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绮月的手指还搭在叶凌轩的臂弯里,指尖冰凉,血顺着袖口一滴一滴落在泥上。她没松手,也不敢松,怕一松整个人就会倒下去。前方那点青光依旧悬着,不再闪烁,也不再引动雾气震动,像一颗凝固在灰幕中的星。
叶凌轩的断剑插在身侧,剑身裂纹蔓延至护手处,他靠着它站稳,另一只手扶住云绮月的肩膀。两人之间传来的体温微弱,却真实。柳萱儿拄着短杖,脚步虚浮,但每一步都踩得结实,没有停下。
他们继续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云绮月肩头的伤口随着呼吸抽痛,血浸透了内衫,黏在皮肤上又冷又涩。她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叶凌轩的经脉还在震,那是强行催动残月剑意后的反噬,右臂抬起来都有些费力。柳萱儿的左臂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只能靠短杖支撑身体前行。
雾气依旧浓,能见不过五六步。地面湿滑,偶尔踩到断裂的树根,三人几乎同时踉跄了一下,彼此抓得更紧。
“还能走吗?”叶凌轩低声问,声音沙哑。
云绮月没回答,只是抬起左手,在掌心用指尖划了一道短痕。血刚渗出就被冷雾吸干,但她还是凭着那一瞬的灵流波动,确认了青光的方向没变。她点了点头:“往前。”
叶凌轩拔起断剑,横在身前当拐杖。他走在最前面,剑尖拖地,划出一道浅沟。云绮月居中,柳萱儿紧随其后,三人贴得很近,几乎是靠着彼此的重量在移动。
十步,二十步……走得极慢,却没停。
忽然,脚下泥土变得坚硬,像是被某种力量压实过。再往前几步,一块石板半埋在土里,上面刻着一个“退”字,边缘已被风化剥蚀大半。
柳萱儿停下脚步:“又是这个字。”
云绮月低头看着石板,眉心微蹙。她记得师父讲过一种阵法,叫“迷心”,以重复符号扰乱神志,让人原地打转。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刻痕,没有灵力波动,也没有符纹残留。
“不是陷阱。”她说,“是旧痕迹。”
叶凌轩用剑尖轻敲石板,发出沉闷的响声。“有人来过。”他语气平静,“而且不止一次。”
“可为什么留下‘退’字?”柳萱儿低声道,“是警告?还是……想把人吓回去?”
云绮月站起身,目光扫过前方。更多的石板出现在雾中,一块接一块,排成一条模糊的线,全都指向青光方向。如果真是警告,不该引人深入;若是陷阱,不该毫无灵力反应。
“不是魔族的手笔。”她说,“魔族不会留这种东西。”
三人对视一眼,没有多言,继续向前。
越靠近青光,地面裂痕越多,像是大地被什么巨物撕开过。裂缝深处有微弱的光渗出,与空中的青光呼应。雾气开始翻涌,不再是缓慢流动,而是有节奏地起伏,仿佛有生命般呼吸着。
云绮月突然停下。
“怎么了?”叶凌轩回头。
她盯着前方——那道灰袍人影不见了。刚才他还站在那里,手指指向青光,一动不动。现在只剩一片空荡的雾,连脚印都没有。
“他走了。”她说。
没人接话。那身影出现得太突兀,消失得也太干净,不像活人,也不像鬼魂。但他们已经没时间细想。
青光就在眼前,约莫十几步远。只要再走几步,就能触到它。
可就在这时,雾气猛地向内收缩,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空气。三人脚步一滞,呼吸都为之一紧。云绮月感到一股压迫从四面八方涌来,灵力运转变得滞涩,连心跳都被压得缓慢。
“它不想让我们出去。”她喃喃道。
叶凌轩握紧断剑,手臂绷紧。柳萱儿咬牙撑住短杖,指甲掐进木柄。
云绮月闭上眼,舌尖抵住上颚,默念师门净心咒。每一个音节都耗尽力气,但她必须念完。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她体内残存的灵力猛然震荡,冲开周身阻塞,雾气被这股纯粹的力量推开一线。
她睁开眼,抬手一掌拍向地面。
灵力如涟漪扩散,所过之处,雾丝断裂,空气中传来细微的崩裂声,像是某种结界正在瓦解。
“走!”她低喝。
叶凌轩立刻迈步,断剑横扫,斩断缠绕脚踝的雾气。柳萱儿拼尽全力跟上,三人在最后一刻齐力向前,踏出最后几步。
脚下的土地变了。
不再是湿滑泥地,而是坚硬的岩石,带着微凉的触感。雾气骤然止步,像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他们出来了。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山谷,两面山壁高耸入云,如同巨兽合拢的獠牙。谷口缭绕着淡紫色的雾气,草木泛着幽微的光,叶片上凝着露珠,每一颗都映出不同的颜色。寂静笼罩着一切,连风都仿佛不敢惊扰这片土地。
云绮月踉跄了一下,终于松开了叶凌轩的手臂,单膝跪地。她喘着气,手指按在岩面上,指尖传来清晰的地脉波动。
叶凌轩站在她身后半步,断剑垂下,剑尖沾着泥和血。他环顾四周,眼神锐利,没有放松警惕。
柳萱儿靠在一块岩石上,短杖插入缝隙固定身体。她望着谷内深处,声音很轻:“这地方……不对劲。”
云绮月缓缓抬头,看向山谷尽头。那里有一座黑色石殿的轮廓,隐在紫雾之中,门扉紧闭,像是沉睡已久。
她撑着地面想站起来,手指一滑,染血的符纸从袖中滑落,掉在岩缝间。纸角微微颤动,被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得翻了个边。
叶凌轩伸手去捡,指尖刚碰到符纸,整张纸突然自燃,火光一闪即灭,只留下一点焦黑的灰烬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