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达的是下城a区的外围,再往里去车就不再好开,据关野估计最多开两天车就只剩骨架子了。
关野把车停在荒地,联系在a区安插的手下把车开走。
进入之前是一个八米高的石头拱门,看起来有点年代了,最上面刻着:邻海区——下城a区的真正名字。大拱门风吹日晒雨淋的,字都有点模糊不清,石头面也坑坑洼洼,总体呈现灰色调。
石柱两米以下就色彩丰富了——被涂鸦,被不知名的红色黑色褐色的液体固体涂抹。经典的“xxx到此一游”也不少,只可惜有些人没上过学,“游”写得是错的,甚至自己的名字的字也是错的。
狗啃过一样的字,莫名其妙的涂鸦,地面也是传统的泥巴路,到雨天一脚下去就是沼泽级别的——可能还混着一些天然有机肥,简直是脏乱差三位一体。
再放眼望去,a区外围的建筑是掉皮的,露出里面的红砖,顽强的草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给该死的老天爷比中指。
墙的红色、灰色,随处可见野草的青绿色,天的蓝色,土的棕褐色,混在一起就是野蛮又自由的色彩,呼吸间还混杂着水体的腥味。
有几个像小猴一样的小孩蹲在离拱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眼睛里没什么光彩,看起来呆呆的,七横八竖的头发因为几天没洗澡几缕几缕粘在一起。
见人快来了,有一个小男孩眼睛骨碌地转了一圈,推了一把旁边唯唯诺诺的锅盖头男孩,锅盖头受了惊,往村子里跑。刚跑了两步就被脚下的树枝绊了个踉跄,他回头看一眼推他的小男孩,又抬头望了一眼他们,飞快地摇摇头,离开了。
“他在提醒我们?”闻锐看向关野。
“嗯,”关野把目光放到郑观棋身上,带着微妙的嘲讽,“来看看吧,上城区的小孩,来看看下城区是什么样的。”
【我都没说过我是上城区的,他怎么看出来的?】背后漏了两个大洞的郑观棋表示——挺凉快的,但是容易把背晒出黑白相间的色块,他把手背到后面,用手拽拽。
金闪闪叹气,帮他把衣服补好:【你看,你到现在都还有心情考虑衣服整洁,这不是长期处于贫困状态的人能研究的领域。】
【我明白了。】
果然,锅盖头带着一群大人跑过来,一开始推他的那个小孩冲到他们面前,利索地在郑观棋脚边躺下,抓起土往脸上糊,还扇了自己一巴掌,一套小连招下来,眼泪已经要掉不掉了,堪称老戏骨。
他张嘴就嚎:“打人了——他打我——”
拱门那边待机的小崽子们使出吃奶的劲冲过来,围住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话,后方的村民很快到达战场,一个穿着补丁大马褂的老年人敲着树枝拐杖挤出来。
他精神抖擞,眯起眼睛打量他们三个,手里的棍就要打到地上乱嚎的小孩身上:“装什么!装——”
棍子被旁边的大妈及时抓住:“哎呦我的老狗碗哦,小狗牙是不是真伤着了……这几位……”她装作无意瞥一眼,摇头,嘴一撇,一切尽在不言中。
旁边的人顺势叽叽喳喳地说开了,总体来说就是:狗牙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真的受伤了?
老头收回树枝拐杖,敲地,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目光移到旁边七嘴八舌的小孩们身上:“你们说说,孩子总不能说谎吧。”
“这个哥哥——”一个小女孩指着郑观棋,“他踹了狗牙哥一脚,我们都看见了!”
【好……好——好厉害的敲诈勒索手段!】正常人到这都会以为老头是好人开始解释吧,然后就是举棋不定开始僵持,谁先熬不住谁先输。
【好流畅,这去演戏还得了,一群人就这么无剧本现场开演。】金闪闪感慨。
关野站在一边,用身体挡住他们试图抓住闻锐的手——三人里看起来最好骗的就是闻锐和鸦舟,所以很多人会从他们下手。
他瞥一眼郑观棋,想看看这个被黎平鹤看重的上城区小崽子怎么处理这种场面。
郑观棋?郑观棋深吸一口气,突然开始剧烈咳嗽,惊天动地,他扶着关野的胳膊:“咳咳咳……我……咳……老人家……咳吓……怎么可能呢……”
他像刚跑完八百的抽风机一样喘起来,面色瞬间惨白,嘴唇颤抖:“我活不了多久……也没力气……我哥我姐……咳咳咳……打算放弃……我们在上城区治病花光了所有钱……嗬咳……我怎么可能……有力气……咳咳咳……”
郑观棋每咳一声,老头就后退一步,狗牙还在地上躺着,他继续大喘气:“嗷……咳咳咳……这个病传……传染……”
听到这话,别的不说,周围的人瞬间散开了,仿佛半身瘫痪的狗牙也腾的一下站起来,真是妙手回春。
关野沉默地看着少年扒在他胳膊上的那只手,眼里充满迷茫,闻锐的头抵在关野背上,低着头,努力憋笑,肩膀颤抖。
“你看,这不是没事吗?”郑观棋瞬间恢复正常,重新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好了好了,既然没事就散开吧。”
金闪闪吐槽:【你的演技又精进了。】
【那是,想从我手里套钱,没门!】
“妈的,这小子糊弄咱!”狗牙愤怒地挥手,被开始的大娘呼了一巴掌。
大娘也很愤怒:“你个狗崽种骂什么呢,你妈在这呢——”
郑观棋感慨:【6,骂来骂去还是窝里横来了。】
周围的人群越来越近,他们似乎想开始用硬的了。
忽然,一声枪响唤醒沉睡的心灵。
关野把朝天的枪口对准狗牙,嘶吼过的枪管还带着余温。
这群人瞬间变脸,变得友善,马褂老头止不住赔笑:“哎呀哎呀,干什么啊,几位大爷来这小村庄真是光宗耀祖……死心塌地啊——”
“都是下城区的装什么装,”关野脚尖碾地,“肮脏龌龊、恶心贪婪,还不够丢人现眼吗?”
闻锐没有制止他,她伸手把少年一起拽到关野身后,摇头,小声对郑观棋说:“别用和平的手段,说不通的,你看着就好,交给他。”
关野一脚踢在狗牙的膝弯处,小男孩本来就瘦弱,被一踢直接跪下:“我弟弟从小在上城区养尊处优什么都不懂,难道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吗?这是一个教训,再算计到我们兄妹三个头上,你的腿就别想要了。”
一发子弹精准地打到狗牙腿边,擦着他的衣服过去,狗牙被吓得眼泪汪汪——这回是真眼泪了。
一边的乌合之众也不再敢叽叽歪歪,赶紧让出一条路让他们通过。
走的时候闻锐和关野都没有回头。
郑观棋回头看了一眼,锅盖头紧张地搓着肮脏的土黄色衣角,狗牙被吓得整个人都在抖,郑观棋看见他们面前地上的土有几滴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