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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夜奔离火观

青黑色的火焰如同一条狰狞的巨蟒,在花林村上空疯狂地扭曲、翻腾着。它张牙舞爪,仿佛要将整个村庄吞噬殆尽。

半边夜空都被这诡异的火焰染成了紫红色,仿佛是被地狱之火灼烧过一般,透露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

阿毛跪在悬崖边,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岩石,指甲深深地抠进岩缝里,鲜血顺着指缝流淌而出,一滴滴地滴落在枯黄的七色梅上。

暮色四合,庭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微风偶尔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然而,就在这片刻的宁静中,一道不祥的猩红突兀地出现在了洁白如雪的花瓣上。

那不是颜料,而是某种粘稠的液体——血。

血迹一接触花瓣,仿佛触动了某种禁忌的开关。起初只是细微的“嗤”的一声,像是滚水滴入热油,但紧接着,这声音变得急促而密集,化作一连串“嗤嗤”的轻响,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人们甚至能隐约看到,那些殷红的血珠在花瓣上剧烈地翻滚、蒸发,仿佛遇到了无法抵抗的吸力,被那看似脆弱的花瓣以惊人的速度吞噬。

眨眼之间,刚才还触目惊心的血迹,连同那令人不安的声响,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花瓣依旧洁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连最细微的污渍都没有留下,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干净得让人心惊。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焦灼味,混合着花瓣特有的清甜,形成一种诡异而矛盾的气息。

就在这时,人群中响起一个略显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

胡三娘缓缓抬起头,她的目光落在那片刚刚吸收了血迹的花瓣上,嫁衣的袖口无风自动,层层叠叠的红绸如同有了生命般轻轻舞动起来。

红绸的边缘,原本只是暗红丝线的装饰,此刻却开始泛起细密的金色纹路,如同被点燃的细小火苗,在红绸上蜿蜒游走,散发出温暖而炽烈的光芒。

“是离火。”胡三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丝凝重,“当年林医师耗费心血,以自身精血为引,布下重重封印,将那失控的离火镇压在……这里。

没想到,时隔多年,它竟然还是泄露了。”

她的话音落下,那些金色的纹路在她嫁衣上闪烁得更加明亮,仿佛在印证她的话语,又像是在对那潜藏的危机发出无声的警告。

庭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张,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投向那片看似无害的花瓣,以及胡三娘身上那仿佛随时会爆发的金红色光芒,心中充满了对未知危险的恐惧。

离火,那传说中焚尽万物、连灵魂都能灼烧的火焰,真的要再次肆虐了吗?

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轻轻地按在阿毛那颤抖的肩膀上。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触及到阿毛的皮肤的一刹那,一股灼热的感觉猛地袭来,仿佛她的手碰到了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惊愕地低头看去,只见阿毛的手腕上,一道鲜艳的红痕正若隐若现地在皮下蠕动着。那红痕看起来异常诡异,就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他的血管里爬行,让人毛骨悚然。

“然。”泠霜吐出这个字,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间在所有人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她那双平日里总是淡漠疏离的眸子,此刻却锐利如刀,紧紧锁定了站在人群边缘的二妞子。

没有任何预兆,泠霜的身影如鬼魅般一闪,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二妞子面前。她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甚至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气浪。她伸出手,并非温柔地,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蛮横,猛地扯开了二妞子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衣领。

“啊!”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随即又被死死捂住了嘴。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聚焦在了二妞子暴露出的锁骨下方。

起初,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有。但就在众人心跳加速的注视下,一片奇异的印记,如同沉睡的烙铁被重新唤醒,缓缓浮现出来。那是一个清晰的铜钱形状,边缘是古朴的轮廓,而中央,赫然烙着一个刚劲有力的“离”字!这印记的颜色,是一种暗沉的血红,仿佛是用最浓稠的鲜血浸染而成,与二妞子白皙的皮肤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这…这是什么?”有人颤抖着问,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在场的并非普通人,许多人都识得些门道。他们惊恐地发现,那铜钱烙印周围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异常……透明。不是那种健康的通透,而是一种病态的、脆弱的苍白,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透过这层近乎透明的皮肤,隐约可以看到下方心脏的轮廓,它还在规律地跳动着,但周围却被一张细密如蛛网的血丝紧紧缠绕,那些血丝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似乎在汲取着什么。

那跳动的心脏,就像被囚禁在蛛网中的猎物,随时可能被吞噬!

“不…不要看…”二妞子自己也发现了异常,她下意识地用手去遮,但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控制住,动弹不得。她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和绝望,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滑过脸颊,滴落在那恐怖的烙印上,却瞬间被吸收,消失无踪。

“子时前,必须赶到离火观。”泠霜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她的语调平缓,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仿佛不是用喉咙发出的,而是直接从冰窖里淬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冰棱,刺在每个人的心上。

“子时前?离火观?为什么?”胡三娘的声音也带着颤抖,她看着二妞子脖颈下的烙印,又看了看泠霜那冰冷的眼神,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离火观,那是传说中镇压离火邪祟的地方,地处偏远,山路崎岖,子时前赶到,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为,”泠霜的目光没有离开二妞子,她的指尖已经抬起,对准了那被血丝缠绕的心脏区域,“这‘离’字烙印,是离火反噬的印记。它已经顺着她的血脉,开始侵蚀她的心脉。

那些血丝,是离火的本源之力在作祟,它们在蚕食她的生命力,为彻底破开封印积蓄力量。若在子时前无法赶到离火观,找到镇压它的方法,二妞子的心脉就会被彻底焚毁,连同她的魂魄,都会被离火炼化,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未落,泠霜的指尖猛地刺破了自己的手指,一滴殷红的鲜血滴落在二妞子心口的位置。紧接着,她迅速而精准地在二妞子心口画了一道极其复杂的符咒。那符咒线条流畅,却又带着一种凌厉的杀伐之气,仿佛不是画在皮肤上,而是刻在生死簿上。

符咒刚刚成型,还未来得及完全显现,二妞子心口皮肤下的那片蛛网血丝便开始剧烈地蠕动起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想要冲破符咒的封锁。然而,就在这时,符咒上的墨迹骤然变成了刺目的青色,并腾起了一簇小小的青焰!

这青焰并非灼热,反而带着一丝奇异的清凉,但它所过之处,那些疯狂蠕动的血丝瞬间凝固,仿佛被瞬间冰封,不再扩张,也不再吸取二妞子的生命力。那跳动的心脏,也似乎暂时安稳了下来。

“止血符。”泠霜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她的动作却快得惊人,画完符,逼出青焰,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但这只是暂时的压制,最多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我们必须立刻动身!”

她松开了扯着二妞子衣领的手,但目光依旧紧紧锁定着那片被青焰暂时封印的区域。二妞子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刚才那一幕让她魂飞魄散。而周围的人,则陷入了更深的恐慌和震惊之中。

离火反噬,铜钱烙印,心脉被缠,子时前赶路……这一连串的噩耗如同狂风暴雨,瞬间席卷了整个庭院。所有人都明白,一场远超想象的危机,已经降临。而他们,必须在这短短一个时辰内,完成几乎不可能的赶路,去往那个传说中的离火观。

煜霄的剑鞘,那原本静默地挂在他腰间,仿佛只是一块饱经风霜的普通皮质物件,此刻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刺耳到让人牙酸的嗡鸣。

那声音并不算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钻入每个人的耳膜,震得他们头脑发懵,心脏狂跳。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目光瞬间被峡谷出口处那诡异的景象所吸引。

峡谷的出口,原本是光秃秃的岩壁,此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活生生“画”上了无数图案。岩壁上,不知何时开始,爬满了大小不一的铜钱状的苔藓。

这些苔藓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墨绿色,边缘圆润,中间有方孔,形状酷似古代的铜钱,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仿佛给整片山崖披上了一层诡异的“铜钱甲”。

然而,更令人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这些“铜钱苔”并非静止不动,它们正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疯狂生长、

蔓延!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岩壁下催动着它们,它们相互挤压、覆盖,转眼间,就几乎覆盖了整片可见的山崖,将原本灰褐色的岩石彻底吞噬,只剩下满眼令人不安的墨绿。

就在众人被这诡异而恐怖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之际,更骇人的一幕出现了。每一块“铜钱苔”中央的方孔位置,都开始裂开一道细如发丝的缝隙。起初,那缝隙极细,几乎难以察觉,但很快,它们就变得清晰可见。

而当缝隙完全打开时,露出的并非空洞,而是里面一团凝固的血红色!

那是一种极其浓烈、仿佛要滴出水来的血红色,如同野兽隐藏在伪装下的眼珠!无数血红色的“眼珠”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岩壁上,随着苔藓的生长,它们微微转动,齐齐地望向峡谷内的人群!

那感觉,仿佛整片山崖都活了过来,布满了数不清的窥视者,带着冰冷的恶意和狩猎者的兴奋。

“跑!”

几乎在那些“眼珠”完全显露的同一时刻,煜霄爆发出一声厉喝。他的反应最快,剑光一闪,已经斩向了最先从岩壁上探伸下来的藤蔓。那藤蔓粗如儿臂,表面布满墨绿色的疙瘩,如同一条扭曲的毒蛇,正带着一股腥风朝人群扑来。

铛!”

剑刃精准地斩在了藤蔓的中段。然而,预想中的藤蔓断裂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断口处喷涌而出的东西——那并非绿色的汁液,也不是白色的浆液,而是一种粘稠如沥青,颜色漆黑如墨,散发着浓烈恶臭的粘稠黑血!

黑血泼洒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腐蚀出一个滋滋作响的小坑,冒着缕缕黑烟。

这绝不是普通的植物!这是怪物!是陷阱!”

人群中有人失声尖叫。那“铜钱苔”覆盖的山崖仿佛活了过来,无数藤蔓如同触手般从岩壁上弹射而出,带着破空之声,朝着人群席卷而来。每一根藤蔓的断口,都似乎蕴藏着那致命的黑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雪白的影子如闪电般掠过人群。那是雪狐,它那原本并不算夸张的九条尾巴此刻猛然暴涨,如同九团蓬松的雪球,带着强大的气浪,瞬间将两个年纪尚小的孩子护在身下。

“上来!”雪狐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九条尾巴猛地一卷,如同九条柔软却力大无穷的绳索,瞬间将两个孩子牢牢缚住,然后不等他们反应,便驮着他们,化作一道白色的残影,箭一般朝着峡谷深处若隐若现的石阶冲去。

那石阶,是在这危急关头,被泠霜和胡三娘等人合力催动阵法,勉强显现出来的逃生之路。它们在夜色中时隐时现,每一级台阶的边缘,都刻着一朵奇异的莲花。这些莲花并非静止的纹路,而是仿佛真的在燃烧,跳动着幽幽的青色火焰,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光芒,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快走!不要停留!”煜霄再次大喝,同时身形一晃,已经冲到了人群最前面。他手中的长剑不再是鞘,而是已经出鞘的利刃,剑光霍霍,不断斩断袭来的藤蔓。每一次斩击,都伴随着黑血的喷溅,但他不敢有丝毫犹豫,只能拼命向前,朝着那燃烧莲花指引的石阶方向冲去。

胡三娘的嫁衣再次无风自动,红绸边缘的金色纹路愈发炽烈,仿佛要将那扑面而来的藤蔓熔化。她一边催动法力,试图加固石阶的显现,一边护住身后的族人。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臭味和草木燃烧的焦糊味,混合着人们因为恐惧和奔跑而发出的粗重喘息。

整片峡谷仿佛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捕兽夹,而他们,就是那些被逼入绝境的猎物。无数“铜钱苔”覆盖的山崖如同巨兽的背脊,那些血红的“眼珠”死死盯着他们,藤蔓如同巨兽的触手,疯狂地抽打、缠绕。

前方的路,是那闪烁着幽幽青光的燃烧莲花石阶,而身后,是步步紧逼、充满恶意的黑暗。子时前的 deadline,此刻显得如此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燃烧生命。

第二节:残碑血谶

破晓时分,晨曦微露,天地间渐渐泛起一丝亮光。众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半山腰处发现了那栋倾斜的道观。

这栋道观看上去异常诡异,与其说是一座建筑,倒不如说是一个用焦黑骸骨堆砌而成的巢穴。每一块墙砖都呈现出人的骨骼形状,仿佛是由无数具尸体的骨头拼凑而成。而屋檐下悬挂的铃铛,竟然是用孩童的颅骨制成,让人毛骨悚然。

道观前的石碑也已残破不堪,只剩下半截孤零零地立在那里。石碑上原本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但仔细看去,却能发现上面用血写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图案,这些血字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离火焚心七日,铜钱蚀骨三秋\"

碑文渗血,那不是幻觉。

起初只是几滴,暗红如墨,缓缓从冰冷的石碑缝隙中渗出,滴落在阿毛脚边,迅速洇开,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铁锈与腐朽的腥甜气味。

但很快,那渗血的速度加快了,仿佛石碑本身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管,正疯狂地往外泵出血液。血珠连成细线,沿着碑文的笔画蜿蜒而下,那些原本模糊难辨的古老文字,此刻在血色的浸润下,竟仿佛活了过来,扭曲、蠕动,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阿毛手腕上的红痕,像是被这碑文的渗血牵引着,突然爆发出灼人的高温。

那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要烧穿皮肤的热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着,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扑到了那面不断渗血的碑前。

他的脸几乎要贴上冰冷的石面,呼吸都带着凉意。碑的正面似乎并无特别,但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滑向了碑的背面。

那里,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名字,小如蚊足,却又异常清晰。每一个名字都仿佛带着一丝不甘的怨气,在黑暗中隐隐发亮。

阿毛的视线急切地扫过,心脏越跳越快,一种莫名的预感攫住了他。

当他的目光停在最后一个名字上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林寒江”三个字,刻得比其他名字稍大,笔画间似乎还残留着某种特殊的痕迹,像是被火焰炙烤过,边缘微微卷曲,泛着一丝焦黑。这正是当年那位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封印地狱之门,将失控的离火暂时镇压的林医师!

那个被所有人铭记,又被所有人以为早已安息的英雄的名字,此刻竟出现在这不断渗血的碑上!

“这是往生碑。”胡三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悲伤。

她身上那件原本在离火刺激下泛起金边的嫁衣,此刻却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剥夺了色彩,瞬间褪去了所有的红晕与金芒,变得雪白如新雪,连一丝褶皱都显得圣洁而凄凉。

“每个被离火烧死的魂魄,无论是自愿牺牲还是不幸殒命,他们的名字都会被刻在这里。这是他们最终的归宿,也是他们未了的执念之所。”

她的话语沉重,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往生碑,一个如此温柔的名字,却承载着如此残酷的现实。

林寒江……他并未真正安息,他的魂魄,连同那些被离火吞噬的无数冤魂,都困在这里,随着离火的每一次波动而躁动不安。

碑文渗血,是他们的哀嚎,是他们的警告,还是……离火彻底挣脱封印的前兆?

“咔哒”一声。

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金属碰撞声,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此刻凝重的空气。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瞬间紧绷。

紧接着,道观那厚重的大门,毫无征兆地,缓缓向内打开了。

大门的边缘与门框摩擦,发出低沉的“吱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门内一片黑暗,看不清深浅,只有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焚香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腻的腐败味道,飘散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紧紧地盯着那缓缓开启的大门。随着门缝逐渐扩大,众人的心跳也愈发急促,仿佛那门后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一般。

终于,门完全敞开了,视野也稍稍清晰起来。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人们的呼吸几乎同时停滞,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门槛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七双绣花鞋。这些鞋子颜色各异,但每一双都精致无比,上面的刺绣更是巧夺天工。然而,在这诡异的氛围中,这些原本美丽的鞋子却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那是一种典型的、属于年轻女子的绣花鞋,它的尺寸小巧玲珑,仿佛是为了衬托女子那纤细的双足而特意设计的。

鞋头微微尖锐,线条流畅自然,给人一种精致而优雅的感觉。然而,与这精致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鞋帮上却沾染着些许微尘,仿佛这双鞋刚刚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旅程,被人从远处匆匆赶来时匆忙脱下一般。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七双鞋的鞋面竟然都用金线绣着同一个图案——燃烧的铜钱!那金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使得这诡异的图案更加醒目。

燃烧的铜钱,这个图案既神秘又恐怖,让人不禁想起了一些古老的传说和迷信。它似乎在暗示着这七双鞋的主人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遭遇了不幸的事情。

那铜钱图案栩栩如生,火焰的曲线在金线的勾勒下显得妖异而炽热,仿佛随时会从鞋面上跳脱出来,将一切吞噬。

七双鞋,无声地排列在道观的大门内,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欢迎着什么。每一双鞋,都仿佛是一个沉默的祭坛,一个通往更深沉、更黑暗恐怖世界的入口。

那诡异的排列,那燃烧铜钱的图案,与之前阿毛看到的铜钱苔藓、以及二妞子背上的铜钱烙印,隐隐形成了一种令人绝望的呼应。离火观的大门,似乎已经为最终的爆发,敞开了。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雪狐那原本柔顺如绸的皮毛瞬间根根倒竖,炸开成一片银白色的怒涛,它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呜咽,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如同九道灵活的锁链,以超越常理的速度死死缠住了二妞子,将她整个人牢牢护在中央,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某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七双绣花鞋上。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那燃烧铜钱的图案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但就在众人几乎要松一口气时,最中央那双绣花鞋,最靠近道观大门阴影里的那一双,突然动了一下。

那动作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就像有人轻轻碰了一下鞋尖。

然而,在此时此刻,在经历了无数诡异事件之后,这微小的动作却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心中炸响。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们。

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那绣花鞋开始有节奏地轻轻晃动,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努力地想要挣脱束缚。

终于,鞋口微微掀起,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缓缓爬了出来。

那是一只蜘蛛。

一只完全超乎人类认知的蜘蛛!

它有着坚硬如铁的背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红色,而在那背甲之上,竟然天然地生长着一道清晰的纹路,赫然是一个“离”字!那“离”字笔画刚劲,仿佛不是天然生成,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刻刀狠狠烙印上去的一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它的八条腿——那根本不是肉长的腿,而是由细小的、泛着森冷白光的白骨拼接而成!每一条骨腿的关节处都泛着幽蓝的光泽,随着蜘蛛的移动,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这只骨甲蜘蛛刚一爬出绣花鞋,整个空间的温度似乎都骤然下降了十度。

泠霜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她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右手袖中寒光一闪,三根闪烁着凛冽银芒的细针已经脱手飞出,如同三点流星,精准无比地射向那只骨甲蜘蛛的要害。

然而,就在银针即将触及蜘蛛身体的刹那,那骨甲蜘蛛突然发出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嘶鸣!紧接着,它整个身体猛地膨胀,然后“砰”的一声,如同爆竹般炸开!

但炸开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团炽热无比的火焰!

那火焰并非普通的火,而是呈现出一种妖异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猩红色,带着刺鼻的硫磺气味,瞬间在空中炸开成一个直径近丈的火球。火焰的边缘如同活物般跳动、扭曲,仿佛有生命一般。

几乎在火焰炸开的同一时刻,泠霜的银针还未触及火焰核心,便被那高温瞬间熔化,连带着她指尖都传来一阵灼痛。

但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那团悬停在空中的猩红火焰,并没有持续燃烧,而是在达到某个临界点后,猛地收缩、凝聚。火焰的温度似乎在降低,颜色也逐渐变得深沉,最终,竟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凝聚成了一行悬浮在半空中的血字!

那字,是用一种比火焰更加灼热、比血液更加粘稠的猩红光芒构成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剧毒,散发着令人心胆俱裂的威压。字迹扭曲、狂乱,如同来自地狱深渊的诅咒。

血字在空中缓缓浮现,映照着每个人惊恐的脸庞。那上面写着的,是……

\"午时三刻,离火炼魂\"

第三节:心灯祭

在这正午时分,太阳竟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色,仿佛被一层神秘的力量所笼罩。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却没有带来一丝温暖,反而让人感到一股寒意。

道观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青铜鼎。这座鼎历经岁月的沧桑,表面布满了斑驳的铜锈。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鼎内的离火竟然在没有柴薪的情况下自行燃烧起来,熊熊的火焰舔舐着鼎身上那七个人形的凹槽。

阿毛站在鼎旁,凝视着这奇异的景象。他注意到每个凹槽的心口处都镶嵌着一枚铜钱,这些铜钱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更让他震惊的是,其中有三枚铜钱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仿佛被某种邪恶的力量侵蚀过一般。

那行悬空的血字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重力,压得人喘不过气。

火焰凝聚成的文字尚未完全清晰,却已经透出一种令人绝望的冰冷意味。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空气中的紧张感几乎要凝成实质。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煜霄突然动了。他猛地扯开自己的衣襟,动作粗鲁而决绝,仿佛在对抗某种内心的挣扎。

月光下,他心口处那道莲花状的旧伤疤赫然出现。那伤疤颜色深浅不一,边缘有些发黑,显然不是寻常的伤痕,更像是一道被强行压制下去的强大力量留下的烙印。

伤疤中央,似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光在脉动。

“要救村子,”煜霄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就得有人当灯芯。”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我的青霄剑气,可以暂时镇住离火,大概有三个时辰的时间。”

三个时辰,四个半小时。这对于他们来说,依旧是太短了。但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吗?众人看向煜霄,他虽然话不多,但此刻的眼神却像磐石一样稳固。

他似乎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用自己体内那道显然极为不稳定的剑气,去暂时压制那失控的离火。

那道莲花伤疤,恐怕就是他当年强行使用青霄剑气对抗离火留下的印记,如今,他打算再次动用它,用生命去争取那短暂却至关重要的时间。

然而,就在众人被煜霄的决绝所震撼,心中百感交集之际,一直相对冷静的胡三娘却突然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胡三娘身上那件原本雪白的嫁衣,此刻竟开始浮现出点点血色的咒文。那些咒文如同活物般在布料上游走、闪烁,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契约在苏醒。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处空气微微扭曲,紧接着,三滴鲜艳如朝霞的金红色血珠便凝聚而成,悬浮在她的指尖上方,微微晃动着,散发着温暖而奇异的能量。

“狐族心尖血,”胡三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语气却异常清晰,“能骗过离火。”她解释道,“离火最忌讳纯阳至净之物,狐族心尖血蕴含着特殊的灵力,可以暂时掩盖我们身上的气息,让离火难以精准锁定目标,至少能争取一些时间。”

说着,她手腕一抖,那三滴金红色的血珠突然各自分裂、蠕动,最终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每一滴血珠里都蜷缩出一只巴掌大小、毛茸茸的迷你小狐狸!它们通体金红,毛色如同流动的火焰,眼睛黑亮如宝石,此刻正惊恐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二妞子,阿毛,还有泠霜,”胡三娘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个孩子,声音变得柔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快,喝下去,别怕,它们会保护你们。”

她将三只迷你狐狸分别推向三个孩子。二妞子因为之前被离火反噬,身体最为虚弱,看到突然出现的狐狸,吓得往后缩了缩。阿毛则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可爱又诡异的生物,一时不知所措。

只有泠霜,眼神依旧冰冷,但面对胡三娘的命令,她没有丝毫犹豫,接过其中一只迷你狐狸,毫不犹豫地张嘴含了进去。

那狐狸在她口中并未挣扎,反而化作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喉咙滑下,瞬间就消失不见。泠霜的脸色似乎平静了一些,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奇异的波动。

胡三娘迅速将剩下的两只狐狸递给阿毛和二妞子。阿毛在短暂的犹豫后,也学着泠霜的样子将狐狸含了下去。

二妞子则被吓得哭了起来,胡三娘只能蹲下身,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别怕,孩子,这是为了保护你,为了救大家。快,快喊住它。”

在胡三娘的催促和雪狐九尾的轻轻拍打下,二妞子终于含泪将最后一只迷你狐狸含入口中。三只狐狸的灵力同时融入孩子们的体内,一股暖流迅速传遍他们的四肢百骸,之前的虚弱和恐惧似乎都被暂时驱散了。

“好,”胡三娘站起身,看着三个孩子眼中重新燃起的生机,长舒了一口气,“离火观的大门已经敞开,碑文也给出了提示。

煜霄用剑气镇住离火三个时辰,我们其他人,必须利用这段时间,找到林寒江医师当年封印地狱之门的方法,或者,找到彻底熄灭离火的关键。”

她的目光扫过那七双绣着燃烧铜钱的绣花鞋,又落在道观大门内那片被铜钱苔藓覆盖的黑暗中,“时间不多了。走!”

没有再多言,胡三娘率先提气,朝着道观深处那片更加诡异的黑暗走去。煜霄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在心口那道莲花伤疤上,青色的剑气开始在他体内缓缓流转,准备承受那足以焚毁神魂的痛苦,去争取那三个时辰的宝贵时间。

雪狐则九尾齐张,警惕地守护在孩子们身边,九条尾巴如同九道银色的堤坝,抵挡着来自黑暗中的窥探。

泠霜、阿毛和二妞子,虽然心中依旧恐惧,但在胡三娘和雪狐的带领下,也紧随其后,一步步踏入了那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离火观深处。

就在雪狐准备再次抓住二妞子的时候,只见二妞子突然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猛地挣脱了雪狐的束缚,然后像离弦之箭一样,直直地朝着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铜鼎扑了过去!

这一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妞子如飞蛾扑火般冲向那滚烫的铜鼎。

然而,就在二妞子即将撞上铜鼎的瞬间,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她锁骨下方那个原本黯淡无光的“离”字烙印,突然间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绽放出耀眼的红光。

与此同时,铜鼎中的火焰也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猛地向上喷涌而起,与二妞子身上的红光相互呼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色旋涡,在鼎口处急速旋转着。

这诡异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不已,他们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二妞子会突然有如此举动,而她身上的“离”字烙印又为何会与铜鼎中的火焰产生共鸣。

就在众人震惊之时,只见那血色旋涡越转越快,仿佛要将二妞子整个人都吸进去一般。眼看着二妞子就要被卷入那恐怖的旋涡之中,突然,一道金光如闪电般疾驰而来。

就在众人被煜霄和胡三娘的决绝举动震得一时失语,目光还在那道莲花伤疤和三滴金红血珠之间来回切换,心中五味杂陈之际,异变陡生!

二妞子脸色煞白,虽然体内有了狐族心尖血的力量,但那来自道观深处、仿佛与生俱来的恐惧感并未完全消散。她下意识地又往雪狐身后缩了缩,却没注意到,在她脚边不远处,那片刚刚被雪狐尾巴扫过的地面,不知何时渗出了一丝丝暗红色的液体。

那液体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转眼间就在二妞子脚下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旋涡。旋涡的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红,如同凝固的血块被重新搅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旋涡越转越快,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但力量却异常恐怖的吸力场。

“二妞子小心!”雪狐最先反应过来,尖锐地叫了一声,九条尾巴猛地向后一甩,试图阻止那旋涡靠近。

然而,已经太迟了。

二妞子只觉得脚下一空,仿佛踩在了棉花上,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脚底传来,直直地拉扯着她的身体。她惊恐地尖叫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整个人眼看就要被那血色旋涡整个吞没!那旋涡仿佛一个贪婪的巨口,边缘翻卷着粘稠的暗红色泡沫,散发着腐蚀一切的气息。

“抓住她!”胡三娘脸色一变,玉手刚要伸出。

“晚了!”煜霄厉喝一声,双手按在心口,青霄剑气瞬间爆发,一道青光如匹练般射向二妞子。但那血色旋涡的力量远超想象,剑气刚一接触,就被那粘稠的吸力硬生生扯散了大半,剩下的力量根本无法触及到二妞子。

眼看二妞子就要被卷入那恐怖的旋涡之中,她的衣角已经沾上了暗红色的液体,头发也被那股力量扯得散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金光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疾驰而来!那光芒炽烈而纯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突破了血色旋涡的边缘,径直射向二妞子。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泠霜手腕上的七星镯!

只见那原本静静盘绕在泠霜手腕上的银色镯子,此刻已经脱离了她的身体,在空中急速旋转着,发出嗡嗡的轻鸣。镯子上的七颗星辰纹路同时亮起微光,如同七轮小太阳。而其中第三颗星辰,不知为何突然爆发出最为刺目的金光,那光芒仿佛活了过来,如同实质的金色火焰,瞬间笼罩了整个镯子!

这道金光,如同从九天之上垂下的一只无形的大手!它精准无比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地抓住了二妞子那即将被吸入漩涡的脚踝!那力量之大,远超之前的青霄剑气,甚至让那血色旋涡都发出了一声仿佛痛苦的“嘶啦”声,吸力明显减弱了一瞬。

紧接着,那道金光猛地将二妞子向后一拽!

“嗖——!”

二妞子如同被一根无形的金线拉扯的布偶,身体瞬间被从那血色旋涡的边缘硬生生地拉了回来!她整个人在空中划出一道惊险的弧线,重重地摔在了雪狐的尾巴上,惊魂未定地瘫软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还残留着极度的恐惧。

而那道金光,在将二妞子拉回来的瞬间,也迅速收缩,化作一道流光,“叮”的一声轻响,重新套回到了泠霜的手腕上。七星镯恢复了平静,只是第三颗星辰的位置,似乎比之前亮了一些,隐隐有光华流转。

泠霜站在原地,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地盯着那片刚刚吞噬了二妞子的血色旋涡。旋涡似乎受到了重创,旋转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颜色也变得有些暗淡,但依旧在顽强地旋转着,仿佛在积蓄着下一次攻击的力量。

“七星镯……”胡三娘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原来,它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

雪狐警惕地竖起耳朵,九条尾巴再次盘绕在二妞子身边,将这个差点遭遇不测的孩子保护得严严实实。

煜霄也收回了按在心口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看向泠霜。刚才那一瞬间的危机,若不是七星镯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惊魂未定,刚刚那一幕太过惊险,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而那片平静之下暗流涌动的离火观,显然还隐藏着更多未知的危险。二妞子被救回,暂时安全了,但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那血色旋涡的诡异,七星镯的神秘力量,都让他们明白,眼前的道观,绝非善地。

二妞子瘫软在雪狐的尾巴上,刚才被七星镯拉回来的冲击和那血色漩涡带来的惊吓,让她脸色苍白如纸,浑身颤抖得像片秋风中的落叶。她的大眼睛里原本还有惊恐,但此刻那惊恐似乎被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迷茫所取代,眼神涣散,仿佛灵魂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而恐怖的远行。

“我看到了……”她嘴唇翕动,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种梦呓般的空洞感,但说出的话却让在场每个人的血液都几乎要凝固。

“离火观底下……”

她抬起一只手,瘦小的手指指向道观那厚重而古老的地面,仿佛透过那坚硬的石头,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全是铜钱……”

不是普通的铜钱,而是……会动的铜钱。

这个描述让胡三娘秀眉蹙,泠霜的七星镯也微微震动了一下。铜钱,这个意象一再出现,从阿毛手腕的红痕,到岩壁上的苔藓,再到门槛上的绣花鞋,现在又出现在了道观底部的幻象里。这绝不是简单的巧合。

“二妞子接下来的话,更是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吃地脉?这是什么概念?地脉,那是大地的脉络,是山川河流得以存在的能量源泉,是维系一方水土生机的根本。如果地脉被“吃”了,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片土地会枯竭,生机断绝,变成死地!

想象一下,无数枚带着邪异力量的铜钱,如同贪婪的甲虫,蛰伏在离火观的地底,啃噬着大地的根基。它们不是静止的,而是在移动,在繁衍,在壮大,以一种违背自然规律的方式,吸取着最本源的力量。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邪祟作祟,而是对整个世界秩序的颠覆和破坏!

“它们……它们吃得很慢,但一直没停过……”二妞子仿佛还在那个恐怖的幻境里,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地脉像……像一条条粗粗的、亮晶晶的线,被它们咬住,一点一点地……吸进去……吸进去……”

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抓挠着空气,仿佛想要抓住那些被吞噬的光线,脸上露出极度的痛苦和恐惧,“观里的莲花台阶……也是它们变的……那些燃烧的莲花,就是地脉被吸走后,最后一点力气发出来的光……”

“不!”胡三娘失声叫道,她看着前方那若隐若现、刻满燃烧莲花的石阶,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离火观本身就是个巨大的陷阱,一个建立在被侵蚀的大地之上的祭坛!那些铜钱苔藓、铜钱绣鞋,都是地脉被侵蚀后,在地表留下的扭曲投影!

“林医师当年封印的,不仅仅是离火本身,更是这些东西!”胡三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封印会松动,为什么离火会反噬,为什么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诡异和恶意。地脉被侵蚀,封印的根基动摇,离火自然就会趁机而入,为祸人间!

“子时……”她喃喃着那个最后的时限,心中一片冰凉。原来,村子之所以会遭遇不测,不仅仅是因为离火的反噬,更是因为这片土地本身已经病入膏肓,而离火观,就是病灶所在!要救村子,不仅要对抗离火,更要阻止地脉被彻底吞噬!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沉重。二妞子看到的幻象,如同一个沉重的判决,宣告了他们面临的敌人远比想象中更加庞大和可怕。那地底蠕动的铜钱,那被啃噬的大地脉络,构成了一个庞大而恐怖的阴谋,而他们,只是被卷入其中的渺小存在。时间紧迫,危险重重,他们不仅要对抗眼前的邪祟,更要深入地底,去面对那吞噬一切的铜钱之海。

雪狐突然人立而起,前爪结出复杂法印。九条尾巴在地上拍出北斗七星阵,阵眼处浮现出半枚残缺的玉符——正是当年林医师留下的离火观镇物!

第四章:地脉惊变

子夜时分,仿佛是某种古老契约的节点,离火观内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种更加深沉、更加诡异的寂静之中。

连风声都仿佛被某种力量扼住,凝固在夜空中。原本还算坚实的道观地砖,此刻开始不安分起来,一丝丝、一缕缕粘稠如沥青般的黑色黏液,如同拥有生命般,从砖石的缝隙中缓缓渗出,汇聚在地面上,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铁锈和腐朽的气味。

阿毛看着那诡异的黑色黏液,心中充满了恐惧,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七色梅。那是她从家里带来的,母亲亲手绣的,本该是带来平安和温暖的小物件,此刻却染上了她自己的血,红得刺眼。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些污秽的东西,应该用这沾染了血与泪的绣花针去刺破,用这染了血的布去擦拭。

她颤抖着,将那染血的七色梅轻轻按在渗出黑色黏液的地板上,想要擦去那令人不适的触感。然而,当布料接触到地砖的瞬间,异变突生!

那黑色黏液非但没有被擦去,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疯狂地向七色梅汇聚过来。阿毛只觉得手心一沉,仿佛按在了某种极其粘稠的胶状物上。

她惊恐地抬起头,却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在她擦拭过的地方,地砖的表面如同活过来一般,开始扭曲、变形。那些渗出的黑色黏液,如同拥有了自我意识,在七色梅的边缘汇聚、堆积,勾勒出线条。这些线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人”的脸孔!

那张脸孔巨大,几乎占据了半个地面的空间,面容扭曲而狰狞,充满了痛苦和怨毒。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张脸的构成——它并非由血肉或泥土,而是由无数细小的、暗淡无光的铜钱拼凑而成!每一枚铜钱都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参差不齐,钱文模糊不清,但那轮廓却无比清晰。

它们如同被强行镶嵌在一起,组成了这张恐怖的人脸。而在这张巨大人脸的正中央,本该是嘴巴的位置,赫然是一个深邃、旋转的旋涡!

那旋涡如同一个无底洞,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就在众人惊骇欲绝,连呼吸都几乎停止的瞬间,那旋涡之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白骨手,指骨嶙峋,关节扭曲,上面还挂着些黑色的腐肉碎屑,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深渊中伸出来的恶鬼之手。它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诡异的速度,从旋涡中伸出来,最终停在了半空中。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着一块燃烧的龟甲!

那龟甲并非普通的龟壳,而是被某种强大的火焰灼烧着,火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既不炽热,也不寒冷,却带着一种能腐蚀灵魂的冰冷。龟甲在火焰中不断跳动,发出“噼啪”的轻响。而就在这时,龟甲的表面,竟然浮现出几行古老的文字!

那文字如同活物般在龟甲上流动、旋转,最终定格,化作清晰可见的笔画。当所有人看清那文字内容时,无不变色,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铜钱噬地脉,离火焚天柱。七符碎其五,鬼判临尘世”

短短十六个字,却像是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心中炸响!

铜钱噬地脉——这验证了二妞子看到的幻象,也解释了道观地底那令人不安的黑暗源头。那些铜钱,真的在啃噬着维系这片土地生机的地脉!

离火焚天柱——离火反噬,不仅仅是因为封印松动,更是因为它要焚烧的,是支撑这片天空、维系这个世界平衡的“天柱”!天柱焚毁,天地秩序将彻底崩坏!

七符碎其五——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似乎原本有七道符咒或者七道封印,但现在已经有五道被破坏或碎裂了。这解释了为什么离火会如此猖狂,为什么封印会如此脆弱。

鬼判临尘世——这是最可怕的一句!鬼判,那是阴司的执法者,是掌管生死轮回、审判罪孽的存在。它们本该在幽冥地府,此刻却要降临尘世?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人间将迎来前所未有的浩劫,生灵涂炭,秩序崩坏!

就在众人被这可怕的预言惊得呆若木鸡之际,脚下的大地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不再是地砖渗液带来的微小颤动,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地动山摇!整个道观都在摇晃,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尘土簌簌落下。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道观西侧炸开。众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见那厚重的墙壁如同被无形巨手推倒的积木,轰然倒塌,碎石与瓦砾四处飞溅。灰尘弥漫中,一道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赫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原本应该坚实的山体,在那面倒塌的墙壁后面,竟然……竟然被蛀空了!

不是普通的空,而是被某种东西从内部彻底掏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洞穴。而构成这个洞穴内壁的,赫然就是那些无处不在的铜钱!

无数、无数、数不清的铜钱,像蜂巢一样紧密地排列在一起,构成了整面山体的内部结构。它们不再静止,而是像活物般在缓慢地蠕动、流动,仿佛一个巨大的、由铜钱构成的活体巢穴。

每一枚铜钱的眼部位置,都伸出了一根细如发丝、却带着浓郁血色的线,这些血线如同植物的根须,深深扎进山体的岩层之中,贪婪地、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地脉深处涌出的灵气与生机。

那景象,就像一个巨大的、由铜钱构成的吸血怪物,正趴伏在这座山上,吮吸着它的生命之源。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恐怖的景象吸引,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而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被吸引了过去——在那由铜钱构成的巨大巢穴的最中央,悬浮着一口水晶棺。

那水晶棺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棺内的一切都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眼前。棺中躺着一个身影,那人戴着象征阴司判官的冠冕,面容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但依稀能看出一种死寂般的沉睡状态。

更令人心惊的是,围绕着水晶棺,悬浮着七枚巨大的铜钱!这些铜钱非同寻常,每一枚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显然蕴含着不凡的力量。它们在空中缓慢地旋转,如同一个精密的齿轮组。

而其中三枚铜钱,此刻正将它们吸收来的、带着浓郁血气的地脉灵气,通过某种无形的通道,源源不断地输入到那水晶棺内,输入到棺中判官的身影之中!

“来不及了。”泠霜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绝望。她猛地抬起自己的手腕,没有任何犹豫,利落地割了下去!鲜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艳的红线。她迅速捏诀,鲜血在空中迅速凝结、交织,形成了一个复杂而古老的符文——镇魂符!

“必须有人进铜钱巢切断……”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雪狐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那啸声穿透了地动的轰鸣,穿透了铜钱巢穴的诡异蠕动声,如同利刃般划破了夜空,也骤然打断了她的话音。

就在雪狐长啸的同一时刻,泠霜刚刚凝聚成的镇魂符,突然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没有爆炸的声响,只有一道七彩的光芒瞬间爆发,化作漫天光雨,温柔却坚定地笼罩了整个道观。

而在这七色光雨笼罩的瞬间,道观中央那座一直燃烧着离火的青铜鼎,火焰突然疯狂地暴涨起来!

那火焰不再是之前的幽蓝或猩红,而是变成了一种炽烈到极点的、仿佛能焚尽一切的纯白!火焰瞬间膨胀,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球,猛地将道观内的所有人吞没!

高温瞬间席卷,但奇怪的是,那火焰并没有灼伤任何人,反而像一层温暖的屏障,将他们与外面那疯狂的世界隔离开来。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绝非好事。被离火吞噬,本身就意味着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危险。

他们被保护了起来,但外面,铜钱巢穴在蠕动,判官棺在吸收,离火在疯长,时间,真的已经来不及了吗?

【感谢大家送的礼物,感谢催更,现在流量不好,全靠大家的喜欢,让我有动力写下去,呜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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