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奔到近前的瞬间,萧烬突然看清他手里举的不是信物——是块黑铁令牌,正面刻着狰狞的狼头,那是太子亲卫的标志。
“不好!”萧烬猛地将林昭往车厢深处一藏,反手抽出腰间匕首。刀锋刚亮出来,就听见“噗嗤”一声,那暗卫的脖颈突然飙出鲜血,身子直挺挺从马上栽下来,背后插着支淬了毒的弩箭。
烟尘尽头,黑压压的人马涌了出来,为首的人穿着锦袍,在一众黑衣人中格外扎眼——竟是本该被劫走的王显!
“长公主,萧大人,别来无恙啊?”王显勒住马缰,脸上堆着油腻的笑,手里把玩着颗玉扳指,“先前在苏州府,二位不是挺威风吗?怎么如今像条丧家之犬,抱着个快死的人往山里钻?”
萧烬的心脏沉得像块铅。王显没死,还带着这么多人马,显然是太子早就布好的局——所谓的秦神医线索,根本就是引他们入瓮的诱饵。
“你这条狗,倒真是听话。”萧烬将林昭护在身后,匕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太子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愿做他的垫背?”
“垫背?”王显笑得更得意了,“萧大人说笑了。只要取了长公主的性命,太子殿下说了,苏州知府的位置还是我的,以后还要升我做巡抚呢!”他猛地抬手,“给我上!抓活的!尤其是长公主,太子殿下要亲自‘问话’!”
几十个黑衣人瞬间扑了上来,手里的刀斧在日光下泛着冷光。萧烬带来的十几个暗卫立刻拔刀迎上,刀锋碰撞的脆响震得人耳膜发疼。
这些暗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可对方人太多,且悍不畏死,转眼就有两个暗卫被砍中肩膀,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淌。
“护住马车!”萧烬嘶吼着冲上前,匕首划破一个黑衣人的咽喉,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她余光瞥见一个黑衣人绕到马车后,举起斧头就要劈车厢,顿时目眦欲裂,反手将匕首掷了出去,正中那人手腕。
“萧大人!您带着殿下走!”一个暗卫被三人围攻,胳膊上挨了一刀,却依旧死死挡在车前,“我们拖住他们!”
萧烬眼眶一热,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她转身冲进车厢,林昭还在昏睡,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腐骨毒已经开始侵筋,再拖下去,神仙也难救。
“得罪了。”萧烬迅速解下自己的腰带,将林昭牢牢绑在自己背上,又用棉被裹紧她,只露出能呼吸的缝隙。她摸了摸林昭的脸,冰得像块玉,心揪得生疼。
“走!”萧烬掀开车帘,正好撞见一个黑衣人扑过来,她侧身躲过,手肘狠狠撞在对方心口,趁他弯腰的瞬间,夺过他手里的长刀,反手劈断另一个人的腿骨。
“想跑?没那么容易!”王显在后面叫嚣,“给我追!谁抓住长公主,赏黄金百两!”
金钱的诱惑让黑衣人更加疯狂。萧烬背着林昭,像头被逼到绝境的狼,长刀舞得风雨不透,每一刀都带着拼命的架势。她的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刀柄往下滴,却浑然不觉,眼里只有一条通往山林的路。
“萧烬……”背上的林昭突然发出微弱的声音,气若游丝,“放下我……”
“闭嘴!”萧烬吼道,一刀劈开迎面砍来的斧头,“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你想丢下我一个人?没门!”
林昭没再说话,只是头轻轻靠在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在皮肤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萧烬咬紧牙关,拼着大腿挨了一刀,终于冲出了包围圈,跌跌撞撞冲进了云台山的密林。身后的追兵还在嘶吼,脚步声和马蹄声像催命的鼓点,紧追不舍。
她不敢停,背着林昭在密林中狂奔。树枝划破了她的脸颊和手臂,深可见骨的伤口渗出血,滴在枯黄的落叶上,留下一串触目的红。背上的林昭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弱,萧烬只能不停地喊她的名字,怕她一睡不醒。
“林昭!不准睡!”她跳过一道山沟,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地上,却死死护住背上的人,自己的膝盖磕在石头上,顿时鲜血淋漓,“你听着!我还没跟你算七日断肠散的账!你要是敢睡,我就……我就把你那些账本全烧了!”
背上的人似乎动了动,像是在回应。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再也听不见追兵的声音,萧烬才踉跄着靠在一棵大树上喘息。她回头望去,密林深处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追兵似乎被甩开了。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先是零星几点,很快就变成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来,转眼就给山林盖上了层白毯。
萧烬的体温迅速流失,伤口冻得发疼。她低头看了看背上的林昭,雪花落在她的脸上,瞬间就融化了,脸色比雪还要白。
“林昭?林昭?”萧烬伸手探她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的体温已经低得吓人,嘴唇彻底变成了青黑色,连呼吸都快停了。
“别睡……求你了……”萧烬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解开腰带,把林昭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焐着她,“再坚持一下……我们快找到大夫了……”
林昭的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地看着她,过了很久,才轻轻眨了下眼,像是在安慰。
萧烬抱着她,在雪地里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血从她的伤口渗出来,滴在雪地上,开出一朵朵妖艳的红梅。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失血和寒冷让她头晕目眩,好几次差点摔倒。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远处突然出现一点昏黄的光。
“灯……有灯!”萧烬的眼睛猛地亮起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着林昭朝那点光走去。
那是间简陋的木房子,孤零零地建在半山腰,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火,在漫天大雪中显得格外亲切。萧烬踉跄着冲到门口,用力拍打着木门:“有人吗?开门!请开门!”
拍了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探出头来,穿着件打补丁的棉袄,手里还拿着个药杵,显然是被打扰了捣药。
“你是谁?”老头的声音沙哑,眼神却很亮,像两口深井。
“老先生!求您救救她!”萧烬“噗通”一声跪在雪地里,怀里还紧紧抱着林昭,“她中了毒,快不行了!求您发发慈悲,救救她!”
老头的目光落在林昭青紫色的嘴唇上,又扫过萧烬满身的伤口和雪地里的血迹,眉头微微皱了皱。
“进来吧。”他侧身让开门口,“外面天寒,别让她冻透了。”
萧烬如蒙大赦,抱着林昭踉跄着走进屋里。屋里暖意融融,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墙角堆着一排排药柜,上面贴着密密麻麻的标签。
老头关上门,转身从灶上拎过一个药罐,倒出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先把这个给她灌下去。”
萧烬连忙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喂给林昭。药汁很苦,林昭下意识地躲开,萧烬只能捏着她的下巴,一点点把药汁灌进去。
看着林昭喝下药汁,萧烬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眼前一黑,再也撑不住,抱着林昭倒在了地上,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她似乎听见老头叹了口气,说了句“腐骨毒……多年不见啊……”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掩盖了地上的血迹,也掩盖了密林深处的杀机。而这间小小的木屋,成了风雪中唯一的避难所,只是谁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希望的开始,还是另一场阴谋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