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家屋后那畦绿得不像话的秧苗,以及水田里那套闻所未闻的“沟垄法”,成了桃花村开春后最大的谈资。
有人好奇观望,有人嗤之以鼻,更多人则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等着瞧苏清鸢这个“瞎折腾”的丫头片子最后如何收场。
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进了苏老实和王翠花的耳朵里。
“呸!瞎胡闹!真是糟蹋她爹留下的好地!”王翠花嗑着瓜子,唾沫星子横飞,“挖得沟沟坎坎,能长出什么好稻子?到时候颗粒无收,看她们娘几个喝西北风去!”
苏老实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他可不像自家婆娘那么短视。那死丫头邪门得很!投河没死成,反而像是开了窍。会做药膏搭上了仁心堂,送了明轩那小崽子去镇上读书,如今种地也搞出新花样……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三亩水田可是肥得流油的好地,往年老三在时,伺候得精心,收成总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万一……万一那丫头瞎猫碰上死耗子,真让她种成了呢?
“不行!”苏老实猛地磕了磕烟袋锅子,站起身,“不能让她这么胡闹下去!那地是苏家的地,不能毁在她手里!”
王翠花眼睛一亮:“当家的,你有主意了?”
苏老实眯起眼睛,露出一抹阴笑:“她家不是没劳力吗?咱们可是她亲大伯大伯娘,‘好心’去帮忙,她还能拦着不成?等咱们插手进去,那种法种收,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王翠花一拍大腿:“妙啊!到时候收了粮食,咱们‘辛苦’一场,多分点也是应该的!”
两口子一拍即合,第二天一早,就腆着脸上了苏清鸢家的门。
“清鸢丫头啊,忙着呢?”苏老实堆起虚伪的笑容,看着正在整理农具的苏清鸢,“听说你开始弄那水田了?哎呀,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大伯说一声?你爹不在了,大伯还能看着你们孤儿寡母作难不成?”
王翠花也挤上前,假惺惺地道:“就是就是!挖沟起垄可是力气活,你一个姑娘家,带着明宇那小豆芽,哪干得动?让你大伯和堂哥去帮你们!自家人,不要工钱!”
说着,就要去拿苏清鸢手里的锄头。
苏清鸢手腕一翻,轻巧地避开了王翠花的手。她早就料到这对豺狼夫妻会来这么一出。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不劳大伯大伯娘费心了。田里的活,我已经请了李叔李婶帮忙,已经快弄好了。”
苏老实脸色一沉:“李家是外人!哪有让外人帮忙种自家田的道理?说出去让人笑话我们苏家没人!让他们回去,明天我跟你堂哥过去!”
“对啊!”王翠花尖声道,“谁知道外人安得什么心?万一偷奸耍滑,不好好给你弄,吃亏的还不是你?”
“李叔李婶是实诚人,干活尽心尽力,我信得过。”苏清鸢寸步不让,“而且,我已经跟人家说好了,不好半道反悔。”
“你……”苏老实被噎得够呛,没想到这丫头如此油盐不进。他强压着火气,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清鸢,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大伯是为你好!你搞的那什么沟沟坎坎,根本就不是种地的法子!那是瞎胡闹!听大伯的,赶紧填平了,还按老法子种,大伯帮你育的苗好着呢!”
他终于图穷匕见,目的就是要否定苏清鸢的方法,重新夺回那三亩田的控制权。
苏清鸢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疑惑:“大伯怎么知道我那是瞎胡闹?万一种成了呢?”
“种成?做梦呢!”王翠花忍不住嗤笑,“你爹种了一辈子地都没这么干过!你个小丫头片子还能比你爹强?”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苏清鸢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这田现在是我娘和我们姐弟的。怎么种,种什么,自然由我们家说了算。种好了,是我们自家的收成。种坏了,饿死的也是我们自家人。不劳大伯大伯娘操心后果。”
她这话软中带硬,直接把苏老实夫妇堵得哑口无言。
“你……你个不知好歹的死丫头!”苏老实气得脸色铁青,指着苏清鸢的鼻子骂道,“我好心好意来帮你,你倒把我当仇人!行!你等着!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哭!”
“就是!赔光了家底,可别来找我们借粮!”王翠花也跟着帮腔。
“大伯大伯娘放心。”苏清鸢微微一笑,“就算真赔光了,我们饿死也不会登您家的门。”
“好!好!你有种!”苏老实狠狠一跺脚,扯着王翠花,“我们走!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看着两人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苏清鸢眼神冷了下来。她知道,这事没完。以大伯一家的秉性,明的不行,很可能就来阴的。
她转身对一旁紧张地看着的明宇道:“明宇,这几天晚上睡觉警醒点,听着来福的动静。白天去田里和李叔一起干活时,也多留个心眼。”
明宇虽然不太明白姐姐为什么这么防备大伯,但还是重重点头:“嗯!姐,我知道!我会看好我们的秧苗和田!”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苏老实家似乎真的偃旗息鼓了。
但苏清鸢不敢放松警惕。她让明宇和李铁柱加快了田里的活计,尽快将培育好的秧苗移栽到精心整理好的水田里。
空间培育的秧苗根系发达,植株壮实,移栽后几乎没有缓苗期,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在灵泉水的滋养下,茁壮成长,绿意盎然,与旁边别人家田里稀疏发黄的秧苗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苏清鸢睡得并不踏实,隐约听到来福在院子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她猛地惊醒,披衣起床,悄声走到窗边。
只见院墙外,有两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正试图翻越那并不高的土坯墙!其中一个黑影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果然来了!
苏清鸢心下一沉,却没有声张。她轻轻推醒隔壁屋的明宇,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窗外。
明宇瞬间清醒,小脸绷紧,眼中闪过愤怒。
苏清鸢示意他待在屋里别动,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拿起门后顶门用的粗木棍,躲在了门后阴影里。
来福的呜咽声更大了,带着警告的意味。
墙外的人似乎有些犹豫,嘀咕了几句。 “……死狗!早知道带块肉骨头来了!” “怕什么!扔点药毒死它!赶紧的,把那些破苗都拔了!”
听到“拔苗”二字,苏清鸢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是想毁她的秧苗!这简直是要断她一家的生路!
就在一个黑影好不容易爬上墙头,准备跳下来时,苏清鸢猛地拉开房门,同时用尽力气大喊:“有贼啊!偷东西啦!快来人啊!”
寂静的夜里,这声尖叫格外刺耳。
墙头上的黑影吓得一个趔趄,直接摔了下去,发出一声痛呼。墙外的另一个黑影也慌了神。
来福听到主人的声音,顿时狂吠起来,扑到院门边又抓又挠。
左邻右舍的灯陆续亮了起来,传来嘈杂的人声。 “怎么回事?” “谁家招贼了?” “好像是苏老三家!”
李铁柱家离得最近,很快传来了开门声和脚步声:“清鸢丫头!咋啦?”
墙外的两个黑影见势不妙,也顾不上疼痛,搀扶着仓皇逃窜,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苏清鸢没有去追,她快步走到院墙边,捡起了黑影慌乱中掉落在地上的东西——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她凑近闻了闻,一股刺鼻的气味,果然是毒鼠的药粉!
她心中一阵后怕。若是今晚没有防备,后果不堪设想!
李铁柱和几个邻居举着火把赶了过来,看到苏清鸢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丫头,没事吧?贼人呢?” “跑了。”苏清鸢将油纸包递给李铁柱,“李叔,您看这个。他们想毒死来福,进来毁我的秧苗。”
李铁柱接过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天杀的!这是要绝人活路啊!看清是谁了吗?”
苏清鸢摇摇头,语气却意有所指:“没看清脸。不过,这村里,谁最不想我家秧苗好,最想我家饿死,想必大家心里都有数。”
众人沉默下来,目光下意识地瞟向苏老实家的方向。村里谁不知道这两家的恩怨?
“缺德冒烟的东西!”有邻居低声骂了一句。
“清鸢丫头,以后晚上警醒点。大家邻里邻居的,也多照应着点。”李铁柱叹气道。
“多谢各位叔伯。”苏清鸢向众人道谢。
送走邻居,关上院门,苏清鸢看着惊魂未定的母亲和弟弟,眼神冰冷。
大伯一家,已经彻底撕破脸,手段如此狠毒。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这场仗,她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