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来客栈回来后的几天,苏清鸢的心始终悬着。那枚冰冷的铜牌和青衣女子讳莫如深的态度,像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她将铜牌小心藏好,并未轻易去动用的打算。那更像是一道催命符而非护身符,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显露。
然而,预料中的狂风暴雨并未立刻降临。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只是这份平静下,涌动着更令人不安的暗流。
那个打听消息的货郎没有再出现,骚扰明轩的“书商”也消失了踪影。就连之前那股来自云来客栈方向的、若有若无的压力,也似乎暂时沉寂了下去。
但这种沉寂,反而让苏清鸢更加警惕。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为窒息。
她不敢有丝毫松懈,继续深居简出,加快了对明宇的教导,也将更多精力投入到那两亩新租的坡地上。只有忙碌才能暂时压下心中的不安。
新坡地的土质一般,她不得不悄悄从空间取出少量“灵壤”,混合着大量普通泥土和农家肥进行改良。药材种子也精心挑选过,用的是空间里高产抗病的品种,但外形与寻常品种无异。
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这片新地,播种、浇水、除草,事事亲力亲为,生怕出一丝差错。灵泉水的使用也加倍小心,总是兑入大量河水,在夜深人静时浇灌。
在她的精心照料下,新地的药材苗破土而出,长势虽然不像屋后那片“宝地”般惊人,却也绿油油、水灵灵,明显比旁边别人家地里的苗子精神许多。
这天,她正在坡地除草,里正苏德厚陪着一个穿着体面、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清鸢丫头,忙着呢?”里正笑着打招呼,“这位是镇上王员外家的管家,王员外听说你种药材是一把好手,想来看看。”
苏清鸢心中微凛,直起身,客气地行了一礼:“王管家。”
那王管家约莫四十来岁,面容白净,眼神却带着商人的精明。他打量了一下地里的药材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脸上堆起笑容:“苏姑娘果然名不虚传,这药材苗伺候得真是精神!比我们庄子上老把式种的强多了!”
“王管家过奖了,就是寻常伺候,不敢怠慢。”苏清鸢谨慎地回答。
王管家呵呵一笑,话锋一转:“我们员外爷最近也想弄个药圃,种些黄芪、当归之类的常见药材。听说姑娘手艺好,特地让我来问问,姑娘可否得空,去我们庄子上指点一二?酬劳方面,绝对让姑娘满意。”
来了!苏清鸢心中冷笑。先是货郎打听,後是“书商”骚扰,现在又来了个“请教种药”的员外管家?手段倒是层出不穷。
她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承蒙王员外和管家看得起,只是家中琐事繁忙,弟妹年幼,实在抽不开身远去镇上。况且,民女这点微末技艺,不过是自家胡乱琢磨的土法子,哪敢去指点贵府的把式?怕是会误了员外爷的事。”
她一口回绝,理由充分,态度谦卑,让人挑不出错处。
王管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似乎没料到她会拒绝得这么干脆:“苏姑娘不必过谦。若是嫌远,我们员外也可以在附近租块地,请姑娘就近照看……”
“管家说笑了。”苏清鸢打断他,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民女自家这点薄田尚且忙碌不过来,实在无力再兼顾他处。还请管家回禀员外爷,另请高明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管家也不好再强求,只得讪讪地笑了笑,又客套了几句,便跟着里正走了。
里正临走前,看了苏清鸢一眼,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苏清鸢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这王员外来得蹊跷,镇上富户多了,怎会突然对一个村女种的药材感兴趣?还如此执着?背後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又是冲着她“种药手艺”来的试探。只是不知道,这王员外背後,是云来客栈那边的人,还是那个神秘的“书商”势力?
敌暗我明,对方换着花样试探,而她只能被动地一一拒绝,这种滋味实在憋屈。
必须想办法破局!
傍晚回到家,苏清鸢发现母亲林氏脸色不太好看,眼神躲闪。
“娘,怎么了?”苏清鸢关切地问。
林氏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下晌你不在的时候……你大伯母来了。”
苏清鸢眼神一冷:“她又来做什么?还想找事?”自从上次被县丞训斥後,苏老实一家已经安分了好一阵子。
“不是找事……”林氏神色有些古怪,“她……她居然是来给你说媒的!”
“说媒?”苏清鸢愣住了,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说是镇上一个开粮铺的老板,姓钱,年纪是大了点,去年死了原配,想着续弦……说是……说是听说了你的名声,能干又会持家,愿意出五十两银子的聘礼……”林氏越说声音越小,显然也觉得这事不靠谱。
开粮铺的老板?姓钱?苏清鸢心中猛地一动!青溪镇上开粮铺又姓钱的老板……她隐约有点印象,似乎和济世堂的钱东家是远房亲戚?!
难道……
一个荒谬又令人脊背发凉的念头窜入她的脑海!
济世堂!是了!她怎么忘了这茬!钱东家虽然最近焦头烂额,但以他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真的放过她?明的不行,就来暗的!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或者说恶心的)!
先是货郎打听,然後是“书商”骚扰试探她的制药本事,现在又搞出个“请教种药”的王员外(说不定也是他找人假扮的),最後甚至不惜用说媒这种龌龊手段,想把她骗进钱家,到时候人财两得,她所有的秘密和本事不就都成了钱家的囊中之物?!
好歹毒的心思!好下作的手段!
苏清鸢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娘,你怎麽回的她?”她强压着怒火问。
“我……我当然拒了!”林氏连忙道,“那钱老板都快五十了,又是个续弦,怎么能委屈了你?我就说你还小,还想多留两年,把你大伯母搪塞回去了……但她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说什么……别不识抬举,错过这村没这店了……”
苏清鸢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她握住林氏的手:“娘,你做得对!以後他们家的人再来,直接打出去!特别是说媒这种事,一律回绝!咱们家现在不缺那点聘礼银子!”
安抚好母亲,苏清鸢独自走到院子里,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胸口堵得厉害。
原来暗处的眼睛不止一双!
云来客栈背後的神秘势力是一股,他们似乎更关注她那效果惊人的“药粉”,目的不明。
而另一股,就是这阴魂不散的济世堂钱东家!他手段更低级下作,目的也更明确——就是要吞并她的人和她的技术!
双线暗流,同时向她涌来。
她就像激流中的一叶扁舟,稍有不慎,便是船毁人亡。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反击!至少,要先解决掉钱东家这个恶心的苍蝇!
可是,该如何反击?直接撕破脸?对方躲在暗处,没有确凿证据。
或许……可以从那个来说媒的大伯母王翠花身上打开突破口?
苏清鸢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王翠花那种贪财无知又嘴碎的人,最容易利用。
她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让钱东家偷鸡不成蚀把米,甚至身败名裂的计划!
夜色中,她微微勾起了嘴角,那笑容却冰冷无比。
钱东家,你想玩阴的?那我就陪你玩到底!看看最後倒霉的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