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医疗室的门。味道比往常更浓烈,几乎盖过了南丁格尔身上那股特有的的气息。
她正背对着我,整理着器械台,动作一如既往地精准、强硬,仿佛手里的不是纱布和镊子,而是手术刀和骨锯。
“护士长。”我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干涩。
南丁格尔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灯般聚焦在我身上,第一时间锁定了我手臂上那处草草包扎、依旧渗着血的伤口。
“新的撕裂伤!感染风险极高!”她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大步走过来,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坐下!立刻清创!”
我没有反抗,依言坐在诊疗床边。她熟练地剪开我临时缠上的绷带,露出下面皮肉翻卷、甚至能看到一点森白骨骼的伤口。她的动作没有丝毫温柔,消毒棉用力擦拭着伤口边缘,带来的刺痛让我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忍耐!”她命令道,手下动作更快更用力,“战场上的临时处理粗糙至极!细菌和异物残留严重!必须彻底清除!”
我沉默地看着她操作,感受着酒精灼烧创口的尖锐疼痛,仿佛只有这种切实的痛楚,才能压过心底那片冰冷的、无声的死寂。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道伤口上,仿佛治愈它是此刻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情。
这或许,就是她的方式。
彻底清创,消毒,上药,然后用一种几乎能勒断血液循环的力道,将伤口紧紧包扎起来。
“二十四小时内禁止沾水!禁止剧烈活动!每四小时换药一次!”她递给我一小袋分装好的药粉和纱布,语气毫无商量余地,“我会监督执行。”
“谢谢。”我接过药袋。
她盯着我,锐利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我的皮肤,审视着更深层的东西。
“你的精神状态,疲劳过度,伴有轻微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症状。”她突然用极其专业的口吻说道,“需要心理干预和至少七十二小时的绝对静养。我会给你开镇静剂。”
“不需要镇静剂。”我拒绝。
“这是医嘱!”她强调。
“我说,不需要。”我抬起眼,看向她。
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南丁格尔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她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眼神里找出逞强或者崩溃的迹象,但她失败了。她看到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
她沉默了片刻,最终,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随你。”她转过身,继续整理器械,声音生硬,“但身体监测必须进行。现在,出去。不要妨碍我工作。”
我站起身,离开了医疗室。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浓烈的消毒水味。
下一个目的地:厨房。
并非因为饥饿,而是因为……承诺。
推开厨房的门,一股温暖而嘈杂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医疗室的冰冷死寂截然不同。各种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炖肉的浓香、烤面包的焦香、还有某种甜腻的糖霜味。
“前辈!”玛修的声音带着欣喜响起。她正系着一条过大的围裙,帮忙将烤好的面包从巨大的烤箱里取出,小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
厨房里一片忙碌景象。几位擅长厨艺的从者正在准备大量的食物。阿尔托莉雅们(各种版本)占据了最好的位置,面前堆着小山般的食物,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灭它们。玉藻猫和清姬似乎在合作制作某种甜点,虽然过程看起来鸡飞狗跳(“笨狗!奶油不是那样打的!”“哼!臭狐狸!你才不懂!”)。连卫宫都在一旁,用他那堪比宝具的手法……切着萝卜丝?
“御主亲!你回来了!”玉藻猫看到我,眼睛一亮,端着一盘刚出炉、形状有些奇特的饼干跑过来,“快尝尝!我和清姬特制的‘胜利曲奇’!”
我看着那盘散发着微妙焦糊味和浓郁奶香的饼干,沉默地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口感……很硬,甜得发齁,还带着一丝辣椒粉的味道?
“怎么样怎么样?”玉藻猫期待地摇着尾巴。
“……不错。”我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
“太好了!”她欢呼一声,又跑回去继续和面糊战斗了。
玛修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看起来正常许多的炖菜走过来:“前辈,先吃点东西吧。您一定饿坏了。”
我接过碗,炖菜的温度透过碗壁传递到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大家都在准备呢。”玛修小声说,脸上带着一丝努力营造的欢快,
我看着她努力微笑的样子,点了点头。
我拿起勺子,开始吃那碗炖菜。味道很普通,土豆炖得有点烂,胡萝卜切得大小不一。
我默默地吃着,听着周围从者们关于食材和烹饪方法的争论(甚至夹杂着宝具的碰撞声?),听着阿尔托莉雅们对食物分配的严肃讨论,听着玛修努力维持秩序的声音。
我的手稳定地握着勺子,将食物一口一口地送进去。
吃完最后一口,我将空碗递给玛修。
“很好吃。谢谢。”
玛修的脸上露出了真正的、放松的笑容:“太好了!还有很多!前辈还要吗?”
“不用了。”我摇摇头,“我去一趟管制室。”
“诶?前辈您需要休息……”
“有点事要确认。”我打断她,语气平静,却不容反驳。
玛修的笑容僵了一下,担忧重新浮现在眼中,但她没有阻止,只是小声说:“……请别太勉强自己。”
我离开厨房,将身后的温暖与喧嚣关在门内。
走廊再次变得安静。
走向管制室的路上,偶尔会遇到其他从者。
“哟!立香!听说你干得不错!”冲田总司笑着挥手,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任何异样。
“御主,您的武勇值得称赞。”贝狄威尔礼貌地行礼。
“下次战斗,请务必让余施展更多的‘罗马’!”罗穆路斯张开双臂。
他们的问候和善意,让我很开心。
管制室的门滑开。
达芬奇亲正在主屏幕前,眉头紧锁,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着。屏幕上流动着大量复杂的数据和能量模型。
“立香君?”她听到动静,转过头,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凝重,“你来得正好。关于第七特异点的后续时空稳定性分析,初步结果出来了……”
“残留数据呢?”我直接问道,走向控制台。
达芬奇亲愣了一下:“还在深度隔离解析中,进度37%。那部分数据自毁倾向极高,结构也非常不稳定,强行破解的风险很大……”
“优先级提到最高。”我打断她。
我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
达芬奇亲看着我的动作,张了张嘴,似乎想劝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明白了。我会亲自跟进。”她的声音低沉下来,“你……还好吗,立香君?”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紧盯着屏幕上开始加速滚动的数据流。
“还有,”我补充道,声音冷硬,“重新校准示巴的所有观测参数。将警戒阈值下调15%,重点监控任何微小的、非常规的时空涟漪和能量溢出。
“你在怀疑……还有别的?”达芬奇亲的声音带着震惊。
“怀疑一切。”我关掉数据界面,转身看向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直到找到它们。”
说完,我离开了管制室,留下达芬奇亲一个人对着屏幕,脸色变幻不定。
走廊的灯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