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难道这次真的要空手而归?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退而求其次买点最廉价的替代草药时。
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药材区最边缘、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摊位。
那个摊位异常冷清。
摊主是个蜷缩在墙角、裹着一件油光发亮破袄的干瘦老头,胡子拉碴,头发乱得像鸡窝,正耷拉着脑袋打盹。
他的摊位上东西很少,也很杂乱。
几块毫不起眼的灰暗矿石,几根断裂的看不出价值的兽骨。
几株蔫得快要死掉的通络草,还有一小堆锈迹斑斑、像是刚从哪个废铁堆里刨出来的破铜烂铁。
吸引夜微目光的,是那堆“破铜烂铁”最底下,压着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的“铁疙瘩”。
那东西死气沉沉,没有一丝金属该有的质感,更像是一块丑陋的石头。
但就在她目光无意间扫过那黑疙瘩的瞬间,她丹田深处,猛地传来一丝极其强烈的奇异悸动,但很快就消失了。
夜微的脚步瞬间顿住。
这是什么感觉?
前所未有。
难不成,是那摊位的铁疙瘩,在吸引着她?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方向,低头走到那个冷清的摊位前,蹲下身,装作随意翻看那几株蔫巴巴的灵草。
“老丈,这株‘通络草’怎么卖?”夜微指着一株叶子都快掉光、根须发黑的草药,声音刻意放得平淡。
老头掀开沉重的眼皮,浑浊的眼珠瞥了她一眼,又懒洋洋地扫了下那株草。
“十个铜板,拿走。”
夜微没还价,从怀里数出十个铜板递过去,拿起那株草。
随后,她的注意力投到旁边那堆破铜烂铁。
手指随意地拨弄了一下,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了最底下那块冰凉沉重的黑疙瘩。
这一碰,发现这黑疙瘩有点重。
按理来说,像这一体积的铁块,只要微微一触碰,肯定会被她掀起。
但它却沉甸甸的,依然静静地躺在地上,是一块远超同等体积的铁块。
她伸出手指,催动体内的一点微弱灵力,发现丹田处并没有一丝异样。
难不成,刚才的那丝悸动是错觉?
她疑惑着拿起那块黑疙瘩,掂量了一下,入手的分量让她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
夜微故意皱起眉,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老丈,这块破铁疙瘩也要卖钱?死沉死沉的,黑不溜秋,能干啥?垫桌脚都嫌它不稳当。”
老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困倦和不耐烦挥挥手。
“破烂玩意儿占地方,你看着给几个铜板拿走!!”
夜微心中念头急转。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随手将那块沉甸甸的黑疙瘩和那株通络草丢在一起,然后掏出自己那个干瘪的钱袋。
她没有直接倒出所有钱,从里面拿出了二十个铜板。
“喏,就这些了。这破草和这破铁疙瘩,够了吧?”夜微的语气带着点不耐烦,像个不懂行又抠门的穷苦小子。
老头浑浊的眼睛看到摊位上散落的铜板,顿时亮了一下。
那破草和破铁疙瘩在他眼里跟垃圾没区别,能换二十个铜板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他生怕夜微反悔,肥胖的手飞快地一把将铜板全部扫进自己怀里。
他嘴里嘟囔着:“再送你几株草,拿走拿走,赶紧的!”
旁边几个摊主看到这一幕,都发出毫不掩饰的嗤笑声。
“嘿,老王头,又坑了个傻小子!”
“一块破铁和几株草,换二十个铜板,你小子今天走狗屎运了!”
“小伙子,那玩意儿拿回去当磨刀石都嫌它硌得慌!”
夜微仿佛聋了一样,对那些刺耳的嘲笑充耳不闻。
她面无表情地将那块黑疙瘩和那些通络草,塞进随身带来的一个破旧布袋里。
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暗水集嘈杂拥挤的人流之中。
直到走出暗水集的范围,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深处。
夜微才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
刚才那一刻的悸动绝非错觉!
这块看似废铁的黑疙瘩,绝对有古怪!
说不定,还可能是个宝贝!
她掂了掂破布袋里那沉甸甸的分量,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虽然通络草到手了,但是其他的药材......要不继续去偷?
这趟暗水集之行,可真是收获满满。
希望,这块黑疙瘩能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价值。
静秋院的破屋内,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夜微盘膝而坐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
她暂时将解毒药方的巨大困境压在心底。
此刻,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面前这块从暗水集买回来的黑疙瘩上。
它静静地躺在铺开的破布上,在昏黄摇曳的灯火下,依旧呈现出一种死寂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
表面坑坑洼洼,没有任何纹饰,也没有任何能量波动散发出来。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一块被烧焦的、毫无价值的废铁。
夜微尝试了最常规的认主方法。
她抽出藏在袖中的那根磨尖的木刺,在左手食指指腹上用力一刺。
一滴殷红的血珠迅速渗出。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这滴饱含着生命气息的鲜血,滴落在黑疙瘩冰冷粗糙的表面。
血珠滚落。
没有渗透,没有光芒,没有传说中神器认主时该有的任何异象。
它就像一块真正的、毫无生命的死物,对鲜红的血液毫无反应。
血珠顺着那些凹凸不平的坑洼缓缓滑落,留下一道极淡的、迅速干涸的暗红色痕迹。
最终滴落在下面的破布上,洇开一小团污渍。
“滴血无用。”夜微眼神暗了暗,但并未完全失望。
玄元大陆光怪陆离,认主方式千奇百怪,滴血只是最基础的一种。
她深吸一口气,排除杂念,心神沉入丹田。
那缕微弱的灵气,是她目前唯一掌握的力量。
她集中全部精神,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缕细若游丝的灵气,缓缓流向自己的右手食指指尖。
当指尖泛起一层微不可察的淡淡白芒时,她屏住呼吸,将指尖轻轻点在那冰冷的黑疙瘩表面。
灵气接触的刹那,如同泥牛入海。
没有任何阻碍感,也没有任何被吸收的迹象。
那缕灵气在接触到黑疙瘩表面的瞬间,就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黑疙瘩依旧冰冷沉寂,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