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只有赵正扬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声,以及日光灯管发出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声。
李国华被省纪委带走的消息,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赵正扬最后紧绷的神经上。脑海中构建的所有防御工事,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树倒了,猢狲怎么散?
鲁明的话如同魔咒,在赵正扬耳边反复回响。
审讯室里只有赵正扬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声,以及日光灯管发出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声。
他想到了自已那刚刚出国留学的儿子,想到了身体一直不好的妻子,想到了自已苦心经营多年的律所和声誉……所有这些,都可能因为他的顽抗而灰飞烟灭。李国华倒了,下一个会是谁?是自已?还是……那个他一直不敢直视、却又不得不依附的“老爷子”?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淹没膝盖,直至没顶。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是刘铮和一名记录员。刘铮没有穿警服,只是一件普通的夹克,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比任何制服都更具压迫感。他径直走到赵正扬对面坐下,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他。
没有多余的废话,刘铮直接将一份薄薄的、只有一页纸的文件推到赵正扬面前。那是省纪委关于对李国华采取“两规”措施的简要情况通报(隐去核心细节的版本),上面鲜红的印章和明确的措辞,刺得赵正扬眼睛生疼。
“赵正扬,”刘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决定命运的重量,“李国华已经选择了他的路。现在,轮到你了。是继续抱着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等着被碾碎,还是抓住这最后的机会,给自已,也给你的家人,争取一个相对体面的结局?”
赵正扬死死盯着那份文件,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湮灭。
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绝望后的疯狂,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我……我说……我都说……”
口供洪流。决堤一旦开始,便是汹涌澎湃。
赵正扬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如同打开了泄洪的闸门,将他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他不再是为了保护谁,而是为了抓住那根可能的救命稻草。
他详细交代了如何利用律所作为平台,为杨明礼及其背后的利益集团进行“合法”包装、洗钱、协调关系;
他供述了多次通过李国华向“上面”传递信息、获取“指示”的过程,证实了李国华是关键“传声筒”;
他吐露了在红棉小区地块、老机械厂改制等多个项目中,如何按照“老板”(经由李国华传达)的意图进行操作,排除异己,侵吞国有资产;
而当刘铮问及最关键的那个名字——“老爷子”时,赵正扬明显犹豫了一下,巨大的恐惧让他再次产生了退缩。
刘铮没有催促,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指尖轻轻敲击着那份关于李国华的文件。
这无声的压迫比任何呵斥都更有效。
赵正扬猛地一颤,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用一种近乎虚脱的气声说道:
“‘老爷子’……我们……我们都这么叫。具体是谁……李国华可能清楚,我……我层级不够,接触不到。但……但有一次,李国华喝多了,提过一句……说‘老爷子’很念旧,喜欢西山那边的安静……”
“西山!”刘铮眼中精光一闪。这与之前杨明礼的供述、软盘里那张扫描件上的信息,完全对上了!
“还有呢?”刘铮追问,“关于‘老爷子’,你还知道什么?任何细节!”
赵正扬艰难地回忆着:“好像……好像听李国华提过,‘老爷子’早年是在康安起家的,对康安很有感情……后来虽然调走了,但在省里……能量很大。我们做的很多事,最终的利益……很大一部分,都要通过各种渠道,流向他指定的地方……”
突破与新的迷雾。赵正扬的供述,虽然依旧没有直接点出“老爷子”的姓名和具体职务,但却极大地缩小了范围,并且与之前所有的线索形成了严密的印证链。
一个早年从康安走出,如今在省里位高权重,对康安保持着巨大影响力,并且居住或常在西山某处神秘住所的“老爷子”形象,变得越来越清晰。
审讯持续了数小时,记录员记下了厚厚一沓笔录。每一页,都浸透着康安市多年来的污浊与黑暗。
当赵正扬在最后一份笔录上按下手印时,他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眼神空洞,再无往日一丝精明。
刘铮拿着那份沉甸甸的笔录走出审讯室,迎面碰上一直守在外面的鲁明。
“怎么样?”鲁明急切地问。
刘铮将笔录递给他,眼神锐利如刀:“突破口已经打开,指向非常明确!立刻整理赵正扬的口供,尤其是关于‘老爷子’的所有信息,形成绝密报告,通过红色电话,即刻上报省纪委和省委!”
他顿了顿,望向窗外已然大亮的天色,语气森然:
“现在,该去会一会那位,藏在西山迷雾里的‘老爷子’了!”
康安的天空似乎亮堂了一些,但所有人都知道,隐藏在省城西山那片静谧之中的,才是这场风暴最终要摧毁的目标!真正的决战,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