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近乎窒息的声响,空洞的猩红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仿佛在凝视某个常人无法看见的恐怖深渊。
北千城走到床边,目光落在钟长歌年轻却扭曲的脸庞上,那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痛惜与追忆。
他缓缓抬起手,示意正在全力维持治疗阵法的医疗守序者稍缓。
“总司令,他的情况很危险,污染源层级太高,与他的精神核心几乎融为一体,强行……”为首的医疗官急切地汇报。
北千城微微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我知道。”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蚀魂之种’,君主级异兽的标记,原来在我们来之前有人重创了那残魂。它侵蚀的不仅是能量和肉体,更是记忆与存在本身。”
他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点远比周围净化力场更加凝练、更加温和的乳白色光晕,轻轻点向钟长歌的眉心。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瞬间,钟长歌身体猛地一颤,那空洞的猩红双眼骤然聚焦,却不是看向北千城,而是穿透了他,看到了某种幻象。
“爸……妈……不……不要过来!”
“梦曦……快跑!”
“老赵!小田!挡住它!我……我跟你们拼了!!”
破碎的嘶吼伴随着剧烈的能量波动从他体内迸发,那黑色纹路骤然亮起,竟隐隐要形成某种反噬,冲击向北千城。
北千城眼神一凝,指尖白光瞬间变得璀璨,如同一个小小的太阳在他指端诞生。他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稳定地将那点白光按入了钟长歌的眉心。
“圣言:安魂。”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股如同母亲低语、清泉流淌般的柔和力量,顺着那一点白光,悄然涌入钟长歌狂暴混乱的精神世界。
这股力量并非粗暴地驱散黑暗,而是如同温暖的月光,抚慰着那些因恐惧和痛苦而扭曲的记忆碎片,安抚着那些在怨魂嚎叫中濒临崩溃的自我意识。
钟长歌身体的颤抖逐渐平息,眼中的猩红如潮水般褪去,虽然依旧紧闭,但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皮肤上蠕动的黑色纹路也仿佛失去了活力,变得黯淡、静止,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
周围紧张注视着这一幕的医疗守序者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看向北千城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北千城收回手指,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了一分,显然刚才看似轻描淡写的“安魂”圣言,消耗了他不少心力。
“我用‘安魂’圣言暂时稳定了他的精神核心,压制了‘蚀魂之种’的活性。但根源未除,这只是权宜之计。”北千城对李寒酥和医疗官说道,“需要找到那异兽的本体,或者更接近本源的净化之力,才能彻底拔除这印记。否则,它迟早会再次爆发,最终将他彻底转化为怨魂的载体。”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李寒酥问道。
“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自己消化。”北千城说道。
李寒酥看着病床上呼吸逐渐平稳,但脸色依旧苍白的钟长歌,心情复杂,叹了口气。
北千城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逐渐恢复秩序,但依旧满目疮痍的城市,沉默了片刻。
他的思绪回到了自己意气风发的时代,“寒酥还记得吗?那时候你,我,钟灵,我们三个,可是被并称为‘守序三新星’。”
“没有吧,我记得钟灵一直不想加入守序者,是你偷偷把他的名单给交了上去。”李寒酥笑着说道。
“他说他不想被约束着。”北千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与沧桑,“钟灵那家伙,天赋是我们之中最高的。他觉醒异能的方式也不同,那是一次次极其凶险的秘境探索才觉醒成功的。”
他顿了顿,眼前似乎浮现出那个眼神锐利、笑容却带着几分不羁的青年身影。
“我们一同执行过无数次任务,出生入死。最危险的一次,是在寂灭峡谷,我们被三头领主级异兽和大量兽群包围,弹尽粮绝。是钟灵,他第一次完全引动了那缕恶魔本源,化身血色恶魔,硬生生撕开了一条血路。那一战,他几乎力竭而亡,浑身经脉断裂大半,休养了整整一年。”
北千城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但很快又敛去。
“然而,力量越强,代价越大。恶魔之力固然强悍,但那源自异界王者的煞气与意志,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心智。他变得越来越沉默,有时会盯着自己的双手发呆。我曾多次劝他放弃那股力量,或者寻找净化之法,但他总是摇头。”
北千城的声音低沉下去:“他说,‘千城,这力量是诅咒,也是钥匙。我感觉到,它指向一个更大的秘密,一个关乎所有异兽源头,乃至我们这个世界命运的秘密。我不能放弃,至少,在弄清楚那扇门后的真相之前,不能。’”
“后来,在一次针对‘黑夜’高层据点的突袭行动中,我们遭遇了埋伏。敌方出现了一名我们从未见过的强者,手段诡异,能操控阴影与灵魂。激战中,为了掩护我们撤离,钟灵选择断后,独自引动了所有的恶魔之力,甚至燃烧了部分生命本源……最终,据点被摧毁,那名强者重伤遁走,而我们……只找到了他几乎破碎的佩剑和残留着狂暴修罗之力的战场痕迹,尸骨无存。”
李寒酥屏住呼吸,他的脑海中也浮现出当时的情景。“唉,当时我真的以为他死了。”
“不,是我们都以为他死了。守序者总部追授了他最高荣誉。”北千城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病床上的钟长歌身上,眼神复杂,“但我心里一直有个疑影。钟灵太聪明,太善于布局。他的‘死’,虽然惨烈,却恰好发生在我们对‘地狱之门’的探寻取得关键进展,需要有人能毫无顾忌地深入敌后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