已滑向腰间第三只瓷瓶。
“我没认错。”那人冷笑,抬起左臂,撕开衣袖——皮肤上赫然浮现出一朵倒置的莲花胎记,纹路与江尘腕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方向相反。
江尘呼吸一滞。
两人之间的空气炸开,白螭的冰刃猛然劈下。江尘没躲,左腕刺青滚烫,黑色毒火自衣下窜出,瞬间凝成半透明火甲。冰刃砍在火甲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蒸汽炸裂,冲击波横扫全场。
三十六座丹炉被掀翻,火焰与药液四散飞溅。云隐宗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暴风雪卷起,冻结在半空。
白螭站在风眼中心,冰魄长枪缓缓抬起,枪尖对准江尘心口。“我不杀你,我只要唤醒你。”他说,“你不是江尘,你是白璃。我的姐姐。”
江尘没答,右手一抖,凝魂砂洒进火甲缝隙。砂粒遇火即燃,火甲颜色加深,隐隐泛出暗红纹路。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玄灵体在躁动,像是要破体而出。
不能失控。
他抬手,毒火在掌心凝聚,幻化出一道虚影——一个女子站在祭坛上,长发飞扬,脖颈处浮现出倒置的莲纹,正缓缓闭眼。
白螭的枪尖顿住了。
他盯着那幻影,眼中的狂怒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痛楚。他嘴唇微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姐姐……你为什么……要走?”
江尘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左手一挥,毒火虚影瞬间消散。暴风雪却更猛烈了,整个丹会场已被冰雪覆盖,地面结出厚厚的冰层,裂缝中渗出寒气。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掠过高台。
那人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只留下一道血痕般的轨迹。歃血刀出鞘,刀尖一挑,供奉的尸体被卷起,瞬间掠向东侧断墙。
江尘眼角一跳。
他没追,指尖却在袖中弹出一撮毒粉,无声无息地附着在供奉的衣角。那黑影落地时,袖口一滑,半块青铜令牌掉在青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尘目光一凝。
那令牌他认得——和他早前在镇魔渊附近捡到的残牌,边缘完全吻合。材质是北境寒铁,断裂处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气息,像是某种金属震动后的余波。
白螭终于回神,发现供奉尸体不见,猛地转身,冰枪横扫。但那黑影已跃上断墙,身影一闪,消失在风雪中。
“谁?”白螭怒吼,暴风雪瞬间凝聚成数十道冰锥,朝断墙方向轰去。冰石崩裂,尘雪飞扬,却再无回应。
江尘缓缓跪下,像是力竭。
他低着头,手指却死死扣住那半块令牌。寒铁冰凉,边缘锋利,割得指尖渗血。他没擦,只是将令牌攥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流下,滴在雪地上,迅速结成红冰。
白螭走到他面前,单膝跪地,声音低哑:“姐姐,跟我回北境。雪妖族等了你千年,我……也等了你千年。”
江尘没抬头。
“我不是她。”
“你是。”白螭伸手,想碰他的脸。
江尘猛地抬手,火甲未散,掌缘擦过白螭手腕。毒火与寒气相撞,发出“嗤”的声响,白螭的手背瞬间焦黑,但他没缩回。
“你身上有她的魂魄。”白螭咬牙,“我能感觉到。你左腕的莲纹,和我血脉共鸣。这不是假的。”
江尘终于抬头,目光冷得像冰。
“你感觉到的,不是魂魄。”他一字一句地说,“是烙印。”
白螭愣住。
江尘缓缓站起,火甲褪去,毒火收回体内。他低头看了眼左腕,刺青还在,但颜色比之前更深,像是渗进了皮肉。
“你找的白璃已经死了。”他说,“被炼魂炉烧了十世。我不认识你,也不欠你什么。”
白螭猛地站起,冰枪指向他:“那你为什么会有她的纹?为什么能引动我的血脉?你骗不了我!”
江尘没再说话,只是将那半块令牌塞进袖袋,转身就走。
白螭怒极,冰枪猛然刺出,直取他后心。
江尘脚步未停,左手一扬,毒火在身后凝成一道火墙。冰枪刺入火墙,瞬间汽化,白螭被反震之力掀退数步,单膝跪地。
“再拦我。”江尘头也不回,“下次烧的就不只是你的枪了。”
风雪中,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白螭跪在雪地里,手指抠进冰层,指节发白。他抬头望向江尘离去的方向,声音沙哑:“姐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没人回答。
江尘穿过结冰的药田,脚踩在冻土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他没回头,只是右手一直按在左腕上,刺青还在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袖袋里的令牌贴着皮肤,冰冷刺骨。
他走到山道拐角,忽然停下。
指尖一动,从第七只瓷瓶里捻出一撮腐骨灰,撒在雪地上。灰粉遇雪即化,迅速渗入地底。片刻后,远处山林方向,传来极轻微的“滴答”声——那是毒粉与血相遇后发出的腐蚀声。
他在追踪。
江尘收回手,继续往前走。
天色阴沉,风未停。
他刚翻上山脊,忽然察觉不对。
左腕刺青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他低头,发现刺青边缘浮现出一丝极细的裂纹,像是要裂开。
与此同时,乾坤袋轻轻一震。
里面那根魔骨,似乎醒了。
江尘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凝魂砂,撒了一把在袋子表面。砂粒贴着布条,缓缓渗入。
袋子里的震动停了。
他刚松口气,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白螭站在十步外,肩上披着那条染血的襁褓布条,手里握着冰刃,刃尖滴着血。
“我不会让你走。”他说,“就算你不是她,你也得跟我回去。”
江尘没动。
“你拦不住我。”
“试试看。”白螭抬手,冰刃一挥,整片山脊瞬间被暴风雪吞没。
江尘右手滑向瓷瓶,左手按住乾坤袋。
风雪中,两人对峙。
忽然,江尘袖袋里的令牌轻轻一震,断裂处泛出一丝极淡的红光,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