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的呻吟并未完全停止，只是从垂死的哀嚎变成了重伤者的喘息。应急照明系统在损坏的线路间明灭不定，将扭曲的金属阴影和修补中的纸层斑驳地投在墙壁上，如同跳动的伤疤。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焦糊味和一种奇异的、属于地底深处的腥甜气息——那是被“雷霆琥珀”蒸发的仙术查克拉残留。
香磷瘫在冰冷震颤的地面上，粗重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太阳穴针扎般的余痛。刚才那精准而狂暴的精神冲击，几乎撕裂她的意识防线。“福音”眼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镜片一角出现了细微的裂纹，视野内仍有杂乱的光斑飞舞。她勉强抬手将其扶正，数据流变得断断续续，但最基本的生命体征监测和能量读数还在艰难运作。
她的感知率先恢复，如同被惊吓的触须，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探去。
脚下，外道魔像那庞然恐怖的查克拉波动正逐渐平复，但一种更深沉、更隐晦的躁动感沉在水底，仿佛被惊扰的巨兽并未真正沉睡，只是暂时阖上了眼皮。这感觉让她不寒而栗。
不远处，小南前辈的查克拉显得异常紊乱和…虚弱。不再是之前那种虽然冰冷但依旧磅礴的纸海，而是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人间道佩恩已经转过身，那双毫无生气的轮回眼扫过一片狼藉的监控室，最终落在香磷身上。那目光依旧是非人的冰冷，如同扫描仪掠过一件物品。
“损伤评估初步完成。”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刚刚经历一场恶战的痕迹。“结构完整性稳定于41%。能量储备下降至63%，其中魔像贡献能量占比过高，需尽快补充。人员损伤：小南，精神受创，查克拉过度透支。香磷，精神受创，感知精度暂时下降。其他成员无直接物理损伤。”
他顿了顿，暗金色的数据流在眼底极快地闪烁了一下，似乎在交叉验证什么。
“香磷。”
被突然点名，香磷一个激灵，几乎是本能地试图爬起立正，却因为脱力和眩晕又跌坐回去。
“你之前的感知预警，及最后的方向修正，有效提升了反击效率17.3%。”人间道的声音没有任何赞赏的意味，只有纯粹的陈述，“详细报告你两次感知到的‘脉络’具体形态、触发条件及消耗。”
这不是询问，是命令。是数据采集。
香磷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痛。她该怎么描述？那根本不是什么清晰的形态，更像是一种…直觉？一种在巨大压力和恐惧逼迫下，超越了她自身理解能力的、对能量和“运势”流向的瞬间捕捉？
“我…我不知道…”她声音沙哑，带着恐惧后的颤抖，“就是…感觉…好像能看到能量流动的‘结’，它们变化之前的…一点点预兆…嗯…”她越说越小声，觉得自己这个解释苍白无力，甚至可笑。在这样一个绝对理性、只认数据的存在面前，谈论“直觉”和“预兆”？
人间道沉默地看着她，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她的颅骨，直接读取她大脑皮层的电信号。香磷感到一阵冰冷的窒息。
数秒后，人间道再次开口：“无法量化描述的感知能力。归类为‘高价值不确定性因素’。后续需进行可控环境下的压力测试，以获取更多数据，建立模型。”
压力测试…香磷的心脏骤然缩紧。那意味着还要经历刚才那种、甚至更可怕的危险？
“现在，优先处理可修复单元。”人间道移开目光，转向小南的方向。“小南，你的效率已下降至基准线以下。停止无意义损耗，接受检查与修复。”
小南依靠在勉强被纸片封住的墙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纸翼无力地垂落在身后，边缘焦黑卷曲。她微微喘息，试图调动更多查克拉修复一处仍在漏电的管道，但指尖溢出的纸片变得稀薄而脆弱。
听到人间道的话，她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那双淡紫色的眼眸看向人间道，里面不再是平日近乎麻木的服从，而是掺杂了一丝极深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灰烬般黯淡的波澜。她刚刚险些被那精神攻击摧毁意识，而守护的对象，此刻用“可修复单元”和“效率”来定义她。
但她没有反驳，甚至没有流露出更多的情绪，只是慢慢放下了手，声音低哑：“…是。”
人间道走上前，伸出冰冷的手指，点在小南的额头。并非温柔的触碰，而是精准的探查。暗金色的细微流光从他指尖蔓延至小南的皮肤，如同无情的探针，深入她的经络和意识空间。
“精神壁垒出现裂痕，查克拉回路多处过载烧伤，灵魂能量波动异常（与弥彦残存共鸣度异常升高）。”他冰冷地报出诊断结果，“建议：立即进入‘静滞修复’状态，中断一切非必要活动，由魔像供给基础能量进行温养修复，预计需时12至36小时。”
所谓的“静滞修复”，就是将身体暂时封入特制的修复液或由纸茧包裹，接入魔像的能量系统，如同将零件送回流水线进行保养。高效，但彻底剥夺行动力，且过程绝谈不上舒适。
小南的睫毛颤抖了一下。这意味着在组织最脆弱、强敌环伺的此刻，她将完全失去作用，成为纯粹的累赘和需要被保护的对象。这与她的意志截然相反。
“…我可以坚持…”她试图争取。
“你的坚持效率低下，且存在进一步损伤的风险，增加后续修复成本。”人间道毫不留情地打断她，语气中没有丝毫商量余地。“这是最优解。执行指令。”
最优解。冰冷的三个字，扼杀了一切情感上的挣扎。
小南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那丝波澜已被彻底压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空洞。“…明白。”
无数洁白的纸片从她身后涌出，不再是战斗时的锐利或防御时的坚固，而是变得柔软、轻盈，如同温暖的潮水，缓缓将她包裹、缠绕，形成一个巨大的、安静的茧。纸茧表面，细微的查克拉流光开始闪烁，与远处魔像的能量波动建立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香磷怔怔地看着这一幕。那个强大、冷漠、如同执行官一样的小南前辈，就这样被轻易地“封装”了起来，只因为她的“效率”下降了。一种兔死狐悲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爬升。那下一个效率下降的，会是谁？是自己吗？
处理完小南，人间道的目光再次落到香磷身上。
“香磷，你的精神损伤等级为中度。常规修复需时48小时以上，效率过低。”
香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授予你临时权限，接入b-7区备用修复舱（低浓度营养液基础型号）。同时，你的感知监测任务不能中断。‘福音’系统将与修复舱连接，你需要在此状态下，持续监控以高塔为中心，半径五公里内的所有异常能量及精神波动，优先级高于你的肉体修复。”
香磷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小南还要苍白。一边接受修复，一边还要维持高强度的感知监控？这简直…这简直是把人当成了可以永不关闭的机器！修复舱的舒适度本就极低，在那种情况下还要分神维持感知，痛苦和压力都会成倍增加！
但她敢拒绝吗？角都叛逃时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是。”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感觉喉咙里满是铁锈味。
“很好。”人间道似乎完全没察觉（或根本不在意）她的恐惧，“现在，前往b-7区。路径已规划，沿途结构风险已标记。移动。”
命令下达，不容置疑。香磷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按照“福音”眼镜上标注出的、避开危险区域的最优路线，一步一步挪向那座所谓的“备用修复舱”。每走一步，都感觉脑袋像要裂开。
看着香磷消失在通道拐角，人间道（弥彦融合体）的意识核心，正在冰冷地计算着下一步。
小南单元暂时下线。防御与内部维稳出现缺口。需调整部署。 香磷单元价值提升，不确定性同步提升。需观察，需控制，需测试其极限。 角都叛逃。财务与外部情报链受损。需寻找替代方案。重吾…仙术细胞样本… 地脉袭击。大蛇丸的手笔，混合了咒印与自然能量技术，并针对性加入了精神攻击。他在试探，也在学习。数据已被记录分析。 基地位置防御策略已部分暴露。带土必然已记录魔像防御频率及修罗道攻击模式。下一次攻击，将更具针对性。 内部成员状态：迪达拉（情绪需压制），蝎（需确认其工坊状况及忠诚度），飞段（需防止其因外部冲击而产生更极端异动）…
一条条信息流过，化作一个个待解决的问题和待优化的项目。
他控制着人间道，走向通讯法阵。冰冷的声音通过查克拉振动，传向高塔各处。
“通告：袭击已暂时击退。所有人员保持警戒，执行第三类战备状态。蝎，汇报工坊受损情况及当前项目进度。迪达拉，禁闭期间保持安静，你的粘土储备将被核查。飞段…停止你的嚎叫，保持仪式场基础运行即可。”
命令简洁，高效，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强行将刚刚从袭击中缓过神来的组织，再次拉入紧绷的运转轨道。
……
阴暗潮湿的通道里，香磷终于找到了那个b-7区的备用修复舱。那是一个看起来就陈旧不堪的舱体，表面甚至有锈迹。她颤抖着打开舱门，一股冰冷的、带着古怪药液气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咬咬牙，躺了进去。冰冷的液体迅速淹没身体，带来的不是舒缓，而是某种僵直和刺痛感，尤其是精神上的疲惫似乎被这液体放大，头痛更加剧烈了。
“福音”眼镜与舱内的接口连接，视野强制切换，周围的环境影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庞大的、不断刷新的能量监测数据流和雷达图。她必须集中全部精神，才能勉强分辨那些闪烁的光点和波动曲线。
身体的痛苦，精神的疲惫，以及对未来的巨大恐惧，如同三重枷锁，将她死死禁锢在这冰冷的囚笼之中。
她闭上眼，又猛地睁开，强迫自己盯着那些数据。不能出错，不能懈怠。否则，下场可能比小南前辈更…“优化”。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和专注中，她的感知仿佛被逼到了某个极限。在那些冰冷的数据流背后，她似乎又隐约捕捉到了什么…
不再是清晰的地脉能量“结”，而是一种更宏大、更压抑、更…无法形容的“脉络”。
它笼罩着整个雨隐村，笼罩着这座高塔，甚至…连接着脚下那尊恐怖的外道魔像，以及…那个高塔最顶端、从未移动过的、如同神只又如同傀儡的…天道佩恩本体。
那脉络冰冷、精密、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囚笼，每一个节点都充斥着被设定好的“命运”感。
而在这冰冷的囚笼脉络中，有两个点，异常地…“刺眼”。
一个，是身边这座高塔最深处，那个被纸茧包裹的小南前辈，她的“脉络”中，还残存着一丝微弱却无比执拗的…“温暖”？与这整个冰冷体系格格不入。
另一个，则是…香磷猛地将“目光”投向高塔之巅。
那个天道佩恩的“脉络”…复杂到让她瞬间头晕目眩，几乎呕吐！那是绝对冰冷的数据洪流与一种…深埋的、疯狂的、绝望的炽热残响的恐怖融合！两种截然不同的“脉络”扭曲缠绕在一起，彼此争斗，又彼此依存，构成了一个她无法理解的、巨大的矛盾集合体！
那就是…“佩恩”的真实？
就在她本能地想要深入“看”清那一瞬间——
“警告：感知负荷过载。精神阈值接近临界点。建议立即降低感知强度。”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舱内响起。
同时，一股强大的、不容抗拒的意念通过“福音”系统强行介入，粗暴地打断了她的窥探，将她的感知范围重新压缩回半径五公里的常规监控。
香磷猛地喘了口气，冷汗（虽然浸泡在液体中感觉不明显）瞬间浸透了全身。
她知道了…她好像触碰到了某个绝对不该知道的秘密！
巨大的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甚至超过了肉体和精神的痛苦。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再有任何逾越，将全部注意力死死锁死在那些枯燥的能量读数上，仿佛它们才是唯一安全的港湾。
高塔之外，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但阴云并未散去，沉甸甸地压在整个雨隐村上空。废墟间弥漫着死寂。
塔内，冰冷的修复在继续，严密的监控在继续，无情的计算与优化，也在继续。
风暴的间隙，短暂而压抑。而下一个浪头，或许正在无人察觉的暗处，悄然积蓄着更加毁灭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