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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宁静下的暗涌

青云观的后山,在晨光的洗礼下,褪去了昨夜的阴森与血腥,重归宁静。山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清香,仿佛在为逝者哀悼,也为生者拂去疲惫。

一行人走在下山的青石小径上,气氛却有些微妙。梁姑的重生,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每个人心中都激起了不同的涟漪。她不再是虚无缥缈的魂魄,而是借由至情至性之力凝聚而成的灵体。这份存在,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或许只有数月,或许只有数年,一旦那份维系她的“情”或“念”出现波动,她便会再次消散,重归虚无。

煜霄,泠霜姑娘,”梁姑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两人深深一揖,眼中含泪,却满是感激,若非二位大恩人,我与孩儿早已阴阳两隔,此等大恩,梁姑无以为报,只愿来世做牛做马。”

梁姑姐言重了。”泠霜上前扶住她,柔声道,济世救人,本就是我青云门弟子的本分,你不必挂怀。如今你与小宝母子团聚,便是最好的结果。”

煜霄也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小宝胸前那枚温润的长命锁,沉声道:此物非同寻常,能护住小宝心神,凝聚至情之力,才使得你有了重聚灵体的契机。日后,还需好生保管。”

梁姑连忙点头,将小宝搂得更紧了些。

玄诚真人走在队伍的最后,他仅剩的右臂轻轻搭在墨云的肩上,以支撑自己虚弱的身体。墨云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已好了许多,他那只燃烧着火焰的独眼,却始终没有离开煜霄的背影。他看到了太多,也思考了太多。那股违和感,那若有若无的苦涩,不仅仅源于梁姑的复活,更源于这场看似圆满的结局背后,那无法解释的巨大能量缺口。

玄诚真人似乎察觉到了墨云的沉思,低声问道:墨云,你在想什么?”

师父,”墨云压低了声音,气息还有些不稳,徒儿在想,那‘青鳞道人’……不,或许该称他为‘青鳞’。他耗费百年修为,布下如此惊天大局,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复活一个凡人女子?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玄诚真人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的意思是……”

徒儿觉得,这背后,或许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目的。”墨云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梁姑的复活,可能只是一个……副产品,或者说,是一个必要的仪式环节。他真正想要的,恐怕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的话,如同一根尖刺,轻轻扎破了众人心中那层名为“圆满”的薄纱。是啊,一个邪道,会如此仁慈地为一个凡人女子耗尽心血?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天方夜谭。

泠霜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微微蹙眉,看向煜霄。煜霄的脸上依旧平静,但握着剑柄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他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从踏入花林开始,一切似乎都太顺利了。顺利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着他们一步步走向这个“既定”的结局。

这只手,是谁?青鳞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带着这份沉重的心思,众人终于回到了青云观。山门依旧,观内的道士们见到他们安然无恙地归来,尤其是看到玄诚真人也回来了,无不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劫后余生的喜悦,暂时冲淡了那份疑虑。

然而,当煜霄独自一人来到后山祭奠亡故的同门时,那份违和感再次如潮水般涌来。他站在新立的墓碑前,看着碑上熟悉的名字,心中涌起的不仅仅是悲伤,更有一股冰冷的寒意。

他闭上眼睛,将花林中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从发现梁姑的冤情,到追踪青鳞的踪迹,再到地宫中的决战……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被忽略的关键点。

青鳞在最后,曾对梁姑说过一句话:“我为你重塑肉身,逆天改命,只愿与你再续前缘。如今,我已油尽灯枯,你便好自为之吧。”

这句话,当时听来,是一个痴情男子的临终遗言。但现在细细品味,却显得无比诡异。

“重塑肉身”?梁姑现在只是灵体,何来肉身?“逆天改命”?改的又是谁的命?

煜霄猛地睁开眼睛,瞳孔骤然一缩。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青鳞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梁姑!

他所有的布局,所有的牺牲,甚至包括“复活”梁姑,都只是为了一个真正的目的——为另一个人,重塑肉身,逆天改命!

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他自己!

他所谓的“油尽灯枯”,或许并非真正的死亡,而是一种假象,一种为了骗过天地法则,完成最终仪式而付出的代价。他将自己的一切,包括修为、魂魄,甚至可能是那具被毁掉的肉身,都作为祭品,献祭给了某个禁忌的法术,从而在梁姑重聚灵体的同时,自己也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议的“重生”!

这个念头,让煜霄的背脊升起一股寒意。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青鳞现在,很可能已经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他就像一颗埋在暗处的种子,随时可能破土而出,带来更大的灾难。

他必须立刻将这个猜想告诉泠霜和玄诚真人。

就在煜霄转身准备离开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墓碑的阴影处,似乎有一抹极淡的青色一闪而过。那颜色,与青鳞道袍的颜色,一模一样。

煜霄心中警铃大作,身形如电,瞬间扑向那片阴影。

然而,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几片被风吹落的枯叶,在地上打着旋。

是幻觉吗?还是……

煜霄站在原地,眉头紧锁,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了。他知道,这场花林诡事,远未结束。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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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尘封的誓言与残卷之谜

青云观,静室。

这里本是观主清修、参悟大道的所在,常年香火缭绕,隔绝尘嚣。然而此刻,室内的气氛却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檀香的气息非但没有带来宁静,反而与无形的压力交织在一起,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滞涩。

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孤零零的油灯在角落里摇曳,将三人的身影长长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三尊沉默的石像。

煜霄端坐于蒲团之上,他的脸色比昨夜与心魔大战后更加苍白,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显然是透支了极大的心神。然而,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两簇幽冷的火焰,洞悉了所有迷雾背后的真相。

他将自己的猜想,在静室内和盘托出。从青鳞道人死前怨念不散,到地脉阴气汇聚成煞,再到梁姑的至情至性之魂竟能凝聚实体,最后引申到——青鳞道人,极有可能并未真正魂飞魄散,而是利用这千年一遇的阴煞交汇之机,以某种更为邪异、更为恐怖的方式,借尸还魂,或者……化为了某种非人之物。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千钧,砸在玄诚真人和墨云的心头。

静室之中,落针可闻。

玄诚真人听完,久久不语。他仅剩的右手不停地摩挲着那只素净的茶杯,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茶杯早已冰凉,他却浑然不觉。这位历经风霜、心如古井的道门高人,此刻的脸上也难掩震惊与后怕。煜霄的推论,如同一把锋利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所有事件的表象,露出了其下令人不寒而栗的内核。

“借尸还魂……化生邪物……”玄诚真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干涩,“霄儿,你所言,太过惊世骇俗。青鳞道人虽道心魔障,但其根基已毁,魂魄本该在雷法之下灰飞烟灭。若真如你所说,他究竟是如何逆天改命,逃过那一劫的?”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直视着煜霄:“这不仅仅是推测,你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证据,就在我们眼前。”煜霄迎上师父的目光,沉声道,“师父请想,梁姑之魂,为何能凝聚?那是因为她有至情至性为引,有千年地脉阴煞为凭。那阴煞之气,是天地间最纯粹的‘阴’与‘煞’,既能滋养至纯的善念,自然也能催生至极的恶念!青鳞道人毕生修习的,正是采撷阴气、驾驭鬼物的邪法。他临死前,一身修为与滔天怨念,不正是最完美的‘引子’吗?”

“他根本不是‘逃过’了那一劫,而是‘利用’了那一劫!”煜霄的语气变得斩钉截铁,“师父的雷法,摧毁了他的肉身与道基,却也将他毕生的邪功与怨念,瞬间打碎,融入了那汇聚一处的阴煞之海!他没有死,而是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与这片地脉的阴煞之气,彻底融合了!”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静室内炸响。

坐在一旁的墨云,独眼中早已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性格刚烈如火,嫉恶如仇,听到这里,哪里还按捺得住。他“砰”地一掌拍在身侧的木几上,坚硬的木几应声而裂,木屑纷飞。

“融合?好一个融合!”墨云的声音因愤怒而嘶哑,“那他现在成了什么东西?是鬼是魔?煜霄,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就算是刀山火海,我墨云也要去把他揪出来,碎尸万段,以慰青云观上下亡魂在天之灵!”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独眼死死盯着煜霄,仿佛他下一秒就能说出青鳞的藏身之处。

“墨云,冷静!”玄诚真人低喝一声,声音虽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煜霄说得对,我们现在面对的,可能已经不是我们认知中的任何一种敌人。冲动,只会让我们重蹈覆辙。”

墨云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最终在玄诚真人的注视下,缓缓松开。他重重地坐回蒲团,大口喘着粗气,独眼中的杀意却未曾消减半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泠霜却是最先冷静下来的。

她一直静静地听着,清澈的眼眸中先是震惊,然后是深思,最后化为一片沉静的冰湖。她没有像墨云那样被愤怒冲昏头脑,也没有像玄诚真人那样被推论的骇人本质所震慑。她的思维,迅速地转向了更实际、更关键的问题。

她看着面色憔悴却目光坚定的煜霄,轻声问道,声音如同山涧清泉,瞬间抚平了室内的焦躁:

“霄师兄,你的推测,环环相扣,并非空穴来风。我信你。”

这简短的六个字,给了煜霄莫大的支持。他紧绷的肩膀,不易察觉地放松了一丝。

泠霜顿了顿,目光扫过玄诚真人和墨云,继续问道:“但是,我们目前面临一个最核心的问题。青鳞若是真的如你所言,与地脉阴煞融合重生,那他……又会是以何种形态存在?他不再是人,不再是魂,那他究竟是什么?”

她的这个问题,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更深层次的思考。

“是啊,他是什么?”玄诚真人也皱起了眉头,“若说他是一团没有意识的怨气煞气,那梁姑之事又作何解释?那背后似乎有明确的恶意在引导。可若说他还有灵智,他又如何能摆脱魂飞魄散的命运,以‘融合’之态存在?这已超出了道门典籍的记载。”

泠霜摇了摇头,提出了第二个,也是更致命的问题:

“形态尚且难辨,那他又会躲在哪里?”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青云观方圆百里,地脉阴煞汇聚之处,我们已知的只有后山锁龙井与演武场地下。但锁龙井有上古封印,演武场地下我们刚刚探查过,并无异样。如果他真的融合了阴煞之气,那他本身就是一处‘阴煞之源’,他可以藏在任何一处阴气汇聚之地,甚至……他可以自己‘创造’出这样的地方。”

“他可能是一阵风,一缕烟,一滴露水。他可能就藏在我们脚下,藏在这静室的阴影里,藏在任何我们想不到的角落。”泠霜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敌人。我们该如何寻找?又该如何对抗?”

静室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煜霄的推论,揭开了敌人的真面目,却也带来了更大的绝望。他们知道敌人是谁,却不知道敌人是什么,更不知道敌人在哪里。这种明知道有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却看不见、摸不着、无法防备的感觉,远比面对一个具体的妖魔更加令人窒息。

油灯的火苗,在无形的压力下,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这正是关键所在。煜霄沉声道,“重塑肉身,逆天改命,此乃天道禁忌。他付出的代价必然是巨大的,所以重生后的他,实力定然大不如前,甚至可能虚弱不堪,需要长时间潜伏恢复。而最适合他藏身的地方,莫过于……青云观。”

“什么?”墨云猛地站起身,却被伤口牵扯,疼得闷哼一声,他的意思……“是潜伏在我们观中?”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煜霄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警惕心自然会降到最低。“而且,青云观灵气充裕,又有无数经书典籍,正是他恢复伤势、查找秘密的最佳场所。”

这个结论,就像一盆冰水,无情地浇在了每个人的头上,让他们浑身发冷,寒毛直立。这意味着,他们一直以来信任有加、亲密无间的同门师兄弟中,竟然有可能隐藏着一个心肠狠毒、阴险狡诈的恶魔。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难道要像无头苍蝇一样,一个个去排查吗?”泠霜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焦虑和无奈,“这样做不仅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困难,而且很容易打草惊蛇,让那个恶魔有所警觉,从而逃之夭夭。”

“不,我们不能被动地等他露出马脚。”煜霄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既然他的目的是为了‘重生’,那么他所用的法术,必然有迹可循。青云观建观千年,藏书万卷,或许就有关于这种禁忌之术的记载。

玄诚真人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而苍老:煜霄所言极是。本观的确有一处‘禁书阁’,其中收藏着一些历代祖师认为过于凶险或邪异的典籍,寻常弟子不得入内。“或许,答案就在那里。”

“禁书阁?”墨云和泠霜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是的。”玄诚真人点了点头,禁书阁位于后山悬崖之下,与‘锁龙井’毗邻,是本观禁地之一。由历代观主亲自掌管钥匙。“如今,我虽不再是观主,但钥匙,依旧在我身上。”

说着,他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古朴的青铜钥匙,那钥匙仿佛经历了岁月的沧桑,表面已经有些斑驳。然而,令人惊叹的是,这把钥匙上竟然刻满了繁复的符文,这些符文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当玄诚真人将钥匙拿出来的瞬间,一股寒冷的气息骤然从钥匙上散发出来,这股寒意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师父,您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这次行动太过危险,还是让我们去吧。”煜霄一脸担忧地说道。

玄诚真人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坚定地看着那把青铜钥匙,缓缓说道:“不,我必须去。禁书阁内的典籍,大多都带有精神污染,稍有不慎,就会被书中的邪念所侵蚀,导致心神失守。只有我,凭借多年的修为,才能勉强抵御这种精神污染。”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们三人,只需在一旁护法,并帮我查找我需要的典籍即可。记住,千万不要乱动阁中的其他书籍。”

见玄诚真人态度如此坚决,众人也知道无法再劝阻他,只得默默地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在玄诚真人的带领下,煜霄、泠霜、墨云四人,再次来到了后山。他们绕过锁龙井,来到一处被藤蔓遮蔽的悬崖峭壁前。玄诚真人将青铜钥匙插入一道几乎与山岩融为一体的石缝中,缓缓转动。

突然间,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嘎吱”声响起,仿佛是某种古老机关被触发的声音。众人惊愕地望向山壁,只见原本平滑的石壁竟然缓缓裂开,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门。

这道石门看上去年代久远,表面布满了青苔和尘土,似乎已经尘封了很久。当石门完全打开时,一股混合着陈年墨香和腐朽气息的阴冷之风,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般从门内喷涌而出,直扑众人面门。

这股风带着丝丝寒意,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其中还夹杂着一股陈旧纸张的味道,仿佛门内隐藏着无数的古籍和文书。然而,与墨香相伴的,还有那股让人作呕的腐朽气息,仿佛门内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墓穴。

面对这诡异的情景,四人面面相觑,但最终还是决定一探究竟。他们点燃手中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照亮了前方的道路。然后,他们小心翼翼地依次走进石门,仿佛进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当最后一个人踏入石门后,那扇沉重的石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随着石门的合拢,外界的光亮也被彻底隔绝,四人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唯有手中的火折子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禁书阁内,并非他们想象中的宽敞殿堂,而是一条狭长而向下的甬道。甬道两侧,是一个个石龛,石龛内没有书籍,只有一块块刻满了文字的石板。这些石板上的文字,有的古朴苍劲,有的扭曲诡异,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里的典籍,都是刻在石板上的,为的就是防止它们被轻易带出,也为了长久保存。”玄诚真人解释道,同时提醒道,大家切记,心神守一,不可被石板上的文字迷惑。“这些典籍,大多记载的是控魂、炼尸、夺舍等邪术,字里行间都充满了怨念与诅咒。”

众人点头,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他们沿着甬道缓缓下行,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如同鬼魅。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甬道终于到了尽头。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圆形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石台,石台上,静静地躺着三卷用不知名兽皮制成的残卷。

玄诚真人走到石台前,看着那三卷残卷,眼中露出一丝追忆之色:这三卷残卷,是青云观开山祖师青云真人亲手封存的。据说,祖师在成道之前,曾游历天下,降服无数邪魔,这三卷残卷,便是他从三个最强大的邪魔手中缴获的功法核心。“因其过于凶险,祖师不忍毁去,便封存于此,以警示后人。”

他顿了顿,指向其中一卷色泽最为青暗,甚至隐隐泛着鳞光的残卷:这一卷,名为《青鳞化生诀》。看其名,便与那青鳞脱不了干系。

煜霄三人立刻围了上来。

玄诚真人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卷《青鳞化生诀》。兽皮上的文字,并非汉字,而是一种类似蝌蚪的诡异符号,散发着阵阵阴寒之气。

还好,祖师当年在封存时,“曾用神念在旁留下了译文。”玄诚真人指向石壁,只见石壁上,果然有一行行娟秀的小字,正是对兽皮上符号的翻译。

四人立刻凑到石壁前,借着火光,仔细阅读起来。

译文的开头,便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青鳞化生诀》,上古邪法,非大毅力、大恶行者不可修习。此法以自身为炉,以生魂为柴,以天地灵气为引,可炼就‘不灭青鳞之体’。然,此法有致命缺陷,每百年,必遭一次‘天雷淬体’,若扛不过,则身死道消,魂飞魄散。若想避过此劫,唯有‘舍身换命’一途。”

“舍身换命?”泠霜念出这四个字,心中一紧。

玄诚真人继续往下看,脸色越来越难看:所谓‘舍身换命’,便是寻一与自己命格相合,且怀有至情至性之念的生灵,以毕生修为为引,布下‘情天恨海’大阵,将其魂魄打散,再以自身秘法,将其重聚。在此过程中,施法者可将自身即将遭受的天劫,以及所有因果病痛,尽数转移至该生灵身上,而自己则可借其重聚灵体时的‘生机’与‘情念’,重塑肉身,洗刷因果,“从此再无天劫之忧。”

读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

青鳞,就是修习了这《青鳞化生诀》的邪道!他百年一次的天劫将至,所以他才策划了这一切!他选中了梁姑,因为梁姑对小宝的母爱,是世间最纯粹的“至情至性”,她的命格,也恰好与青鳞相合!

他所谓的“痴情”,所谓的“复活”,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他不是在救梁姑,他是在利用梁姑,把她当成一个躲避天劫的“替罪羊”!

而现在,他已经成功了。他借梁姑重聚灵体之机,完成了“舍身换命”,将天劫和因果都转移到了梁姑身上,而他自己,则已经重塑肉身,洗刷了所有罪孽,成了一个“干净”的人。

难怪梁姑只是灵体,难怪她的存在如此不稳定!因为她身上,背负着本该属于青鳞的天劫和因果!她就像一个被点燃的引线,燃烧自己,只为让青鳞获得新生!

“畜生!简直是畜生不如!”墨云双目赤红,怒吼道,声音在石室中回荡,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泠霜也气得浑身发抖,她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阴险歹毒之人。利用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来为自己续命,这已经超出了邪恶的范畴,是对人性最彻底的践踏。

煜霄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鲜血。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和自责。他们自以为拯救了梁姑,给了她新生,却没想到,这所谓的“新生”,不过是将她推入了另一个更深、更痛苦的深渊。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成了青鳞邪术的帮凶!

“师父……”煜霄的声音有些沙哑,“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玄诚真人也是老泪纵横,他颤抖着手指,指向译文的最后一段:“‘舍身换命’虽可避劫,然,新生之体,百日之内,如初生婴儿,脆弱不堪。此间,若能寻得‘青鳞本源’之物,以‘三昧真火’炼化,则可一日千里,迅速恢复巅峰修为。若不能,则百日之后,新生之体便会因无法承受灵力冲击而自行崩解,施法者,依旧难逃一死。”

“青鳞本源之物?”泠霜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玄诚真人点头:“应该是指他修炼《青鳞化生诀》时,凝聚出的核心法器,或者……是他身上最本源的一部分,比如……一片逆鳞。”

“逆鳞?”煜霄心中一动,他想起了在花林地宫中,他与青鳞最后一战时,曾一剑刺穿了对方的胸口,似乎有一片青色的鳞片被剑气震落,掉在了地宫的某处。

难道……那就是他的“逆鳞”?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么青鳞在重生之后,毫无疑问会竭尽全力去寻找回到花林地宫的方法,以夺回那片对他至关重要的逆鳞!

这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契机!一个能够在青鳞尚未恢复全部实力之际,将其一举消灭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煜霄的双眸之中,原本黯淡无光的希望之火,此刻如同一簇被狂风重新点燃的烈焰一般,熊熊燃烧起来。他紧紧地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面色凝重地说道:“我非常清楚他接下来的行动路线。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这个机会从我们手中溜走。我们必须要赶在他之前抵达花林地宫,然后在那里布下天罗地网,等待他自投罗网。当他踏入地宫,试图取回逆鳞的那一刻,就是我们给予他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

这一次,绝不能再让他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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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心魔之誓与青鸾初鸣

从禁书阁出来,天色已经微暗。四人带着沉重而决绝的心情,回到了青云观。

他们没有将真相告诉梁姑和小宝。有些真相,太过残忍,对于一个刚刚重获新生的母亲来说,无异于最致命的打击。他们只能选择暂时隐瞒,希望能尽快解决掉青鳞,还梁姑一个真正的安宁。

夜深人静,煜霄独自一人来到了演武场。他拔出青云剑,在月光下,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剑法。剑光如水,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却无法平息他心中的波澜。

自责、愤怒、愧疚……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大网,将他牢牢困住。

“我本可以做得更好……”他喃喃自语,“我本该早一点察觉到他的阴谋……”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霄师兄,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煜霄收剑而立,回头望去,只见泠霜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月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泠霜。”煜霄的声音有些低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泠霜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你觉得我们被青鳞利用了,觉得我们对梁姑造成了二次伤害。但是,霄师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没有出手,梁姑现在,依然是一个被囚禁的、充满怨念的孤魂,永世不得超生。而现在,她至少能再次拥抱她的孩子,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我们给了她希望,哪怕这希望是短暂的,也胜过永恒的绝望。”

泠霜的话,像一缕清泉,缓缓流入煜霄干涸的心田。

“可是……”煜霄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泠霜打断了他,她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我们是青云弟子,我们的使命是‘济世救人’。我们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基于当下最好的判断。我们无法预知未来,也无法改变过去,我们能做的,就是正视现在,承担起我们该承担的责任。现在,我们的责任,就是找到青鳞,消灭他,彻底解除梁姑身上的危机,这才是对她,对我们自己,最好的交代。

煜霄看着泠霜清澈而坚定的眼眸,心中的阴霾,仿佛被这目光驱散了许多。是啊,自责和悔恨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唯有行动,才能弥补过错。

“你说得对。”煜霄深吸一口气,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剑,“是我钻了牛角尖。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制定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在花林地宫,终结这一切。”

“嗯!”泠霜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静室,与玄诚真人和墨云汇合,开始商讨具体的行动方案。

“青鳞现在实力大减,必然极其谨慎。”墨云分析道,“他回到地宫取回逆鳞,一定会选择最隐秘的方式,而且很可能会有所防备。”

“所以,我们不能在地宫里等他。”煜霄说道,“那样太被动了。我们应该在地宫之外,布下阵法,截断他的所有退路。然后,由我一人进入地宫,引他现身。”

“不行!”泠霜立刻反对,“太危险了!你一个人进去,万一他设下陷阱……”

“不会有陷阱。”煜霄解释道,“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那片逆鳞,他不会在地宫里冒险破坏它。而且,地宫是我熟悉的地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里的地形。由我进去,最合适。”

“我陪你一起进去。”泠霜坚持道。

“泠霜,你的伤刚好,灵力还未完全恢复。”煜霄看着她,眼神温柔却不容置疑,“你的任务,是在外面和师父、墨云一起,守住阵眼。一旦我与他交手,将他引出地宫,你们就要立刻启动阵法,绝不能让他再跑了。”

玄诚真人也开口了:“煜霄的计划,是目前最稳妥的。泠霜,你的责任重大,阵法的运转,需要你的‘冰心诀’来稳定心神,防止被青鳞的邪念侵入。墨云,你的‘烈火罡气’是阵法的主要攻击力量,负责正面牵制。老夫,则会在一旁,用毕生修为,为你们加持,并寻找机会,用我仅剩的臂膀,给他致命一击。”

见师父都这么说了,泠霜虽然心中担忧,但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她只能重重地点头:“师兄,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煜霄对她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计划已定,四人立刻开始分头准备。玄诚真人负责绘制阵图,墨云去准备阵法所需的朱砂、符咒等物,泠霜则开始调息,尽快恢复灵力。而煜霄,则再次来到了禁书阁。

他来到那块刻着《青鳞化生诀》译文的石壁前,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最后一段关于“百日之期”的描述上。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既然青鳞的“舍身换命”是一个邪术,那么这个邪术,必然有其破绽。根据译文所述,青鳞的新生之体,与梁姑的灵体之间,必然还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联系。这种联系,就是他转移天劫和因果的“通道”。

如果……他能找到这个“通道”,并将其斩断,那么会发生什么?

是不是就能直接解除梁姑身上的危机,甚至让青鳞的新生之体,立刻崩溃?

这个想法,充满了风险,因为这意味着他要直接去触碰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禁忌法则。但一旦成功,将是釜底抽薪之计!

他决定赌一把。

他盘膝坐在石室中央,将青云剑横于膝上,闭上眼睛,开始调动自己全身的灵力。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缓缓探出,缠绕向那块石壁上的译文。

他要去感应,去解析,去寻找那个隐藏在文字背后的,连接着青鳞与梁姑的“因果之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煜霄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解一禁忌法则,对他的精神是巨大的消耗。

他的神识在浩瀚的信息海洋中漂流,仿佛迷失了方向。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鸟鸣。

那鸟鸣声,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纯净而神圣,瞬间涤荡了他心中所有的杂念和疲惫。

他“看”到了。

在他的神识世界里,他看到了两团光芒。一团是青黑色的,充满了阴冷、邪恶与贪婪的气息,那是青鳞。另一团是淡金色的,充满了温暖、慈爱与坚韧的气息,那是梁姑。

在这两团光芒之间,果然有一根无形的、由无数怨念和因果纠缠而成的“黑线”,将它们紧紧地连接在一起。青鳞身上的那股阴冷气息,正通过这根黑线,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梁姑身上,侵蚀着她的灵体。

找到了!

煜霄心中狂喜,他立刻集中全部精神,操控着自己的神识,化作一把。。锋利无比的“神识之剑”,狠狠地斩向那根“因果黑线”!

“噗!”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斩断了。

在现实世界中,煜霄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而他的青云剑,却发出了一声清越的剑鸣,剑身上的青色光芒,瞬间变得无比璀璨。

与此同时,远在客房中安睡的梁姑,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她身上的灵体,剧烈地闪烁了几下,仿佛随时会消散,但很快,那股一直萦绕在她身上的阴冷气息,却消失无踪了。她脸上的痛苦之色也随之褪去,变得安详了许多。

而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个刚刚凝聚成形、还处于虚弱状态的青色身影,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从内部将他撕裂。

“不……不可能!我的‘舍身换命’……怎么会……”

他惊恐地发现,他与梁姑之间的因果联系,竟然被人强行斩断了!这意味着,他不仅失去了“替罪羊”,那被转移出去的天劫和因果,也因为失去了载体,正在以百倍的威力,反噬到他自己的身上!

他殚精竭虑、苦心孤诣地布下这个局,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得以重生,然而,这一切竟然在转瞬间化为泡影!

“究竟是谁?!到底是谁干的好事?!”青鳞的怒吼声在空气中回荡,其中夹杂着无尽的惊恐和暴怒。他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青鳞心里很清楚,在这青云观里,能够如此轻易地破坏他精心策划的一切的人,唯有一人——煜霄!

“煜霄!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这声怒吼如同雷霆一般在耳边炸响,带着无尽的恨意和杀意。

他的双眼因为愤怒而变得猩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要炸裂一般。他已经无法再去顾及那被煜霄夺走的逆鳞,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煜霄,将他碎尸万段!

那是他最后的希望,却被煜霄无情地摧毁。如今,他已经失去了所有,只剩下满腔的仇恨和怒火。

他的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着,一股狂暴而混乱的青色气息从他身上喷涌而出,如同火山喷发一般。这股气息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张牙舞爪地冲向天际,然后径直朝着青云观的方向疾驰而去。

所过之处,狂风呼啸,飞沙走石,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被这股力量撕裂。

而在青云观演武场,刚刚完成斩断因果之线的煜霄,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却更加狂暴的气息。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露出一丝冷冽的笑意。

“来了。”

他知道,他赌对了。他用自己的方式,将青鳞逼了出来。虽然自己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这一战,他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他缓缓站起身,青云剑在手,目光望向那股气息来袭的方向,如同一位等待多时的绝世剑客。

“泠霜,师父,墨云,准备迎敌!”这声呼喊如同一道惊雷,在青云观的上空炸响。原本宁静的道观,瞬间被紧张的气氛所笼罩。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山门处,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正朝这边疾驰而来。他们的步伐整齐而有力,仿佛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这场最终决战,已经迫在眉睫。所有人都知道,这将是一场生死较量,没有退路,只有全力以赴。

泠霜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剑,她的眼神坚定而锐利,透露出一种毫不畏惧的决心。师父站在她身旁,一脸肃穆,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沉稳的气息,让人感到安心。

墨云则站在另一边,他手中的长枪闪烁着寒光,仿佛在诉说着它的锋利。他的表情凝重,显然也意识到了这场战斗的重要性。

随着敌人的逐渐逼近,空气中的紧张气氛愈发浓烈。一场惊心动魄的最终决战,即将在青云观的山门之前,正式拉开帷幕。

而在后山悬崖之下,有一口被称为锁龙井的古井,它深不见底,仿佛通向无尽的黑暗深渊。井口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封住,周围刻满了古老的符文和咒语,这些符文和咒语都是用来封印井底那股被禁锢了千年的阴冷气息。

然而,随着青鳞的反噬,这股被封印了千年的阴冷气息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一般,开始在井底剧烈地翻腾、搅动。原本平静的井水也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掀起了滔天巨浪,水花四溅,井口的石头都被震得微微颤动。

与此同时,在井沿上,有一条石龙盘踞着。这条石龙栩栩如生,宛如活物,它的眼睛原本是灰色的,但就在那股阴冷气息剧烈波动的瞬间,它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红光,这丝红光如同燃烧的火焰,转瞬即逝。

而在遥远的星辰庙废墟之下,有一颗青色的鸾鸟卵静静地躺在那里。这颗鸾鸟卵散发着微弱的青光,仿佛在沉睡中等待着什么。当那股来自锁龙井的剧烈能量波动传来时,鸾鸟卵像是感受到了某种召唤,它身上原本就存在的裂痕,在这一刻又多了一道,仿佛是被这股强大的能量冲击所致。

卵内,似乎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缓缓苏醒。它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着,努力冲破那层束缚它的蛋壳。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小生命的动静越来越大,蛋壳上的裂痕也越来越多,仿佛随时都可能破壳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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