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的大地仍在震颤,那道细如发丝的裂缝正缓缓延伸,像一柄无形的刀在剖开洪荒的脊骨。萧战跪伏于地,五指深深嵌入泥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却仍死死贴着地面,仿佛要将自己与这方天地钉在一起。
他体内,盘古道韵微弱如残烛,二十四道开天道纹已碎其十五,仅余九道在经脉中明灭闪烁。神魂千疮百孔,识海几近干涸,可那缕从地核深处传来的回应,却如铁锤敲钟,一声声撞在他将熄的意志上。
就在此刻,天穹骤然紫光炸裂。
一道火焰自九天垂落,无声无息,却让整片天地的空气瞬间凝固。那不是火光,而是纯粹的“焚灭”本身——紫色业火如瀑倾泻,直扑萧战神魂而来。
火未至,魂先裂。
一股无法言喻的灼痛从识海深处炸开,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脑中搅动。耳边响起低语,非人非神,带着混沌深处的腐朽气息:“放弃吧……你不过是被选中的容器……鸿蒙吞噬者终将归来……”
萧战牙关紧咬,下颌肌肉绷成铁块。他没有抬头,右手依旧贴地,左手却猛然拍向心口。功德金莲残烬自体内翻涌而出,在体表凝成一层薄如蝉翼的金光屏障。
“轰!”
业火撞上金身,爆发出刺耳的滋响。金光剧烈震荡,裂纹如蛛网蔓延。那层屏障在燃烧,也在消融,可它没有碎。
萧战喉咙一甜,一口血喷在掌心,混着泥土糊成暗红。他不管不顾,反将血掌按得更紧。大地深处,那柄沉睡的巨斧残韵再次震动,一道微不可察的清气顺着掌心涌入,冲入识海。
他借这股气,引动奢比尸遗留的天气法则,将天地间最后一丝清气抽纳入体。清浊二气在他残破的经脉中对冲,痛得他全身抽搐,可神魂却在这剧痛中稳住一线清明。
“我命……由我。”
四字从齿缝挤出,低哑却如雷贯耳。生死簿上那血书四字仿佛在他心头重燃,斩断了业火中蛊惑的低语。他双目紧闭,却在黑暗中看见——那紫色火焰深处,缠绕着一道极淡的黑丝,如同寄生藤蔓,悄然攀附在天道规则之上。
那是“鸿蒙吞噬者”的气息。
而牵引这气息的源头,正是紫霄宫方向垂落的业火本源。
萧战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他不再抗拒业火焚烧,反而主动引导功德金身残力,将青莲最后十二瓣虚影环绕周身,形成一朵旋转的莲轮。每一片莲瓣都在燃烧,都在崩解,可它们燃烧的速度,竟与业火侵蚀的节奏完全同步。
青莲护体,以焚制焚。
他将自身残存的因果之力,悄然注入莲心。混沌青莲虽已失去系统连接,可它本源仍在,仍能感知天地间最细微的因果链。此刻,它正因业火的灼烧而微微震颤——不是恐惧,是共鸣。
萧战猛然睁眼。
双瞳之中,混沌翻涌,灰白如雾。可就在那一瞬,雾中裂开一道竖痕,仿佛天眼初开。他看到了——
业火并非纯粹的天道惩罚,而是借“规则之名”,动用了本应封存的“鸿蒙紫气”催动。鸿钧,违规了。
天道不可私用权柄,一旦违规,必遭反噬。
萧战笑了。笑得嘴角溢血,笑得双目赤红。
他以残魂为引,以青莲为镜,以因果为线,将混沌之火自识海点燃。那火不焚外物,只焚神魂,可就在焚魂之痛达到极致的刹那,混沌因果眼彻底睁开。
一眼,看穿三界因果。
他看见业火源头的紫气流动,看见鸿钧意志与那黑丝的隐秘链接,看见天道规则因私用权柄而出现的细微裂痕。
就是现在!
萧战双手猛然合十,十二瓣青莲虚影在头顶炸开,化作一道因果锁链,顺着业火逆流而上。他以自身为引,将“违规施罚”的反噬之力,尽数注入那道裂缝。
紫霄宫中,鸿钧盘坐蒲团,双目微阖,指尖轻点虚空,操控业火焚烧变数。忽然,他眉头一皱。
天道规则竟传来一丝反震。
那震感极轻,却让他心神微动。他抬眼望向洪荒下界,只见那团紫色业火之中,一道金光逆流而上,如针般刺向天道本源。
“嗯?”
鸿钧首次开口,声音依旧无悲无喜,可指尖却微微一顿。
下一瞬,业火猛然一滞。
天穹之上,一道金痕悄然裂开,虽只一瞬便愈合,可那道裂痕中,竟透出一丝不属于天道的混沌气息。
下界,萧战全身道纹崩解至仅存三道,七窍流血,五脏移位。他仰头望着那道转瞬即逝的金痕,嘴角血沫未干,却咧开一笑。
他做到了。
他以残躯为祭,以青莲为刃,以因果为绳,第一次,将天道反噬之力送回了紫霄宫。
鸿钧缓缓闭眼,再未言语。可那垂落的业火,却悄然退去,如潮水般收回九天。
大地重归寂静。
萧战双膝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倒,额头重重磕在泥土上。他想撑起身子,可手臂一颤,竟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指尖下的裂缝仍在延伸,可他的意识,已如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就在这时,远处天际,一道青光破空而来。
剑鸣未至,杀意先临。
四柄长剑悬于不周山上空,剑气如虹,割裂残云。通天教主踏剑而行,青衣猎猎,目光扫过满地焦痕与跪伏的身影,眉头紧锁。
他身形未停,直落祖庙高台。落地瞬间,袖中飞出一粒丹药,直入萧战口中。
“撑住。”他低喝,声音沙哑,“血魔未退,鲲鹏还在阵外。”
萧战喉咙动了动,想说话,却只咳出一口血。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地面那道裂缝。
通天顺着望去,瞳孔骤然一缩。
那裂缝深处,竟有极淡的金芒流转,如同血脉搏动。
“这是……”
话未说完,地面猛然一震。
裂缝骤然扩大,一道沉闷的“嗡”鸣自地心传来,比上一章那声更沉、更远,仿佛某种沉睡了亿万年的存在,正缓缓睁开眼。
通天脸色剧变,一把抓起萧战后颈,就要后撤。
可萧战却用尽最后力气,反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道裂缝,嘴唇微动,吐出三个字:
“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