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九的辰时刚过,靖王府内的青石板路被晨光晒得暖融融的,清鸢院外却早已站满了人。府中上下的下人——从掌管内务的管家到负责洒扫的杂役,从伺候起居的丫鬟到看守院门的护卫,足足三十余人,整齐地列队站在院门外的回廊下,每个人都穿着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新衣,神色恭敬却不局促,显然是经过了精心准备。
最前排站着的是王府管家福伯。他年过六旬,头发已有些花白,却精神矍铄,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绸缎长袍,腰间系着银灰色的腰带,手中捧着一个红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块打磨光滑的玉佩——那是靖王府主母才能持有的“掌家玉佩”,象征着打理王府内务的权力。他不时抬头望向通往前庭的方向,眼中带着几分期待,又有着几分谨慎。
“福伯,您说王妃娘娘会不会很严厉啊?”站在福伯身后的小丫鬟春桃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她去年才进府,之前只听说过这位未来王妃的传奇事迹,却从未见过真人,难免有些紧张。
福伯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别瞎说。王爷三天前就特意召我们所有人训过话了,说王妃娘娘性情温和,出身民间却心怀仁善,不仅医术高明,还救过太后的命。王爷特意交代,不许我们因王妃的出身怠慢她,也不许过度拘谨,免得让王妃不自在。”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郑重:“而且,你们想想,能在天牢里还不忘救治前太傅,能凭着智慧揭穿太子阴谋的人,怎会是严厉苛刻之辈?待会儿见到王妃,只需恭恭敬敬做事,真心实意相待,比什么都强。”
春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刚想再问些什么,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立刻挺直了身子,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回廊尽头——只见萧玦牵着苏清鸢的手,缓缓走了过来。
苏清鸢今日穿着一身浅粉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兰花纹样,腰间系着那枚刻有“靖王妃”的玉佩,长发松松地挽成一个发髻,只插着一支简单的玉簪,整个人看起来温婉大方,又带着几分医者特有的清雅气质,丝毫没有架子。
“王爷,王妃娘娘!”福伯率先反应过来,快步上前,双手捧着托盘,双膝微微弯曲,躬身行礼,声音恭敬却不谄媚,“老奴福伯,率府中所有下人,恭迎王妃娘娘入府。这是王府的掌家玉佩,按规矩应由王妃娘娘执掌,往后府中大小事务,王妃若有任何吩咐,尽管告知老奴,老奴定当尽心办理。”
苏清鸢看着福伯手中的玉佩,又看了看身旁的萧玦。萧玦对着她温和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收下。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玉佩——玉佩触手温润,上面刻着精致的云纹,沉甸甸的,不仅是一块玉,更是一份责任。
“福伯不必多礼,快请起。”苏清鸢的声音温和,目光扫过列队的下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往后在府中,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谨。我初来乍到,对王府的事务还不熟悉,往后劳烦各位多费心,若是有不懂的地方,我还要向福伯和各位请教。”
她的话刚说完,下人们便齐声高喊:“恭迎王妃娘娘!愿为王妃娘娘效力!”声音整齐响亮,却没有刻意的讨好,反而透着几分真诚。
萧玦看着眼前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知道,府中的下人大多是跟着他多年的老人,虽忠心耿耿,却也难免看重“门第”,所以三天前特意召所有人训话,不仅讲述了苏清鸢的功绩与品性,还定下了“不得怠慢、不必拘谨”的规矩。如今看来,这番话没有白说。
“福伯,你先带王妃熟悉一下府中的布局,尤其是厨房、药房和库房的位置,王妃若是想做些什么,你们要全力配合。”萧玦对着福伯吩咐道,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另外,王妃喜欢清静,清鸢院附近不必安排太多人值守,只需留两个细心的丫鬟和一个护卫即可,别打扰了王妃的清净。”
“老奴明白!”福伯连忙应道,转身对着身后的下人吩咐,“春桃、秋月,你们两个负责伺候王妃的起居;李护卫,你负责清鸢院附近的安全;其他人各司其职,没有王妃或王爷的吩咐,不许随意靠近清鸢院。”
“是!”被点到名的春桃、秋月和李护卫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应道。春桃看着苏清鸢温和的笑容,之前的紧张感瞬间消散,心中暗自想着:“王妃娘娘果然像福伯说的那样亲和,一点都不吓人。”
苏清鸢看着有条不紊安排事务的福伯,又看了看神色恭敬的下人们,心中渐渐安定下来。她知道,想要真正融入靖王府,不仅需要萧玦的宠爱,更需要得到下人们的认可与支持。而眼前这些人的态度,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福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苏清鸢突然开口,目光转向院子里的药田,“院子里种的那些草药,都是我平日里常用的,我想亲自照料它们,不知是否方便?”
福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王妃娘娘说笑了,这清鸢院本就是您的住处,您想做什么都可以。若是需要帮忙,老奴再派两个懂农事的杂役过来,帮您松土、浇水。”
“不必麻烦了。”苏清鸢笑着摇头,“照料草药是我的喜好,自己动手反而更安心。若是真有需要,我再跟你说。”
“好,都听王妃娘娘的。”福伯恭敬地应道,心中对苏清鸢的好感又多了几分——他见多了那些娇生惯养的贵女,别说照料草药,就连院子里的泥土都不愿沾,而这位王妃娘娘却如此接地气,还将喜好挂在嘴边,实在难得。
萧玦看着苏清鸢与福伯的互动,眼中满是温柔。他知道,苏清鸢从不是那种会仗着身份欺压下人的人,她的温和与通透,终会赢得所有人的认可。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福伯带着苏清鸢走遍了靖王府的主要院落——前厅是接待宾客的地方,布置得大气庄重;书房是萧玦处理政务的地方,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厨房干净整洁,灶台前的厨师正忙着准备午饭;库房分门别类,管理得井井有条……每到一处,负责该区域的下人都会恭敬地向苏清鸢行礼,苏清鸢也会笑着回应,偶尔还会问几句日常事务,语气亲切,没有丝毫架子。
走到厨房时,厨师张师傅还特意端出一碗刚做好的甜汤,恭敬地递给苏清鸢:“王妃娘娘,这是老奴特意做的银耳莲子羹,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若是您有什么想吃的,随时吩咐老奴,老奴一定给您做。”
苏清鸢接过甜汤,轻轻抿了一口,清甜的口感在口中化开,让她忍不住笑了:“张师傅的手艺真好,这甜汤很好喝。往后也不用特意为我做什么,大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用麻烦。”
张师傅闻言,心中更是感动——他在王府做了十几年的厨师,见过不少主母,却从未见过如此体恤下人的,连忙躬身道:“王妃娘娘客气了,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等逛完王府回到清鸢院时,已是午时。下人们早已散去,春桃和秋月正忙着为苏清鸢整理房间,李护卫则守在院门外,神色严谨。
苏清鸢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眼前忙碌的丫鬟,又看了看院中的药田,心中满是安稳。她知道,自己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家,而这个家,不仅有萧玦的宠爱,还有下人们的认可与恭敬。
萧玦走到她身边,在她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怎么样?府里的人还合你的心意吗?”
苏清鸢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笑意:“嗯,他们都很好,很亲切。谢谢你,萧玦,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傻瓜,我们是夫妻,我为你做这些都是应该的。”萧玦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只要你能在这里住得舒心、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清鸢院中的草药随风摇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屋内的丫鬟们轻声交谈着,声音柔和;院门外的护卫站姿挺拔,守护着这份宁静与安稳。苏清鸢知道,她在靖王府的新生活,就在这份温暖与恭敬中,缓缓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