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一碗牛肉面，加个煎蛋。”莫天明选了最里面靠墙的位置坐下，这里视角隐蔽，能看到门口。
“好嘞！”老板是个中年汉子，麻利地下锅煮面。
面很快端上来，热气腾腾。莫天明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速度很快，但动作并不粗鲁。他一边吃，一边留意着巷子口。
几分钟后，那个看报纸的“摩的司机”果然出现在了巷口，看似随意地张望了一下，目光扫过面馆，在莫天明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踱步到不远处一个卖烤红薯的小摊前，假装询问价格。
莫天明几口扒完碗里的面，连带着热汤也喝了大半。他放下筷子，眼角余光瞥见老板正扎着围裙在后厨忙活，便起身走到柜台，拿起那顶边缘沾着油星的旧帽子。
除了面钱，他多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轻轻压在空碗底下，随后戴上帽子，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脚步没作停留，起身快步走向面馆的侧门——门后是条窄道，一头连后厨的垃圾堆放处，另一头通向外围更窄的小巷。
他像一条融入阴影的鱼，悄无声息地闪入窄道。巷子里堆着杂物，弥漫着馊水味。
他没有停留，快速穿过几条交错的小巷，动作敏捷而无声。在一个堆着废弃纸箱的拐角，他停下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丝急促和疑惑，在巷口徘徊了一下，似乎在判断方向，最终朝着另一个岔路追了下去。
莫天明又等了几分钟，确认没有尾巴跟上来，这才从藏身处走出。他摘下帽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静锐利。他走到一条稍宽些的街道边，伸手拦下了一辆摩托车。
“师傅，光明港公园。”他对着骑摩托车的师傅报出地址，手顺势搭上了后座的扶手。
光明港公园及周边夜市，是榕城老城区夜里最热闹的地界。莫天明对这儿的认知，还停留在黄毛那句“这一片都归我表哥罩着”，以及陈蓉提过的“地术门黑手套”——两个模糊的概念。
他必须摸透赵大龙的底细。黄毛死了这些天，赵大龙始终按兵不动，可今早那副剑拔弩张的架势，分明是先前被什么事绊住了手脚，才暂且收敛。
所以哪怕只能瞥见对手处境的一星半点，对他来说，也意味着多攥住一分胜算。
车子在公园外围停下。巨大的公园入口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喧嚣扑面而来。
小吃摊的油烟混着此起彼伏的吆喝，与不远处娱乐场所飘来的酒精味、香水味缠在一起，酿出一股独特而浓烈的市井气息。
“金碧辉煌KtV”“海之韵洗浴”“龙腾电玩城”……一块块巨大的霓虹招牌眨着刺眼的光，在夜色里拼出一幅光怪陆离的画卷。
莫天明付了钱，抬手压了压帽檐——那顶从面馆顺来的旧帽子油腻发亮，此刻正帮他掩住半张脸。他侧身悄无声息的汇入涌动的人潮！
沿着外围摊位缓步挪动，目光冷静地扫过周遭。
前方隐约传来一阵骚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感，像一张无形的网在悄然收紧，让他本能地绷紧了神经，浑身肌肉都蓄着一股警觉的张力。
他留意到那些穿统一黑色紧身背心的年轻人，三五成群守在街角、巷口或是娱乐场所门口。
他们脸上没有闲散巡视的松弛，反倒堆满焦虑与警惕，时不时交头接耳，眼神在汹涌人潮里反复扫过，像在防备着什么。
其中几个人的背包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家伙。
再远些，娱乐场所门口原本懒洋洋的保安，此刻也笔挺地站着，神情严肃。
莫天明在靠近“海之韵”洗浴中心侧门的烧烤摊前停下脚步。
几个穿花哨紧身t恤、脖子挂粗金链的青年，正使劲拍着摊主的折叠桌，唾沫星子横飞：“老头！看清楚了！以后这片归我们虎哥管！今天的钱，按新数交！快点！”
摊主是个中年人，脸色煞白，声音发颤：“新……新数？小哥，这……以前不是……”
“以前？以前是以前！”领头的花衬衫青年粗暴打断，满脸戾气，“现在换天了懂不懂？少他妈废话，给钱！不然现在就给你掀了！”他身后的同伙故意把玩着手里的金属甩棍，“咔哒”声脆得刺耳。
摊主惊恐地瞥了眼不远处那几个攥着拳头、敢怒不敢言的背心青年，绝望地哆嗦着手，从油腻的钱箱里数出厚厚一沓明显超量的钞票递过去。
黑色背心青年里有个似乎想上前，却被同伴死死拉住，脸上憋得通红。
刚走到“金碧辉煌”KtV正门那条相对宽阔的步行街，一声刺耳的玻璃碎裂声就混着怒吼炸响！
人群瞬间乱作一团，尖叫着四散奔逃。
KtV巨大的霓虹招牌下，两拨人已像两股洪流狠狠撞在一处！
一方人少，七八个个头精悍的，都穿黑色背心。
领头的脸上有道狰狞刀疤，此刻捂着流血的额头，被两个手下勉强架着，眼神凶狠却藏不住一丝虚弱与惊惶。
他们被逼得紧贴KtV玻璃大门，门上已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另一方人多势众，足有二十多个，气势汹汹。
领头的是个异常魁梧的光头大汉，敞着怀的花衬衫下露出浓密胸毛和一片凶悍的模糊纹身。
他站在后面，像座移动的肉山，脸上挂着残忍的狞笑。
身边紧跟着两个精瘦汉子，眼神利如刀，太阳穴微微鼓起。
两人没直接加入混战，反倒像门神似的护在光头两侧，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混乱的战场和KtV楼顶。
“给我往死里打！把这群占着茅坑的废物清出去！”光头的声音像炸雷，裹着暴戾的征服欲，“今晚之后，光明港这块牌子，得换人扛了！”
随着他吼声落下，手下那些穿着各异却同样凶悍的打手，嚎叫着挥起钢管、棒球棍，像饿狼扑食般冲向黑衣背心一方！
金属撞击声、骨头碎裂的闷响、凄厉的惨叫，瞬间盖过了KtV里的音乐！
光头身边一直被那两个似门神的精瘦汉子护着，但凡有试图冲破混乱靠近光头的人，都会被他们闪电般放倒——要么捏住手腕卸掉武器，要么一脚踹中膝盖直接撂倒，动作简洁狠辣，效率惊人，带着几分军中擒拿格斗的影子。
在人数与顶尖战力的绝对劣势下，刀疤脸一方迅速溃败。刀疤脸自己也被一钢管狠狠砸在背上，喷出一口血沫，彻底瘫倒。
他的手下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蜷缩在地上，挨着雨点般的殴打。
混乱中，莫天明凭着远超常人的敏锐感官，捕捉到一个极细微的异常——
“金碧辉煌”KtV斜对面，一栋稍矮的商业楼三楼，一扇拉着深色窗帘的窗口缝隙里，似乎有极微弱的光点闪了一下！快得像幻觉。
紧接着，那道缝隙似乎被拉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