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车在颠簸的土路上摇晃,我被高少阳和另一个壮汉夹在后座中间,动弹不得。
“少阳哥,高玉龙那事真不能怪我,我没动他,是别人捅了他……”我忍着痛,还想解释。
“啪!”又是一记耳光抽过来,打得我脑袋发懵。
“闭嘴!”高少阳眼神凶狠,“前因后果我查得一清二楚!要不是你挑头跟我弟干,能出后面那些事?老子前阵子跟着勃哥在外地,没空收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了!”
我心里发凉,知道求饶没用,试着换条路:“哥,我家有钱。你要多少,开个价,我让我爸给。只求你放我一马。”
高少阳嗤笑,用手拍着我的脸:“钱?钱当然要!但现在还没到谈钱的时候。我弟肚子上那一刀,得先在你身上找补回来!”
看他油盐不进,我慌不择言:“我大哥是鲍雨龙!龙哥是跟华子的!给个面子……”
“鲍雨龙?”高少阳和他旁边的小弟像是听到了笑话,两人左右开弓,连着几个耳光扇过来,“拿鲍雨龙压我?他算个什么东西!在华子面前也就是条狗!你问问他敢在勃哥面前大声说话吗?”
我被打得耳朵嗡嗡响,眼前发黑。就在我准备开口,试试刘一的名头好不好用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旁边的小弟摸出我的手机,看了眼屏幕:“少阳哥,他爸打来的。”
高少阳一把夺过手机,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戏谑地说:“听听你老子要说啥。”
“任戟,你现在在哪……”我爸的声音传来,随即顿住,显然察觉不对劲。
“喂?”他的声音立刻变得警惕。
“任戟他爸是吧?”高少阳懒洋洋地说。
“你哪位?我儿子呢?”
“你儿子在我手上。别管我是谁,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我爸的声音依旧平稳:“朋友,无非是求财。开个价,保证我儿子安全,钱不是问题。”
“钱?”高少阳冷笑,“我弟当初差点死了。我先给你儿子来一刀,再慢慢谈钱!”
短暂的寂静后,我爸恍然大悟地说:“你是高玉龙的哥哥?孙勃的人?”
高少阳愣了一下,嘴硬道:“是又怎样?提我大哥没用!这是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我爸语气冷了一点,“我本来不想结仇。但你别忘了,你的朋友还躺在医院。”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你能从医院绑走我儿子,我就能用同样的办法弄你朋友。”
我在心里大呼老爸牛逼,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立马就想到这么一招反制。
“操你妈!”高少阳对着手机咆哮,“三庄是勃哥的爱将!你敢动他,看你能不能走出城西!”
“三庄?......李三庄是吧?”我爸准确地叫出名字,“我听说过他。我知道他是个狠人。但你要动我儿子,他就是天王老子,我也先扒他一层皮!你可以试试,是我的动作快,还是你的刀快。”
电话两头陷入死寂。面包车里只有高少阳粗重的喘息声。
僵持了一会,高少阳突然对着手机狠狠道:“行!你有种!那就看谁狠!”说完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扔给小弟。
“妈的!”他骂了一句,脸色阴沉得可怕。
车子已经驶离市区,朝着城郊的山区开去。我心里越来越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少阳哥,为了这小子,万一三哥真的落在对面手里……”旁边一个小弟低声说。
“闭嘴!”高少阳烦躁地打断他,但没再动手打我。
大约半小时后,车子在半山腰一片废弃的平房前停下。这里以前好像是个护林站,现在荒废了。
高少阳把我拖下车,对小弟说:“找根绳子,把他绑那边树上。”
我一下紧张起来,这你妈要是把我绑起来,就算他们不再动手打我,直接把我扔在这荒郊野岭,估计吹一晚上风都能把我吹死。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走到旁边接电话。
我隐约能听到他压抑的声音:“勃哥……是,人在我这儿……我知道三庄很重要,但这小子……”
我心头一震,知道电话对面就是站在城西黑道顶峰的那个男人,孙勃!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不清,但高少阳的声音也没有一开始么强硬了。
“徐彬给你打了电话?哪个徐彬?南屯的徐彬?”他的声音突然拔高,难以置信地说,“他……他怎么会……”
他听着电话,脸色变了几变,低声说:“我知道了,勃哥……位置是西山老护林站……好,明白。”
挂了电话,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才慢慢走过来。
小弟拿着绳子问:“少阳哥,还绑吗?”
高少阳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有不甘,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某种忌惮。
“绑!”他咬着牙说,“不过……别伤着他。把他捆那边柱子上就行。”
我被他们用粗麻绳捆在了一根水泥柱上。绳子勒得很紧,但确实没有进一步伤害我。
高少阳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看了半天,才开口:“小子,你挺能耐啊。”
我没说话。
他忽然抬脚,但最终只是狠狠踹了一下旁边的破木箱,骂了句脏话,转身对手下说:“我们走!”
面包车发动,扬起一片尘土,很快消失在山路尽头。
山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夜风吹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响声。被捆在柱子上,我试着挣扎了一下,绳子纹丝不动。肩膀和手上的伤开始隐隐作痛,山里的寒气透过单薄的病号服往里钻。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我当然从高少阳的电话中听出,是有人向孙勃求情,才使得高少阳放过了我。
徐彬……那个让孙勃都敬畏不已的男人。
我只在别人的谈论中听说过他,南屯的地下皇帝,城西黑道屹立二十年不倒的教父级人物(见65章)。也是城西所有社会人心中的神。
他那样的人物,怎么会为我这个无名小卒,去向孙勃开口?
难道是我爸起了作用?可他一个做生意的,就算是捞偏门的,认识些社会上的人,又怎么能请动徐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我冻得牙齿开始打颤。黑暗中只有风声和不知名的虫鸣,这种未知的等待格外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多小时,山下终于传来了汽车引擎声。但我不敢呼喊,因为我不知道来的人是谁。
车灯的光柱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不远处。几个人从车上下来,为首的那个身影我很熟悉,正是我爸,我终于松了口气。
他没说话,快步走过来,借着手机的光亮仔细看了看我身上的绳子,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折叠刀,割断了绳子。
“能走吗?”他问,声音很平静。
我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点点头。
他扶着我往车那边走,我此刻已经冻得瑟瑟发抖。
我的父亲任朝阳自始至终没问我是怎么被绑来的,也没说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上车后,他递给我一瓶水和一件外套:“先穿上。”
车子掉头下山。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山影,感觉自己今天经历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
“爸,你认识徐彬?”我终究还是开口问道。
我爸说:“这些你不用管,我回去帮你转院,安心养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