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雨幕笼罩着这座城市,黑云压城,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张世豪位于城郊的临时住所外,数十辆车停得杂乱无章,一大群人举着欠条、合同和各种证据材料站在小区大门口,喊声震天。
强者身边千万人,弱者身边一人无,这就是商场的铁律。
天空仿佛被裂开了一道口子,雨水毫不留情地倾泻而下,打在围堵者的伞面上,发出沉闷的鼓点声。
张世豪缩在公寓的窗帘后,额头上的冷汗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小区保安早已被愤怒的人群气势所慑,有人甚至拿着喇叭高喊:「张世豪!滚出来还钱!」
雨声中,他仿佛听到了青铜古钟的低沉回响,那是秦家祖传的钟声,也是他噩梦的开始。
脸上强装镇定,心里却如同十五级地震般坍塌。
「怎么会这样...」张世豪颤抖着拨通了最后一个可能帮助他的朋友电话,「老陈,你得帮我,外面至少有上百个债主!」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冰冷的声音:「张总,不好意思,我也是受害者之一。我们在楼下等你。」
古老的钟楼敲响了九下,沉闷的钟声与窗外的怒吼交织在一起。
钟声如同十年前那个雨夜,他看着秦家老宅燃起的大火,感受着内心深处涌动的黑暗快感。
张世豪手机滑落,眼前发黑。
窗外,人群越聚越多,保安已经彻底放弃了阻拦。
窗户上的雨滴慢慢汇聚,形成奇怪的图案,隐约浮现出一个太极的形状,那是张家的家徽,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财富象征。
他回想起创业之初,那年也是这样的大雨,张雨晴为他送来一把伞,还有一张百万支票。
「哥,我相信你。」雨晴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我们张家的产业,总有一天会在你手中发扬光大。」
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更糟的是,三辆装饰着各种花纹的马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几位身着长袍的说书人架好了木椅和惊堂木。
「诸位街坊,快来听一听张氏集团前董事长张世豪的丑闻,贪婪成性,欠债累累,如今债主上门讨要说法啦!」
说书人抑扬顿挫地叙述着,背后是举着各种横幅的愤怒人群。
「据可靠消息,涉及债务总额可能超过三亿之巨,其中包括银行贷款、企业间欠款及员工血汗钱!」
世态炎凉,最爱看落魄富贵人家的故事。
当年他如何踩着秦家上位,如今就如何被人踩在脚下。
人群中,债权人们按照组织者的安排分成了几个鲜明的方阵。
最前方是银行代表,西装革履,手持贷款合同和抵押文件。
「农商银行授信贷款八千万,逾期三个月未还!」
「城市银行项目贷款一亿二,抵押物已被他转移!我们已申请资产保全,法院已经立案!」
其后是供应商和合作伙伴方阵,他们衣着朴素但神情坚决。
「他欠我公司三百万工程款两年了!我们已经向法院提交了财产执行申请!」
「材料款四百五十万,答应三次都没兑现!我们已经申请强制执行令!」
一位中年女性握着一叠劳动仲裁文书,高声喊道:「我们员工的工资拖欠了三个月!劳动仲裁已经裁决,他必须立即支付!」
张世豪的目光落在窗台上的一块小玉佩上,那是张家祖传的护身符,上面刻着太极图案。
传说中,只要佩戴此玉,张家子孙便可逢凶化吉。
可如今,玉佩表面已经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最后是亲属和私人投资者,他们的表情最为激动。
「我投资的五百万全都打了水漂!那是我父亲的养老钱!我已经提起民事诉讼!」
「他向我借了两百万说急用,第二天就失联了!这是诈骗,我已经报警!」
张世豪曾经的表哥扯着嗓子喊道:「他连亲戚都骗!我老母亲的棺材本都被他骗光了!」
在人群最前方,一位身着高级定制西装的女士站了出来,她手持一份医疗账单和法院文书。
「我是和睦家私立医院的法务代表林雅琳。张世豪拖欠我院高额医疗费用近千万,并且擅自终止了其承诺的慈善医疗基金。」
她的声音冷静而有力:「这导致多位依靠该基金治疗的危重病人被迫中断治疗,其中包括他自己的员工家属。」
人群中,一位老人举着一份医疗账单,上面盖着和睦家医院的印章,金额触目惊心。
「我女儿在和睦家治疗白血病,张世豪答应支付医疗费,现在他跑路了,医院要停止治疗!」
林雅琳补充道:「我院已向法院申请对张世豪名下财产进行保全,并对其提起民事赔偿诉讼。」
旁边几位穿着整齐的医护人员手持横幅:「拒绝医疗欺诈,维护患者权益」。
一位衣着体面的中年人站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份合同:「各位,我是律师王明。」
他的声音盖过了嘈杂的人群:「我已经代表三十二位债权人向法院提交了强制执行申请,同时张世豪已被列入失信被执行人名单。」
律师推了推眼镜,继续道:「根据《民事诉讼法》第二百四十二条,法院已冻结其名下所有可执行财产。」
玉佩上的裂纹在这一刻突然延伸,如同蛛网般扩散开来,一声轻微的脆响,玉佩裂成了两半。
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敲在张世豪的棺材上,他的社会地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
远处,一位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挤过人群,嘴里不停地念叨:「我要见张世豪...我要见他...」
几个年轻人连忙搀扶住老人,有人认出了他:「这不是退休教师李大爷吗?他怎么也来了?」
老人满面泪痕:「我退休金六十万全给了他...他说三个月翻一倍...现在我连买药的钱都没了...」
雨水打湿了老人的衣襟,却冲不走他眼中的绝望。
这一幕让张世豪想起了当年秦老爷子,同样是这样的雨天,同样是这样绝望的眼神。
「我只是要回属于我的东西...」秦老爷子当时就这样对他说,然后被他无情拒绝。
小区内,张世豪慌乱地翻找着能带走的值钱物品。
豪华公寓中,曾经价值连城的字画早已被暗中转移,只剩下几幅赝品挂在墙上。
抽屉里,一只古董怀表滴答作响,这是他祖父留下的唯一念想。
张世豪攥紧怀表,这或许是他最后能变现的资产。
怀表的机械声与楼下人群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曲绝望的交响乐。
指针走向十二点,怀表背面的太极图案微微发热,仿佛在警示着什么。
当他将怀表放入口袋时,一队警车鸣着警笛驶来,六名警察下车,努力在人群中开出一条通道。
命运的齿轮转向了更黑暗的方向,而这还不是结局。
张世豪想起了第六十五章家族玉册上的记载:「若遭天谴,可行假死之计,借鬼门关渡厄运。」
这是张家祖传的秘术,用以在危急时刻逃脱命运的追猎。
但需要一个至亲之人的鲜血作为引子。
他曾经准备好了一切,只等时机成熟。
可如今,连最后的退路也被人堵死了。
张世豪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了。
张世豪刚刚溜出侧门,雨水便无情地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瞬间打湿了他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发现自己后,快步向街角走去。
就在此时,和睦家医院的一间高级病房内,一位面色苍白的女子正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