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张日山露出一丝苦涩至极的笑容,“我选择了西王母国的路……与这蛇柏共生,以这种不人不鬼的形态,苟延残喘至今……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来的答案,或者……终结。”
这番话信息量巨大,如同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张启山竟然对张家古楼下手?用先人血脉和陨铜换血?张日山选择了与怪物共生?这一切都指向了那终极的目标——长生,以及背后惨痛的代价。
张日山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痛苦和了然的绝望,他嘶哑地问:“……佛爷……他……”
“你的佛爷,”言十七打断他,声音清晰而冰冷,宣告了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已经上路了。”
张日山身体猛地一颤,彻底明白了。张启山,早已死在了眼前这个看似少年的“老祖宗”手中。他沉默了许久,最后,脸上露出一种解脱般的疲惫。他看了一眼身上与蛇柏纠缠不清的纤维,又看了看这片荒凉的沙漠,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样……也好……终究是……不人不鬼……”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归于沉寂。周身那些活跃的蛇柏纤维也仿佛失去了力量来源,迅速枯萎、剥落,露出了里面一具形容枯槁、但依稀保持着人形的躯体,很快在沙漠的干燥空气中变得僵硬。
他选择了自我终结,结束这漫长而扭曲的“共生”。
言十七站起身,不再看张日山的遗体一眼,仿佛只是清理了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他对张海鲨吩咐道:“处理一下。”
他完全不在意王胖子看向自己诡异的目光,转向正在照顾无邪的解雨辰,直接问道:“你带进来的人,里面有自己人吗?”
解雨辰动作一顿,直起身,摇了摇头,脸色不太好看:“没有,进来的全是‘钉子’。我的人手都在巴丹吉林外面接应。” 他事先并没有预料到进入古潼京,所有的人会分散开,现在整个清理任务变得棘手起来。
言十七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继续问道:“那你现在是跟我们一起离开,还是继续留在这里‘清理’?” 他顿了顿,抬手指了指那株星新安静如同普通枯木的九头蛇柏,“如果需要帮忙,可以让它来做,它会比你自己动手更快,也更干净。”
解雨辰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那株令人望而生畏的巨物,瞳孔微缩。利用这诡异的植物来清除人类……他心中凛然,但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高效且能保证自身安全的方法。他沉默了几秒,深吸一口气,对着言十七郑重道:“那就……拜托了。”
言十七略一颔首,甚至没有看向那蛇柏,那巨物的几条藤蔓便如同接收到指令的猎犬,悄无声息地四下滑入沙地,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无邪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首先看到的是解雨辰关切的脸,然后是王胖子放大担忧的脸庞。“小……小花?胖子?”他声音沙哑虚弱,随即目光一转,看到了坐在不远处遮阳篷下的言十七,脸上顿时露出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十……十七?你怎么会在这里?”
言十七看向他,银灰色的眼眸依旧没什么温度:“醒了?感觉如何?”他语气平淡,接着道,“当初在七星鲁王宫就告诉过你,不要那么好奇,不要什么都碰。” 这话像是责备,又像是陈述一个事实。“能坚持住吗?准备离开古潼京了。”
无邪一听要离开,立刻挣扎着想坐直身体,急忙道:“不行!我还不能走!我什么都没查到,跟我进来的伙计们也全都失散了,我得找到他们!” 他的语气带着伤后的虚弱,但态度坚决。
言十七看着他,直接打断了他的坚持:“你想知道什么,回去直接问你二叔无二白。至于你那些伙计,该出去的自然会出去。” 他直接终结了这个话题,“另外,给你二叔带句话——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可以来找我。”
王胖子在旁边听着,心里直撇嘴。之前在西王母宫只是远远瞥见,没太在意,现在近距离看,这年轻人长得是真漂亮,可这性子也太傲了!说话办事,一副全世界都得听他安排的样子,连天真他二叔都敢这么使唤?他偷偷翻了个白眼,但碍于张起棂刚才那句“他不一样”和小哥明显不想多说的态度,把更多的吐槽咽回了肚子里。
白色的沙海无垠,风声呜咽。言十七不再多言,起身示意出发。张家人立刻行动起来,收拾行装。解雨辰复杂地看了一眼地下建筑的入口,扶起了依旧心有不甘却虚弱无力的无邪。张起棂沉默地护卫在侧,黑瞎子最后深深望了一眼言十七的背影,墨镜遮挡了他所有情绪。队伍在一种微妙而各怀心思的气氛中,开始向着沙漠边缘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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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双脚彻底踏出古潼京那诡谲的地下领域,真正站在巴丹吉林沙漠辽阔的天空下,感受着炽热却干净的阳光,吹着裹挟细沙却不再带有阴冷腥气的风时,言十七一直紧绷的神经,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下来。
自塔木陀开始,那些盘踞在心头、亟待解决的事情,如同沉重的枷锁,被他反复推演、算计、执行。此刻,随着古潼京之事暂告段落,这枷锁似乎终于可以卸下片刻。一种久违的、纯粹的疲惫感涌上,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他停下脚步,看向身旁沉默不语的张起棂,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我回京城。小官,你是跟我走,还是去杭州?”
张起棂看了一眼被王胖子和解雨辰搀扶着、虽然醒了但仍显虚弱的无邪,略一沉吟。他既有些不放心无邪的状况,也想借此机会从吴家探听一下关于“尸狗吊”的线索,便回答道:“去杭州。”
言十七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只是淡淡颔首:“嗯。”
这时,张海鲨凑了过来,脸上带着明显的失落,眼巴巴地看着言十七:“家主,您真不跟我去澳门玩玩?那边新开了几家场子,挺有意思的。” 他盘算着,家主向来多在香港,京城也去过了,眼下这么好的机会,不把人拐到自己经营的地盘上招待一番,那岂不是亏大了?
言十七瞥了他一眼,语气淡然:“以后再说吧。我回京城有正事。” 他确实有事,那个在梦中反复出现、开着西府海棠的院落,他需要回去好好查证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