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烟雾带来的羞辱感,像粘稠的油漆糊在何晨光小组每个人的脸上、身上,更深深浸入心里。
五人躲在一处天然形成的岩石凹槽里,短暂休整,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粗重的喘息声夹杂着李二牛偶尔因吸入刺激性烟雾引发的低咳。
“操他妈的!”王艳兵终于憋不住,低吼出声,一拳砸在湿冷的岩壁上,指关节瞬间泛红,“耍猴呢?!那帮狗日的红军!”
宋凯飞脸色铁青,以往那点来自空军的小优越感被碾得粉碎:“用弩……真他妈想得出来!完全规避了枪声预警!我们就像瞎子一样往陷阱里撞!”
徐天龙默默递过水壶给咳嗽的李二牛,自己则警惕地注视着凹槽外的动静,声音低沉:“不是我们太弱,是对手太了解我们了。他们预判了我们的所有预判。
那个狙击手的位置,那个假人质的演技,还有侧翼包抄我们的那个……他们对地形的利用和心理把握,超出我们太多。”
李二牛灌了口水,顺过气,憨厚的脸上满是沮丧:“箱子没拿到……还……还弄得这么狼狈。俺们是不是要被淘汰了?”
何晨光一直没说话,他靠在岩壁上,闭着眼,左腿的肌肉因为之前的狂奔和紧张而在微微痉挛。
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每一个细节——对方的伏击点布置、弩箭射来的角度、假人质那戏谑的口型、以及最后那浓密的彩色烟雾。
失败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因之前顺利通过体能关卡而产生的些许自得,但也让他那颗被怒火灼烧的心,迅速冷却下来。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里之前的挫败和茫然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狠厉与冷静。
“淘汰?还早。”何晨光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任务失败,只是扣分。我们人还在,枪也在。刚才那一下,不全是坏事。”
他目光扫过队友:“至少我们知道了,红军是什么德行。他们不讲究规则,只追求结果。他们喜欢玩弄猎物,享受我们狼狈的样子。”
他顿了顿,嘴角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既然他们喜欢玩,那我们就陪他们玩到底。
从现在起,忘记这是考核,把这当成真正的敌后战场。我们面对的,是一群装备精良、经验丰富、以猎杀我们为乐的敌人。”
“怎么玩?”王艳兵抬起头,眼神里的凶狠被何晨光的话重新点燃。
“他们不是喜欢预设伏击圈吗?”何晨光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快速划拉着,“那我们就不按常理出牌。
宋凯飞,你的优势是空间感和地图记忆,我们需要找到一条非常规的、能避开主要通道,又能接近下一个任务点的路线。”
“没问题,交给我!”宋凯飞精神一振,立刻拿出防水地图和指北针。
“徐天龙,你的耳朵是我们的预警机,范围扩大到最大。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明白。”
“二牛,体力保存好,关键时刻需要你爆发。另外,找找附近有没有能果腹的野果或者干净水源。”
“中!俺这就去瞅瞅!”李二牛立刻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探出凹槽。
何晨光最后看向王艳兵:“艳兵,咱俩负责制造‘惊喜’。他们想猎杀我们,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么好牙口。”
王艳兵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就等你这句话!”
就在何晨光小组舔舐伤口、重整旗鼓的同时,在这片广袤荒野的另一角,另一支菜鸟小组的运气显然用尽了。
这是一支由五名来自不同常规部队尖子组成的小队,代号“山猫”。
他们凭借出色的野外生存能力,在前两天避开了多次搜索,甚至成功偷袭了一个孤狼b组设置的临时检查点,士气正旺。
然而,他们的好运用完了。
此刻,他们被堵在了一条干涸的河床里。河床两侧是陡峭的土坡,退路和去路都被封死。
堵住他们的,不是扮演追捕者的“蓝军”孤狼b组,而是三名如同鬼魅般出现的“红军”战狼队员。
没有警告,没有喊话。
战斗在瞬间爆发,又在一分钟内结束。
“山猫”小组的抵抗不可谓不顽强,但在绝对的实力和经验差距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三名战狼队员如同高效的杀戮机器,配合默契到了极致。
一人在正面用精准的短点射进行火力压制,另一人从侧翼借助河床起伏的地形快速迂回,第三人则如同幽灵般从他们头顶的土坡滑下,直接切入阵型中心。
格斗动作狠辣凌厉,一招制敌。
“砰!砰!砰!”
连续的枪声和身体撞击闷响过后,河床里冒起了五股代表“阵亡”的蓝烟。
“山猫”小组全员,覆没。
一名战狼队员踢了踢地上“尸体”旁边的装备,对着耳麦冷漠报告:“头儿,清理了一窝小老鼠,叫‘山猫’。”
耳麦里传来冷锋那略带痞气的声音:“效率还行。收拾一下,去下一个坐标。听说‘红细胞’那几只小崽子还没逮住,陪他们多玩玩。”
远处,一个伪装得极好的观察点上。
史小凡放下望远镜,对身旁的耿继辉说:“战狼下手够黑的,一点情面不留。”
耿继辉脸上没什么表情:“实战中,敌人更不会留情。
早点让他们见识到差距,是好事。‘山猫’小组,野外生存可以,但战术意识和临敌应变太差。”
史小凡点头,在终端上“山猫”小组的编号后面打上了“淘汰”的标记。屏幕上,代表菜鸟的光点已经稀疏了不少。
“红细胞小组怎么样了?”耿继辉问。
“吃了亏,但没散。何晨光调整得很快,正在规划新路线。”史小凡调出红细胞小组的实时动向,“有点意思,他们好像不打算一味逃窜了。”
龙小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被狼盯上的兔子,如果只知道跑,迟早会被追上咬死。懂得回头龇牙的兔子,才能多活一会儿。”
她看向史小凡:“你那个‘科学化’选拔,看来确实能逼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史小凡笑了笑,没说话。他的目光投向密林深处,仿佛能穿透层层枝叶,看到那五个正在绝境中试图蜕变的年轻士兵。
他知道,最残酷的考验,往往才能淬炼出最锋利的刀刃。
夜幕,开始缓缓降临。
对于荒野中的菜鸟们来说,黑夜并不意味着安全,反而潜藏着更多的未知与危险。
何晨光小组沿着宋凯飞规划的一条极其难走的兽道艰难前行。
这条路避开了主要路径和制高点,但荆棘密布,崎岖难行。
饥饿、疲惫、寒冷,以及左腿不时传来的刺痛,不断侵蚀着何晨光的意志。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王艳兵在他身边,眼神在暮色中亮得吓人,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出去撕咬的饿狼。
徐天龙突然停下脚步,举起拳头。
所有人瞬间蹲下,屏住呼吸。
徐天龙侧耳倾听片刻,压低声音:“前面……有流水声,但水声里夹杂着别的东西……很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有情况!
何晨光眼神一凛,打了个手势。小组立刻呈战斗队形散开,借助树木和岩石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声音来源摸去。
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眼前出现了一条不算宽的小溪。
溪流对面,隐约可见两个模糊的人影正蹲在溪边,似乎是在取水,其中一人正在摆弄着什么装备,发出了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是红军?还是蓝军?或者是……其他菜鸟?
暮色和树林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王艳兵看向何晨光,眼神询问:“干不干?”
何晨光大脑飞速计算着距离、环境、敌我态势。
对方只有两个人,背对着他们,注意力似乎集中在取水和装备上。这是绝佳的机会!
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和报复的冲动涌上心头。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训练用手枪,瞄准了其中一个身影的后心。
狩猎者的角色,似乎在这一刻,悄然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