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尖捏着那张卷边的樱桃糖纸,忽然被身后的动静惊得回头——陆延端着个搪瓷碗走进来,碗里是刚蒸好的糯米丸子,白胖的团子滚在青瓷碗里,沾着细碎的桂花。他把碗往你面前一推,袖口沾着点糯米粉,鼻梁上还沾了粒白芝麻,却扬着下巴看你,眼里藏着笑:“刚出锅的,凉了就不糯了。”
你拿起勺子舀了一颗,温热的团子在舌尖化开,桂花的香混着米香漫开来。他坐在对面的小板凳上,托着腮看你吃,忽然伸手替你擦掉嘴角的米粒,指尖带着点面粉的粗糙,蹭过皮肤时却温温的。“小时候你总偷藏这种糖纸,”他忽然开口,声音低了些,“有次藏在枕头下被你娘发现,追得你绕着院子跑三圈,还记得不?”
你嘴里的丸子差点喷出来,脸颊瞬间发烫。那时候你才八岁,总爱把花花绿绿的糖纸夹在课本里,陆延总趁你不注意抽走几张,攒在铁盒子里。有次被你娘撞见,她举着鸡毛掸子要打你,倒是陆延抢过掸子,说糖纸是他要的,结果两人一起被罚站在廊下晒了一下午太阳。
“后来你把铁盒子埋在老槐树下,”他又说,指尖在桌面上画着圈,“说等埋够一百张,就换我手里的银锁。”他摸出脖子上挂着的小银锁晃了晃,锁身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你当时说,等你长大了,要用金子把它换下来。”
你看着那枚银锁,忽然想起埋盒子的那天,他非要跟着,蹲在旁边用树枝帮你挖洞,鼻尖沾了泥土也不在意。后来那盒子被雨水冲出来,糖纸泡得发涨,他却一张张捡回来,小心压在石板下晾干,再用棉线串成一串挂在屋檐下,风一吹哗啦响,像串起的星星。
“这锁我戴了十二年,”他用指腹摩挲着锁身的纹路,“你说的金子还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你天天抢我早饭里的鸡蛋。”他哼了声,却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给你,蛋白煎得金黄,边缘微焦,是你最爱吃的样子。
你刚把蛋送进嘴,他忽然凑过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前儿整理老箱子,找着半盒没化的水果糖,包装纸跟当年的一样。”他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塞进你手心,糖纸是透明的玻璃纸,印着褪色的草莓图案,“含着吧,跟小时候一个味。”
阳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发梢镀了层金。你含着糖,看他低头收拾碗筷,袖口沾着的糯米粉蹭在蓝布衫上,像落了层雪。忽然想起昨夜他蹲在灶台前烧火,火光映着他的侧脸,他说:“往后每年都给你留一罐子糖,纸包的、玻璃纸裹的,你要哪种就给你攒哪种。”
你捏着那颗糖,忽然觉得舌尖的甜漫到了心里,连带着眼角都发潮。原来有些味道藏了这么久,掀开时光的糖纸,还是能尝出当年的暖。
片场的储物柜区域总弥漫着消毒水和樟脑丸混合的气味,你替陆延取剧本时,指尖在编号“17”的柜门把手上顿了顿——这是他用了五年的柜子,锁孔边缘被钥匙磨出圈浅痕,像枚戴旧了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