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乘过风呼呼拍脸的、挂腊肉形式的顺风车吗?
我乘过!许耀祖想,但他并不是很想乘。
许耀祖眼睁睁地看着老板鸡窝里掏鸡蛋一样利索的招生流程,偶尔还会笑眯眯地掏出不一样的徽章,拉走几个将信将疑的成年人,看起来十分不怀好意。
他看着关野——那位他曾经十分仰慕的大佬疲惫得像耕了一天地的牛,牛……不不不——大佬抓住老板的手,眼含多种情绪,语气低沉:“停手吧。”
『为何要退!』老板看起来也很正直。
“因为外面找麻烦的家长已经把野火包围了,”关野皮笑肉不笑,手臂反复机械化,“你不管管?”
金闪闪还嫌不够乱:【老大你说句话啊老大!】
“哐哐哐——”
“啪啪啪——”
拍门的声音此起彼伏。
外面传来不同的诉苦声,男女老少、环肥燕瘦、鱼龙混杂:
“老大你说句话啊,我家孩子!我们都有交保护费的!”
“什么时候有保护费了?”
“那上次找我的那些壮汉是……*下城区脏话*”
“野火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关野你个畜生!我金盆洗手这么多年,有什么你冲我来,关我家孩子什么事!”
“板凳……哎呦!我的小板凳啊……抢钱还不够,还抢孩子啊……”
“关野老公你说句话啊?”
“?”
“孩子……我的孩子,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你们不仅要钱、还抢人啊!”
关野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托您的福,现在野火的名声和旱厕一样了。”
郑观棋心虚地把脚尖碾来碾去:『我请来的孩子们嘞?』
是请还是抢你自己心里清楚,关野深深吸了一口气,憋住火:“在木兰柯那里。”
说到这,他都觉得稀奇,木兰柯到底是怎么做到让所有孩子都能对他产生好感的?在他面前还偷奸耍滑、吵吵嚷嚷的一群小崽子到木兰柯那和有老母鸡带的小鸡仔一样。
郑观棋点头,拍拍许耀祖的肩膀,示意他把德育处主任喊过来。
然后他转头把门打开,有个趴在门上捶铁门的一个踉跄摔在郑观棋面前,他抬头,和左边围墙上探出一只脚的马姨对上视线。
【咱c区真是人才济济啊!】
金闪闪:【如果这是种天赋,他们天赋异禀。】
众人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少年就是今天的罪魁祸首,正想着发出质疑或者指责声,或像他们曾经威胁关野那样用自己的命威胁他,却见那人发出无声的嘲笑,他们被抢走的钱在地上堆起一个小山。
郑观棋把关野的胳膊扯过来,拍拍——关野没有反应
【啧,没眼力见的东西。】他又拍了几下,彻底被惹怒的关野手臂机械化,郑观棋满意地把他的胳膊对准那堆钱,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们一眼。
挟狸猫们和真太子们以令诸侯!
他们果然不敢轻举妄动,郑观棋把关野的胳膊固定角度,确定他不会乱动,掏出手机并把音量调到最大:『都给我回去老实呆着,不然我就撕票了!』
金闪闪:【?】
他又从金闪闪那里把之前周妄语转交给他的一大串c区奇妙爆爆遥控器取出来,高高举起。
木兰柯刚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有人面目惊恐地看着鸦舟手里的遥控器、有人心痛地看着地上的钱、还有人用看歹徒的眼神看着自家孩子。
目光搜寻话事人,却发现关野像是石化了一样站在原地。
他把小梅抱出来,放到郑观棋身边,打开鸦语翻译器。
小梅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木兰柯:“没有哦——”他让我什么都别说。
人群中有部分人看了歹徒一眼,敏锐地察觉到关野对待少年的奇怪态度,他们在了解事态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站在树枝上的小乌鸦把最后一根羽毛梳理好,分裂成无数个,跟上最先离开的人。
郑观棋忽然凑近关野,把遥控器塞进他的另一只手,镰刀从天而降,红芒闪烁,少年一言不发,微笑看向众人。
机械翅反复摩擦,翅前段闪着金属的寒光 ,人们这才想起那天被镰刀支配的恐惧。
『现在回去,你们还能见到孩子,不回去人财两空,懂吗?』
恶魔……这就是个魔鬼!马姨挂在墙上,焦急地往房子里看——她的板凳,她的孩子……
像是耐心已经耗尽,镰刀在地上重重地砸了一下:『滚——』
门庭若市的院子瞬间空起来,这群乌合之众一哄而散,对于其中的一部分人来说,孩子并不是这么重要,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他们更担心自己的强硬会给孩子带去灾祸。
关野几乎顺从地看着事件发展,最后看着没有离开的马姨,他陡然心生好感:c区也是有不贪财、不怕死的人的吗?
于是他亲自走过去,认真询问:“你不怕吗?”
马姨颤颤巍巍地开口:“什……什么?”
“你为什么留下?”
她沉默良久,似乎在构思,风吹动她枯黄色夹杂着白色的发丝,她说:“俺……俺下不去了……”
关野莫名其妙有种“输了”的情绪。
爬的时候只有愤怒,看完闹剧之后只剩下了空荡荡的尴尬,没有劲支撑她再爬下去。
郑观棋笑得前仰后合,翅膀张开,抓住马姨的手把她拎下来,镰刀消失在手中:『跟我来。』
马姨一咬牙,跟上去:豁出去了!
和她想的不同,她的孩子和许多孩子一起在吃饭,饭菜荤素均匀,还有一些拘谨的大人在旁边眼神交流,看到少年进来,他们都站直了,眼神或尊重或打量,无一例外都是一路跟随。
小板凳这个狗崽子已经吃得眯起眼睛,忘记了他大明湖畔的老母亲,他甚至在吧唧嘴。
女孩们吃饭更为拘谨,她们很少敢夹肉类,只是就着眼前的几盘素菜下筷子。相比之下,男孩吃饭就大方地多,他们对几盘肉菜青睐有加,女孩们偶尔会看着他们夹起的肉菜吞咽口水,然后扒拉几口米饭聊以慰藉。
木兰柯微微皱眉,拿起另一边的公筷,给几个不敢吃的女孩子夹了几筷子肉。
她们小声道谢,把肉堆在一边,一次只咬一小口,吃的小心翼翼。
“妈?”进食的小板凳用余光看到了母亲,腾得站起来,嘴角还沾着饭粒:“我……”他吓得打了个嗝,眼神小心翼翼,不知道怎么告诉妈妈他已经背叛了组织。
马姨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离开:这丢脸的儿子,不要也罢:“滚蛋,小狗崽子。”
他尴尬地挠挠头:“妈,我们好像误会了,他们说是带我来上学的……管饭!”他也不想同意的,可是管饭啊,对于在长身体的孩子来说,这的确是拒绝不了的诱惑。
狗崽子,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
她还是转过身,看着那个奇怪的少年,在那双深邃的红色海洋里看见自己渺小的影子,她的目光又转向耐心地给女孩子夹菜的人和一边系上围裙继续端菜的关野。
“上学是好事,所有人都知道的。”马姨语气复杂。
所以为什么有人能把好事做得像绑匪撕票?
『那我一开始去敲门,告诉你——你中大奖了,我要带你的孩子去上学,你会答应吗?』
马姨尴尬地笑笑。
关野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从无数时光、无数失败中窥见了一缕光,他嘴角自然地扬起,青色的眼睛荡起涟漪。
生机旺盛的火种,在等待机会死灰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