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在后半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洗刷着山间的血腥与尘埃,却也带来了刺骨的寒意。杨过背着昏迷不醒的小龙女,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山路上艰难前行。他撕下自己的外袍,尽可能地将小龙女裹紧,避免她被雨水淋湿,自己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很快就被雨水和汗水浸透,冷得嘴唇发紫。
小龙女伏在他背上,呼吸微弱而急促,冰魄银针的剧毒虽被那神秘的赤练蛇暂时压制,但并未根除,加上欧阳锋那一掌造成的内伤,她的身体滚烫,时而会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呓语。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让杨过的心揪紧一分。
“姑姑,坚持住……我们很快就安全了,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救你。”杨过低声呢喃,不知是在安慰小龙女,还是在给自己打气。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古墓回不去了,天下之大,竟似无他们的容身之处。他只知道,必须离开终南山越远越好,找一个温暖、干燥的地方,让姑姑能够休息、疗伤。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山路湿滑难行。有几次,他脚下一滑,险些带着小龙女一起滚下山坡,全靠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力才勉强稳住身形。体力在迅速消耗,内息也因为之前强行冲穴和吸入毒烟而紊乱不堪。
就在他精神恍惚,几乎要支撑不住时,前方草丛中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几条色彩斑斓、一看便知剧毒无比的蜈蚣从湿漉漉的草叶间钻出,昂首对着杨过这个不速之客,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
杨过心中一凛,他此刻状态极差,还要护着背上的小龙女,对付这些毒物着实棘手。他正欲强提内力驱赶,却见一道赤影如电般从侧后方射出!
是那条赤练蛇!
它细长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在那几条蜈蚣前方。它并没有立刻攻击,只是昂起蛇首,猩红的蛇信快速吞吐,发出一种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嘶嘶”声。更有一股无形却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以它为中心弥漫开来。
那几条原本气势汹汹的蜈蚣,如同见到了天敌克星,瞬间僵直,随即惊慌失措地调转方向,飞快地钻回草丛深处,消失不见。
杨过看得怔住,心中惊疑更甚。这蛇不仅通灵,能压制冰魄银针之毒,竟还有驱赶其他毒物的威能?它到底什么来头?为何要一再相助?
那赤练蛇驱散蜈蚣后,并未回到杨过身边,而是转头朝着山路的一个岔道方向游去,游出几步,又停下来,回望杨过,蛇首微微点动,似乎在示意他跟上。
杨过犹豫了片刻。他自幼在市井摸爬滚打,深知人心险恶,对这等来历不明的“灵物”本能地抱有戒心。但眼下山穷水尽,姑姑危在旦夕,这蛇又确实屡次相助……他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
“好,蛇兄,我信你一次!”他调整了一下背负小龙女的姿势,迈步跟上了那道赤色身影。
赤练蛇的行进路线颇为奇特,并非沿着寻常山路,而是穿梭于林木、岩石之间,有时甚至需要穿过狭窄的石缝。但奇怪的是,它所指引的道路,虽然难行,却总能避开那些特别湿滑陡峭的地段,而且一路上,再没有任何毒虫猛兽前来骚扰。
在天色蒙蒙亮,雨势渐歇之时,他们竟然走出了终南山脉,来到了一处相对平坦的谷地。前方隐约可见几缕炊烟,似乎有个小镇。
赤练蛇在一棵老槐树下停住,盘踞起来,不再前行。它的意思很明显,前方是人间烟火地,它不便再跟随。
杨过看着盘踞在树根下的赤练蛇,心情复杂。他放下小龙女,让她靠树坐下,然后对着赤练蛇,郑重地抱拳行了一礼:“蛇兄,大恩不言谢。还请告知,我姑姑身中剧毒,内伤沉重,这世间,可有能救她之人?”
他本不指望能得到回应,只是下意识地将心中的绝望问出。
然而,那赤练蛇却再次昂起头,猩红的蛇信指向东南方向,随即,它用尾尖在湿润的泥地上,划下了几个歪歪扭扭、却清晰可辨的字:
“毒手药王”。
杨过瞳孔骤缩,心头巨震!这蛇……不仅能听懂人言,竟还能写字?!
“毒……毒手药王?”他喃喃念出这个名字,脑海中迅速搜索着相关的记忆。似乎曾听江湖前辈提起过,南方某地隐居着一位性情古怪、亦正亦邪的用毒高手,人称“毒手药王”,医术通神,尤其擅长解毒,但求医者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
希望之火,瞬间在杨过心中燃起!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救姑姑!
他再次看向那赤练蛇,眼神已从最初的感激、好奇,变成了深深的敬畏与信赖。“多谢蛇兄指点!我这就带姑姑前往!”
他重新背起小龙女,对着赤练蛇点了点头,毅然转身,朝着东南方向走去。他并不知道,在他转身之后,那盘踞在树下的赤练蛇身影缓缓变淡,最终化作一缕若有若无的赤色烟气,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清晨的薄雾之中。
花月影并未远离。她只是隐去了形体,以更不易察觉的方式继续跟随。毒手药王?她倒是有点印象,似乎是个有点意思的凡人,对草木毒素的研究颇有独到之处。让杨过带着小龙女去那里,既能延续这场“苦情戏”,或许也能让她顺便观摩一下此界顶尖的用毒之道,算是一举两得。
她“看”着杨过背着小龙女,步履蹒跚却坚定地走向那个小镇,想必是要去寻辆马车代步。少年单薄的背影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孤寂,却又充满了不屈不挠的力量。
“情之一字,竟能让人迸发出如此潜力……”花月影的意念在虚无中流转,带着一丝玩味,“毒手药王那里,想必不会让人失望。这场医治之旅,恐怕比想象中还要……精彩。”
赤色的烟气在林间缭绕,如同一个无声的诅咒,亦或是一个冷漠的祝福,跟随着那对苦难的师徒,一同踏上了前往南方的、吉凶未卜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