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高中生数学联赛的报名表，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晚照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兴奋、紧张、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畏难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在放学路上都显得有些沉默。
沈倦走在她身侧，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安静。他没有立刻追问，只是默默地将她护在靠人行道的内侧，隔绝了傍晚车流的喧嚣。
“在想竞赛的事？”直到拐入通往她家小区的那条相对安静的林荫道，他才低声开口，声音融在初夏傍晚微暖的风里。
林晚照踢了踢脚边一颗小石子，闷闷地“嗯”了一声。“感觉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初赛时间又挺紧的……”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怕给你丢脸。”
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但沈倦还是听清了。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夕阳的金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清隽的侧脸上跳跃。
“林晚照，”他叫她的全名，语气是罕见的认真，“看着我。”
林晚照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质疑或轻视，只有沉静的、如同磐石般的信任。
“报名，是你自己做的决定，是为了挑战自己，超越自己。”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在她的心上，“不是为了任何人。所以，不存在‘丢脸’这种说法。”
他微微俯身，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目光灼灼：“我相信你能行。就像你相信我一样。”
他的信任，像一股温润而坚定的力量，缓缓注入林晚照有些忐忑的心田，驱散了那些盘旋不去的自我怀疑。是啊，她重活一世，不就是为了打破前世的桎梏，去尝试那些曾经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吗？怎么能因为一点困难就未战先怯？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沈倦看着她重新亮起来的眼眸，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拂开她额前一缕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额角，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走吧，”他收回手，耳根似乎有些泛红，语气却努力维持着平静，“从明天开始，放学后加练一小时。我给你划重点。”
“好！”林晚照应着，感觉心底那片因为竞赛而泛起的涟漪，渐渐被一种更为踏实、更为温暖的情绪所取代。有他在前面引路，似乎再难的关卡，也有了闯过去的勇气。
竞赛的加练，很快就被提上了日程。沈倦果然言出必行，第二天放学后，就带着林晚照占据了图书馆最角落的那个固定位置，摊开了厚厚的竞赛辅导书和历年真题。
“联赛初赛的知识点，大部分还是在高考大纲内，但更注重技巧性和思维深度。”沈倦用红笔在目录上圈画出几个重点章节，“尤其是数论、组合数学和平面几何这几个模块，需要额外投入精力。”
他的讲解一如既往的清晰，条分缕析，总能精准地切入要害。林晚照听得全神贯注，手中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有了明确的目标和详尽的计划，之前的那点畏难情绪很快被高涨的学习热情所取代。
“宿主，检测到高效学习状态，触发限时挑战任务【思维的跃迁】。在90分钟内，独立完成目标人物划定的本章节所有典型例题。任务奖励：积分300，【心流体验卡（数学专精）】x1，【记忆面包（碎片）】x1。”
系统的挑战来得正是时候。林晚照精神一振，立刻投入到题海之中。这些题目的难度确实远超平时的课后练习，常常需要多步骤的转化和巧妙的构造。她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奋笔疾书，遇到卡壳的地方，并不急于求助，而是先尝试调用沈倦讲解的思路和自己已有的知识储备进行突破。
沈倦就坐在她旁边，做着自己的奥数题集，但眼角的余光始终关注着她的进度。看到她遇到难题时紧抿的嘴唇和微微汗湿的鼻尖，他没有立刻出声打扰，只是在她反复尝试无果、情绪开始有些焦躁时，才会用笔轻轻点一点她正在纠结的步骤旁边，提示道：“试试反证法？”或者“这里，可以构造一个辅助函数。”
他从不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在她攀登险峰时，适时地指出一条可能的小径。这种引导式的帮助，比单纯的讲解更让林晚照受用。每一次在他的点拨下豁然开朗，那种茅塞顿开的喜悦和成就感，都让她对数学的兴趣和信心增加一分。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当时钟指向90分钟的终点时，林晚照刚好落下最后一笔，完成了最后一道题的解答。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大脑因为高速运转而有些微微发烫，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叮——限时挑战任务【思维的跃迁】完成！奖励积分300，【心流体验卡（数学专精）】x1，【记忆面包（碎片）】x1已发放。”
悦耳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林晚照兴奋地转过头，想跟沈倦分享这份喜悦，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他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笔，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种更深沉的、让她心跳加速的东西。
“做得很好。”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被他这样专注地看着、肯定着，林晚照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图书馆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书卷的墨香和一种名为“暧昧”的粘稠气息。
她看到他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抬手，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只是将手边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轻轻推到她面前。
“喝点水。”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淡，但耳廓那抹可疑的红色却出卖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林晚照接过水瓶，指尖与他微凉的指尖轻轻碰触，又是一阵细微的战栗。她低下头，拧开瓶盖，小口地喝着水，试图掩饰自己同样滚烫的脸颊。
一种无声的甜蜜，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感受到彼此心照不宣的靠近与悸动。
竞赛的备战紧张而充实，但林晚照并没有忘记对奶奶身体的担忧。那片可疑的白色小药片和那带着异样气味的中药，始终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头。
这天晚上，她趁着妈妈在厨房收拾，奶奶在客厅看电视的间隙，悄悄溜进了奶奶的房间。她的目标，是奶奶床头柜的那个小药盒。
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做贼心虚的感觉让她手心都有些冒汗。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药盒，里面果然混杂着几种不同的药片。她凭借“医术入门”带来的微弱辨识力，和这几天偷偷查阅手机资料的结果，仔细分辨着。
降压药她认得，另外一种似乎是帮助睡眠的……然后，她的目光锁定在了那片白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药片上。它混在其中，看起来平平无奇。
她犹豫了一下，飞快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干净小密封袋，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捏起那片药，放了进去。她必须知道这是什么。
刚把药盒恢复原状，身后就传来了奶奶温和的声音：“晚照，在找什么呢？”
林晚照吓得浑身一僵，迅速将密封袋塞进口袋，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没、没什么，奶奶，我看看您还有没有降压药了，怕您忘了吃。”
奶奶慈爱地笑了笑：“还有呢，我们晚照真是长大了，知道关心奶奶了。”她招招手，“来，陪奶奶坐会儿。”
林晚照依言走过去，在奶奶身边坐下，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奶奶拉着她的手，轻轻拍着，絮絮叨叨地说着些家常，目光温暖而包容。
看着奶奶日渐憔悴的面容和那双依旧充满关爱的眼睛，林晚照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涩和决心。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弄清楚真相，保护好奶奶。
第二天，林晚照找了个借口，去了离家不远的一家正规药店。她将那个密封袋递给药剂师，谎称是家里老人吃的药，不小心弄混了，想确认一下是什么。
药剂师拿着药片仔细看了看，又查询了一下电脑，眉头微微皱起：“小姑娘，这个药片……从外观上看，不太像是市面上常见的处方药或非处方药。没有标识，我们无法准确判断成分。而且，”他压低了声音，“有些来路不明的所谓‘保健品’或者‘偏方’，可能会添加一些不明成分，甚至是对身体有害的物质。最好还是让老人停用，带老人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比较稳妥。”
药剂师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林晚照遍体生寒。
来路不明……有害物质……
难道奶奶的疲惫和身体不适，真的和这片药有关？那个老中医的药方，是不是也有问题？
巨大的恐慌和愤怒瞬间攫住了她。她谢过药剂师，失魂落魄地走出药店，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她该怎么办？直接告诉妈妈？妈妈会相信吗？还是会觉得她小题大做？那个老中医是亲戚介绍的，妈妈很信任他……
正当她心乱如麻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手机响了。是沈倦。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才接起电话：“喂？”
“林晚照，”沈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她熟悉的清冷，却奇异地抚平了她些许焦躁，“今天加练的那道组合数学题，我想到了一种更简洁的证法，想听听吗？”
他的声音像一道清泉，流淌过她混乱的心绪。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把所有的担忧和恐惧都告诉他。
“沈倦……”她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和依赖，“我……我可能，发现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他沉稳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在原地别动，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马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