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张雨晴猛然睁开眼睛,冷汗浸透了白色长裙。
静室内,蜡烛微光摇曳,古朴的摄魂盘在王大师手中缓缓停止旋转。
他收起记载符纸,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角落里,秦朗靠墙而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手中却不自觉地摩挲着那枚古玉玄璜,玉面上的第七道纹路若隐若现。
张雨晴内心的痛苦远超她表面的崩溃,那是三年压抑的自我厌恶终于找到了出口。
「心魂回溯已经完成。」王大师轻声说,声音如同隔着层层纱帐,「罗天成对你的精神控制确实存在,但并非完全控制。他通过特制的朱砂香与心灵暗示,强化了你对秦朗的负面情绪,使你做出了伤害他的行为。」
张雨晴颤抖的手捂住了嘴,泪水决堤而出:「我...我怎么能...」
玉璜上的纹路似乎随着她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闪烁,第七道纹路更加清晰了一些。
秦朗突然向王大师提问:「按照古籍《浮生心术》所载,她的魂芒被侵扰,需要经历哪些修复阶段?」
王大师抚须思索:「通常需要安魂、清神、固本三步,至少需半年之久,期间需定期饮用—」
「不」秦朗打断道,手中玉璜发出微微青光,「在媮神香侵蚀一案中,心魄碎片重组是首要任务,其次是驱散残留香气,最后才是灵台重建。你的方案偏离古法。」
王大师张口结舌,惊讶于秦朗对心魂之术的深厚理解。
王大师年过花甲,精通各派心术,却被年轻的秦朗如此轻易指出纰漏。
「秦公子说得极是。」王大师朝秦朗行了一礼,「我确实忽略了古法中心魄重组的先决条件。」
「无妨。」秦朗点头,手中玉璜青光隐入,「能否请王大师先行离开?我有话要与雨晴单独谈。」
王大师会意,收拾起摄魂盘和符纸,悄然退出静室。
厚重的红木门合上,空气中还残留着檀香的气息。
「雨晴,回苍松别院休息。」秦朗上前,声音平静得如同谈论花开花落,却让她心如刀绞。
张雨晴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回溯后的记忆如刀,一刀一刀剜着她的心。
那些在罗天成控制下对秦朗做出的事,那些冷言冷语,那些无端指责,甚至那次差点成功的下毒,都清晰地涌入脑海。
「我该怎么面对你...」她喃喃自语,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走吧,这里不适合长谈。」秦朗向门外走去,脚步声在静室中回荡。
古老的门扉合上,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静室的蜡烛依然燃烧,映照出王大师从暗处走出的身影。
「秦家这位公子...」王大师拾起几张散落的符纸,眉头紧锁,「竟懂得上古心魂之术,看来老爷子传承有人。」
王大师走到窗前,望向秦朗和张雨晴离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但他知道这条路的凶险吗?一旦引导失当,被蛊惑者不仅无法恢复,反而会......」
他没有说完,只是将符纸在烛火上点燃,火焰中隐约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符号,转瞬即逝。
二十分钟后,苍松别院。
张雨晴坐在红木太师椅上,双手紧握,指节发白。
她不敢抬头看秦朗,怕看到他眼中的厌恶与憎恨。
窗外,一片枯黄的银杏叶随风飘落,恰如她破碎的记忆。
庭院里的青石路上,落叶堆积,虞老正指挥着仆人清扫。
「想喝点什么吗?」秦朗递来一杯温热的灵芝茶,茶面上浮现出七瓣莲花形状的涟漪。
「秦朗,我...」她声音哽咽,「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这些年我做的那些事...」
「你无需自责。」秦朗将茶杯轻轻放在她手边,「被控制的是你的行为,但你的心从未背叛过自己的选择。这就足够了。」
茶香袭来,温暖而熟悉。
张雨晴恍惚间想起两人初识时,他也是这样为她递上一杯暖茶。
那时的阳光透过樱花树枝,在她的裙摆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他们谈论诗词、音乐,以及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
时光流转,物是人非,唯有这份温暖始终如一。
张雨晴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害怕看到他眼中的厌恶,却只看到了心疼与理解。
「你...不恨我吗?」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这个锅你不用背。」秦朗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方绣着青莲的手帕,「如果我恨,也只会恨真正的幕后黑手。」
手帕上的青莲图案与他手中玉璜上的纹路竟有几分相似,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
手帕的一角绣着一个小小的「晴」字,字迹娟秀。
「这是...」张雨晴认出了这方手帕,眼中泪光闪烁。
「三年前你亲手绣的。」秦朗轻声道,「婚礼前一天你送给我的,我一直留着。」
张雨晴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那是她最后一次完全清醒地表达爱意的时刻。
婚礼当天,罗天成就开始了他的计划,用那盒所谓的「安神香」,一步步蚕食她的神志。
「你为什么能这么容易就原谅我?」她接过手帕,泪水滴落在上面,青莲图案似乎因此更加鲜艳。
「因为我看到了摄魂盘映照的真相。有几次,你在他控制下还试图反抗。」秦朗轻声说,「而且...我也曾有机会看到真实的你。」
他没告诉她,摄魂盘映照的记忆中,那些她偷偷为他准备的小惊喜——书房里多出的一本诗集,冬日里悄悄添加的手织围巾,那些被迫销毁却留下痕迹的爱。
「我想起来了...」张雨晴擦拭着泪水,「有天深夜,我偷偷溜进你的书房,在你常看的那本《宋词三百首》里夹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秦朗接过她的话,「我找到过那张纸条,但不明白为何第二天你又变得冷漠。现在我明白了。」
张雨晴的眼泪落得更急了:「那时候,我清醒的时间很短暂,只有在朱砂香效果减弱时...我拼命想告诉你,我被控制了,但我做不到...」
秦朗握住她的手:「你已经尽力了。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自责,我们要一起找出解决的方法。」
「我害怕...」张雨晴低声道,「害怕再次被控制,再次伤害你...」
「这次不会了。」秦朗目光坚定,「我不会让他再有机会。」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书柜上的古籍在暖光中泛着黄色的光晕,一部《心术探微》的书脊格外显眼。
\"我们去后花园走走吧\"秦朗站起身,伸出手,\"你需要新鲜空气,这里的香太浓了。\"玉璜在他掌心微微发亮,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张雨晴轻轻点头,她还有太多未曾言说的秘密,那些在清醒时刻为秦朗准备却最终无法送出的心意,或许正是打破诅咒的关键……
古朴的石径两旁,玫瑰怒放,如同燃烧的火焰。
张雨晴的脚步仍有些虚浮,但她决定说出一切。
「有时候我能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但无法控制...」她声音低沉,站在一丛红玫瑰前,「就像...被困在玻璃箱里,眼睁睁看着另一个『我』伤害你,却无法阻止。最痛苦的是,那些伤害的念头...一部分确实源自我内心的某些情绪。」
她无意中伸手触碰玫瑰,尖刺无情地刺破了她的手指,鲜血缓缓流出,滴落在洁白的花瓣上。
那一抹红,恰如她婚礼上的捧花,也似那日罗天成送来的朱砂香盒。
「因为他利用了你内心的弱点。」秦朗取出手帕为她包扎,动作轻柔,「每个人都有阴暗面,这很正常。区别在于,大多数人能自己做选择,而你被剥夺了这种权利。」
鲜血渗入手帕,青莲图案似乎活了过来,如同某种古老的祭祀。
秦朗注视着手帕上的图案,眼神微动。
「你刚才提到朱砂香」秦朗轻声问道,「能详细说说那香料的样子吗?」
张雨晴闭上眼,努力回忆:「那是一个红木小盒,盒盖上雕刻着一只蝴蝶。里面是一种暗红色的粉末,点燃后烟雾带着甜腻的香气,闻起来让人昏昏欲睡,但又异常清醒...」
「果然是『入梦朱砂』。」秦朗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这种邪术早该绝迹。」
「我们成婚那段时间,我真的很想做个好妻子...」张雨晴眼中泛着泪光,望着被血染红的玫瑰,「我记得有几次,媮香效力减弱时,我甚至偷偷为你准备了礼物,但第二天又被控制着把它们扔掉。我恨自己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