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没有立刻回答亚瑟。
他站起身,缓缓地踱步到椭圆形办公室那扇着名的防弹玻璃窗前,背对着亚瑟,沉默地凝视着窗外的草坪和远处的方尖碑。
他的背影,在夕阳的斜晖中,被拉得很长,显得有些萧索,甚至……孤独。
作为这个星球上最有权势的人,他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主动出击,习惯了用自己手中那无可匹敌的力量,去塑造世界的格局。
“退缩”、“等待”、“无能为力”……这些词,在他的字典里,根本就不存在。
但是今天,他却必须,亲手将这些代表着软弱和失败的词,变成这个国家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最高行动准则。
这对他个人而言,是一种巨大的煎熬。
亚瑟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知道,总统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残酷的现实,来完成这个艰难的心理转变。
他已经说出了所有该说的话。剩下的,只能等待最高统帅的决断。
许久之后,总统终于转过身来。
他脸上的愤怒和不甘,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作为政治家,所特有的、绝对的冷静和理智。
他已经权衡完了所有的利弊。
他知道,亚瑟是对的。
在面对一个完全未知的、拥有碾压性技术优势的对手时,继续用旧时代的思维去进行徒劳的挑衅,是一种战略上的自杀行为。
“好吧,亚瑟。”总统的声音,恢复了平稳,但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就按你说的办。”
“下达最高指令,代号‘冬眠’。暂停一切针对‘神谕军工’的主动行动。将行动级别,从‘清除’,调整为‘最高优先级监控’。”
“收回我们所有的‘白手套’。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一份,像《幽灵猎手》这样,充满了耻辱的报告。”
“是,总统先生。”亚瑟的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成功地说服了这头骄傲的狮王,为国家,避免了未来可能发生的、更大的灾难和屈辱。
“但是,亚瑟,”总统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起来,他看着亚瑟,缓缓地问道,“一个问题。”
“当我们……当我们这些代表着国家机器的‘白手套’,全部收回来之后。”
“你认为,那些隐藏在阴影里,从不受任何规则束缚的‘黑手套’,他们……会做些什么?”
亚瑟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瞬间就明白了总统的意思。
国家,有国家的行事准则。有些底线,是绝对不能触碰的。比如,不能轻易动用非对称的、大规模杀伤性的手段。
但是,那些隐藏在幕后的、真正的权力玩家,比如“利维坦”那样的组织,他们……没有底线。
当他们发现,连美利坚合众国这样的庞然大物,都在正面战场上,选择了退缩和沉默时。
当他们意识到,用常规的、所谓的“文明”手段,已经根本无法对抗“神谕军工”时。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会逼迫他们,采取最疯狂、最极端、最不择手段的方式,来进行反扑。
暗杀、恐怖袭击、金融战争、病毒……
一切能够想到的、上不了台面的阴招,都将被他们从潘多拉的魔盒中,释放出来。
中情局的“冬眠”,看似是一种退缩。
但实际上,它却创造出了一个巨大的、致命的……权力真空。
这个真空,将很快,被那些更加黑暗、更加混乱、更加疯狂的力量所填满。
“我不知道,总统先生。”亚瑟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变得有些干涩,“我只知道,一场真正的、没有任何规则的暗战,可能……才刚刚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