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还未渐亮。马车内的严靖川探出头来,看向江梦颖,向她挥手。她的眼眶又开始泛红,却还是强忍着眼泪,说道:“路上小心,记得按时换药,照顾好自己。”严靖川点点头,随行军队伍离开了将军府。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知道,这一去,又将是漫长的等待,但她会一直在这里等他,等他平安回来,等他们能真正毫无顾忌地相守在一起。
庭院里的风吹过,带着几分寒意,江梦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转身走回房间。房间里还残留着严靖川的气息,床上的被褥也还保持着他昨晚躺过的形状,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一样。她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抚摸着他昨晚躺过的地方,心里暗暗说道:“严靖川,我等你回来。”
江梦颖指尖触到被褥残留的余温时,窗外的天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她起身走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双泛红的眼,昨夜严靖川替她拢发时说的那句“等我回来。”还在耳边打转,可眼下只剩镜中孤影与案上那枚他落下的家传玉佩——那是他故意留下的念想。
严靖川的靖安军与驻扎边境一个月,迟迟不出兵,只是稳住军心,每日操练,准备挫挫北狄的士气,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八日后,严靖川与风副将、周副将商议的进攻时间。
此时,城外十里的官道上,严靖川换成了灰布小兵服,毡帽压得极低,遮住了眉宇间的英气。风副将策马走在车旁,声音压得极轻:“将军,前锋营已在前面山谷等候,周副将按计划带五千人佯攻北狄右翼,引孛鲁台分兵。”
严靖川点点头,将腰间的玉佩塞进衣襟——那是江梦颖亲手系上的,青白玉雕成的雁纹,她说“雁归时,便是君归日”。他攥紧玉佩,翻身跳下车,混进前锋营的队伍里。身后的马车被随行士兵牵走,只留下一串车轮碾过石子的声响,渐渐消失在晨雾中。
“小子,看着面生,是新补的兵?”队伍里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凑过来,手里的长枪杆磨得发亮,“第一次去雁门关?”
严靖川扯了扯嘴角,压低声音:“是,跟着王大哥学本事。”他指了指不远处扛着军旗的士兵,那是他安排在前锋营的亲卫,此刻正装作普通士兵,暗中护他周全。
队伍行至雁门关外的黑松林时,晨雾渐散,远处的山峦露出青黑色的轮廓。风副将勒住马,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地图,展开在马鞍上:“按计划,前锋营午时前抵达狼山隘口,等周副将那边的信号枪响,便突袭北狄的粮草营。”他目光扫过队伍,最后落在严靖川身上,“阿川,你跟在我身边,注意隐蔽。”
严靖川应了声,心里却清楚,孛鲁台老奸巨猾,粮草营必然布下重兵。父亲当年就是在狼山隘口中了孛鲁台的埋伏,左腿被箭射穿,落下终身残疾。这次他们故意放出“偷袭粮草”的假消息,就是要引孛鲁台将主力调去粮草营,再趁机拿下雁门关左侧的制高点——鹰嘴崖。
午时刚过,远处突然传来三声枪响,是周副将的信号。风副将眼中精光一闪,拔出腰间的弯刀:“冲!”
前锋营的士兵们如离弦之箭,朝着狼山隘口冲去。严靖川握紧长枪,跟着队伍冲进隘口,却见前方空无一人,只有几顶帐篷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他心里一沉:“不好,是陷阱!”
话音刚落,两侧山坡上突然响起号角声,北狄士兵如潮水般涌来,手里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为首的是个穿黑色皮甲的壮汉,脸上一道刀疤从额头划到下巴,正是孛鲁台手下的第一猛将——巴图。
“大靖的小崽子们,敢来偷袭,今天就让你们有来无回!”巴图嘶吼着,挥舞着狼牙棒冲了下来。
风副将脸色一变,却依旧镇定:“列阵!长枪在前,弓箭手在后!”
严靖川跟着士兵们结成枪阵,长枪如林,朝着冲下来的北狄士兵刺去。第一个北狄骑兵冲至阵前,被三支长枪同时刺穿胸膛,鲜血喷溅在严靖川的灰布服上,带着一股铁锈味。他咬紧牙关,不顾伤情,将长枪向前一送,又刺穿一个士兵的小腹,可对方的弯刀也划破了他的胳膊,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将军,我们中计了!孛鲁台是否看穿了我们的计划!”亲卫凑到严靖川身边,声音急促。
严靖川抹了把脸上的血,目光扫过战场:“不对,孛鲁台要是知道计划,不会只派巴图来。他是在试探我们!”他转头对风副将喊道,“风大哥,让弓箭手射信号弹,让周副将加快速度,按第二计划行事!”
风副将点头,立刻下令弓箭手射出红色信号弹。信号弹在天空中炸开,如一团烈火。可就在这时,巴图突然率军撤退,朝着鹰嘴崖的方向跑去。
“不好,他要去支援鹰嘴崖!”严靖川心里一紧,鹰嘴崖是他们计划中的关键,若被北狄占领,后续的进攻就会陷入被动。“风大哥,你带一半人继续追巴图,我带另一半人去鹰嘴崖!”
风副将犹豫了一下,他知道严靖川的身份,不能让他涉险。可眼下情况紧急,他只能点头:“你小心,我随后就到!”
严靖川带着五百士兵,朝着鹰嘴崖狂奔。山路崎岖,碎石硌得脚底生疼,胳膊上的伤口被风一吹,疼得钻心。可他不敢停下,他知道,鹰嘴崖上的弟兄们还在等着他们支援。
快到鹰嘴崖时,远处传来喊杀声。严靖川加快脚步,爬上山顶,却见北狄士兵已经攻上了崖顶,大靖的士兵们正拼死抵抗,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鲜血顺着山崖流下来,染红了山下的岩石。
“杀!”严靖川怒吼一声,带着士兵们冲了上去。他的长枪如银蛇出洞,接连刺穿几个北狄士兵的喉咙。一个北狄将领见他来势汹汹,挥刀朝着他砍来。严靖川侧身避开,同时将长枪向上一挑,枪尖划过将领的手腕,弯刀掉在地上。他趁机一脚踹在将领的胸口,将领摔倒在地,严靖川一枪刺下,结束了他的性命。
可北狄士兵越来越多,严靖川的士兵们渐渐体力不支。他的胳膊又添了一道伤口,鲜血顺着手臂流进袖口,握枪的手越来越滑。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是风副将带着人赶来了!
“我们来了!”风副将的声音响彻山谷,他挥舞着长戟,将巴图的狼牙棒挑飞,“巴图,你的对手是我!”
巴图见风副将赶来,怒吼一声,挥着狼牙棒朝着风副将冲去。两人缠斗在一起,兵器碰撞的声响震得山谷回声阵阵。严靖川趁机重整队伍,与风副将带来的士兵合力,将北狄士兵逼到山崖边。
“投降不杀!”严靖川高声喊道,可北狄士兵却没有投降的意思,他们依旧挥舞着弯刀,拼死抵抗。有的士兵甚至抱着大靖士兵,一起跳下山崖,同归于尽。
战斗从午时打到黄昏,夕阳将鹰嘴崖染成一片血红。北狄士兵死伤过半,巴图也被风副将一戟刺穿了胸膛,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可大靖的士兵也损失惨重,五百人的队伍,最后只剩下不到两百人,个个带伤,疲惫不堪。
严靖川看着眼前的惨状,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江梦颖的叮嘱,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想起那些战死的弟兄们。
“将军,探马回报,孛鲁台带着三万精兵,朝着雁门关杀来了!”亲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严靖川回过神来:“风大哥,我们立刻回雁门关,与周副将汇合,准备迎战孛鲁台!”
风副将点点头,他看着严靖川,眼里满是赞许:“将军,你现在可比你父亲当年更勇猛了。”
严靖川苦笑一声:“若能守住雁门关,不让弟兄们白白牺牲,我就算粉身碎骨也值了。”
队伍朝着雁门关行进,夜色渐浓,山路漆黑。严靖川走在队伍中间,手里的长枪拄在地上,支撑着疲惫的身体。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冰凉的玉温让他心里稍安。他在心里默念:“梦颖,等着我,我一定会平安回去。”
快到雁门关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号角声,是周副将的信号。严靖川心里一紧,周副将那边肯定遇到了麻烦。他加快脚步,冲进雁门关,却见周副将带着残兵退了回来,身上的铠甲满是刀痕,脸上血迹斑斑。
“将军,孛鲁台太狡猾了,他分兵三路,一路佯攻右翼,一路偷袭粮草营,主力却朝着雁门关杀来。我们寡不敌众,只能退回来。”周副将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愧疚。
严靖川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怪你,是我低估了孛鲁台。现在,我们还有多少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