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把手伸进袖子的时候,云绮月指尖的传讯符已经飞了出去。她没眨眼,嘴角微微往下压,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
稽查队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脚步很快。血纹仪在叶凌轩手里亮起来,红光照到那人袖口,袖子轻轻抖了一下。那枚符令刚碰到检测阵边缘,阵纹就变了形,焦黑的痕迹迅速扩散。空气一阵波动,灵息乱成一团——这是伪装被识破了。
“灵核不稳。”叶凌轩声音很冷,“这不是普通通行令。”
那人脸色一下子变了,眼睛猛地收缩。袖子里传来一声轻响,像枯叶裂开。他指间的符纸瞬间化作黑烟,一冒出来就散了。但就在那一瞬间,云绮月袖中的感应丝已经抓到了一丝气息——又冷又涩,还带着一股腐朽的味道,不像正经符道用的东西。
“想毁证据?”叶凌轩往前一步,脚踩碎石,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的剑还在鞘里,但剑身却自己震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一股强烈的剑意压过去,对方差点站不住,往后退了半步,额头冒汗,眼里全是惊慌和不甘。
守卫立刻冲上去把他按住,铁链锁手腕,禁灵环扣上脉门。柳萱儿快步走来搜身,动作干脆利落。她的手伸进衣服夹层时突然停住——里面藏着一张泛黄的纸。
她打开纸,眉头皱了起来。纸上画着几条路线,线条细密,拐弯精准,终点都指向五大灵脉交汇的地方。更奇怪的是,这些线不是乱画的,节点之间距离一样,像是某种暗号。
云绮月接过纸,眼神平静。她用手指摸了摸纸面,放出一道灵识探进去。过了一会儿,她眼神一闪:“这不是地图……是情报标记。每条线是一次行动,每个交叉点是一个交接位置。”
她说完转身进了共议堂后室。叶凌轩和柳萱儿跟在后面。门一关,她抬手打了几个印,三层隔音结界立刻布好。然后她拿出灵讯镜,调出最近三天各据点外圈的影像记录。
画面一个个出现:南域第三台、东玄哨塔、西荒补给站、北境巡防口、中州转运阁——五个地方,夜里都有模糊人影出现,停留时间都是七到九秒,不多不少。当她把影像和手中的图重叠对比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每一次出现的时间、方向、离开路线,全都对得上!
“他们不是临时来的。”云绮月指着画面,声音低但清楚,“他们在建一个情报网。每次出现,都在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和巡逻漏洞。”
柳萱儿翻着手里的本子,眉头越皱越紧:“我问了值守弟子,南域第三台那天的值班人没有登记名字,也没有交接单。其他几个点也一样,名单上根本找不到这个人。”
叶凌轩盯着墙上的地形图,手指划过五大灵脉的位置:“这些人进出不留痕迹,说明很熟悉流程。能拿到三级通用令,还能躲过检查……背后一定有人帮忙,而且职位很高。”
屋里安静下来。烛火晃动,三个人的脸色都很沉重。
云绮月点点头:“不能再等了。我要亲自查。”
她拿出三块新做的血纹符牌,通体红色,表面有金色符文,摸上去有点像心跳的感觉。这是她昨晚亲手做的秘密通讯器,只有核心成员能用,能防探测,还能自毁。
“从现在起,所有联系都用这个。”她把符牌递出去,“旧的全部作废。要是发现异常信号,马上断开并启动屏蔽。”
柳萱儿握紧符牌,掌心传来温热的跳动感,像握住了一颗活着的心。“我们去哪儿?”
“先去西荒废弃补给站。”云绮月收起灵讯镜,语气平静,“那里最早发现假令,也是被雪崩埋掉的地方。如果有人进去过,一定会留下痕迹——哪怕只是一根头发,我也要找到。”
三人走出共议堂时天还没亮。驻地外围还在封锁,稽查队正在审人。惨叫声断断续续传来,还有刑具碰撞的声音。云绮月没有回头,带着两人直奔传送阵。
符阵启动,灵光闪动,片刻后他们出现在西荒边缘。
寒风卷着沙石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远处一片废墟被冰雪盖着,补给站主体已经被雪崩压住,只剩半截旗杆插在冰里,破旗随风飘着。
叶凌轩闭眼感应了一下,眉心跳了跳:“这里有残留灵息,很淡,但方向清楚——往北偏东三十度。不是自然散的,是人为压过后漏出来的。”
云绮月蹲下,手贴在冰面上。一丝灵力渗进去,顺着地下裂缝探测。冰下的结构慢慢清晰:地基上有被人踩过的压实带,裂缝走向也不正常,像是故意绕路。
她拨开积雪,露出一道脚印。边缘有细小划痕,像是靴底带铁钉留下的。
“不是本地人。”柳萱儿蹲下查看,手指碰了碰地面,“这种鞋底常见于北境商道,用来防滑爬山。修真门派不用这种粗装备,太容易暴露。”
云绮月顺着脚印走了十几步,忽然停下。前面冰层颜色更深,质地更硬。她用灵力震了一下地面,咔的一声,一块冰壳裂开,里面裹着一小片黑色布角。
她用镊子小心夹起来,放进玉盒封好。这布不像是普通衣服,织得很密,经纬间有暗纹,表面还有一层油性涂层,显然是为了防水防寒。
“带回去看。”她说,“这料子不对,市面上没有。”
再往前走百步,叶凌轩突然抬手。他弯腰从雪堆里捡起一枚铜钉,样子老旧,钉头刻着半个残缺符号,像是古老印记的一部分。
“这钉子有问题。”柳萱儿接过来看,手指摩挲那个符号,“像是老式机关匣用的固定件,但现在没人用了。灵枢自动化普及后,这种机械早就淘汰了。”
云绮月接过铜钉,手指划过那个残缺符号。她在师父的书里见过类似的标记,属于一个叫“影匿宗”的流派。这个门派专做隐匿追踪,擅长用旧物避开现代扫描系统,因为手段太阴险,三百年前就被各大门派封杀了。
“他们用了旧东西。”她说,“可能是为了躲过灵识扫描。新技术认不出古老的构造,这就是他们的突破口。”
三人搭了个临时营地。柳萱儿整理笔记,对照路线图和时间;叶凌轩站高处放哨;云绮月拿出推演阵盘,把布角、铜钉、路线图都输进去。
阵盘转了几圈,符文闪动,最后投出一个模糊光点——在南域和东玄交界的荒原上。那里曾是上古试阵之地,现在没人去,传说中有走不出的迷雾阵。
“为什么是那里?”柳萱儿问,声音有点不安。
“因为它是中心。”云绮月指着光点,“五大灵脉是环形分布,这片荒原正好在中间。不管从哪个据点传消息,到这里都是最快。如果设中转站,情报就能立刻汇总。”
叶凌轩皱眉:“如果他们在那儿建了中转站,就能偷偷收集所有信息,甚至反过来监视我们的安排。”
云绮月收起阵盘,脸色很冷:“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完成前切断联系。不然,整个防御系统都会被看穿。”
临走前,她检查了一遍血纹符牌。信号正常,没有异常。但她发现,每次靠近废墟深处,符牌边缘就会发烫,像是受到了干扰。
“路上小心。”她提醒两人,“对方有反侦察能力,可能已经知道我们在追。”
三人出发前往南域荒原。途中经过一个驿站,柳萱儿以散修身份打听情况。驿卒是个满脸胡茬的老头,眯着眼回想:“前晚是有灰袍人住过,说是边陲小派的,拿着个青铜罗盘,半夜一个人出门,天亮才回来。”
“罗盘?”云绮月问,语气平静。
“说是祖传的定位器。”老头摇头,“可我看那东西不像凡物,指针不动,却一直冒冷气,屋里都结霜了。”
叶凌轩眼神一紧:“那种罗盘不是指路的,是用来测灵脉波动的。它能感知地下能量变化,判断巡逻规律和薄弱时间。”
云绮月立刻明白问题严重了。如果对方能实时监测灵脉,就能精准避开巡逻,甚至预判他们的行动。这不是简单的渗透,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布局。
“不能走大路。”她说,“绕开主道,从断崖谷穿过去。”
三人改道进入峡谷。两边岩壁陡峭,阳光照不进来,又冷又湿。云绮月走在最前面,忽然停下。岩壁阴影处有一道浅刻痕,形状像一只眼睛,下面写着三个数字:七、四、九。
她伸手摸了摸,指尖有点凉。这痕迹至少存在三天了,边缘被风吹过,没人清理。
“这是标记。”柳萱儿低声说。
果然,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同样的符号,数字也在变。最后一个写着“一、八、二”,正对着峡谷出口。
“他们在计数。”叶凌轩说,目光锐利,“可能是记录人数,或者时间。”
云绮月看着最后那个数字,忽然想到什么。她翻开调度册,对照近日换防时间表。某个数值和这些数字高度吻合——正是下一波全面巡查开始前的倒计时。
“不是计数。”她声音很低,“是倒计时。”
柳萱儿猛地抬头:“他们要动手了?”
“还不确定。”云绮月合上册子,眼神变得锋利,“但这张网已经运行一段时间了,下一步很可能是启动。我们必须抢在他们之前赶到中转站。”
他们加快脚步走出峡谷,前方视野开阔,荒原在暮色中延伸。远处地平线上,几根倒塌的石柱立在那里,像是古老阵法的残迹。
云绮月拿出玉佩,激活最后一段推演。光点越来越亮,最终停在石柱群中央。
“就是那里。”她说。
三人准备前进,叶凌轩突然抬手。他盯着云绮月手里的玉佩,眉头紧锁。
“你的符牌……在闪。”
云绮月低头一看,血纹符牌边缘正闪着微弱红光,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回应什么信号。
她还没反应过来,柳萱儿突然压低声音:“有人在动。”
前方石柱之间,一道影子缓缓移动。身形佝偻,披着灰袍,手里托着那个青铜罗盘,冷雾缭绕。而在他脚下,地面裂开一条缝,隐约可见一座被埋的地下密室入口,门缝透出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