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绮月站在高岩中央,指尖还残留着玉片贴眉心时的微凉。她目光落在跪地的内奸身上,声音不重,却压住了风声:“你说,是谁让你带我们进那个山谷?”
那人低着头,手腕被柳萱儿反拧在背后,动弹不得。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
叶凌轩缓步上前,剑尖轻点地面,每走一步,青色光幕便随之震颤一分。他将剑插入身侧石缝,双手结印,一道细若游丝的剑气自掌心延伸而出,缠上内奸后颈。那人气息一滞,额角渗出冷汗。
“别逼我用搜魂。”叶凌轩语气平静,“你体内的魔气已经和经脉纠缠,若强行剥离,你会死。但若你开口,或许还能活。”
内奸咬紧牙关,脖颈青筋突起,似在抵抗什么。
柳萱儿猛地一拽他手臂,迫使他抬头:“你在散修营里喝醉了说要斩尽魔头,现在呢?为了点修为,连命都不要了?”
那人眼神闪动,终于开了口:“我不是自愿的……他们抓了我妹妹。”
云绮月皱眉:“所以你就把我们也引进杀局?那山谷三面环崖,只有一条出路——是你特意选的路线。”
“我没有!”他突然激动起来,“我只是传了消息,不知道他们会埋伏那么多人!更不知道……他们会布血祭阵。”
叶凌轩眼神一凛:“你激活信印的时候,应该清楚后果。”
“我以为只是标记位置!”那人喘着气,“他们答应过,只要我配合一次,就放了我妹妹。可后来……我再问,他们就不回了。”
云绮月沉默片刻,转向叶凌轩:“信印还能追踪吗?”
叶凌轩摇头:“残片里的灵核已毁,无法反向定位。但它确实能远程传递方位与状态,说明魔族有人一直在监视我们的行动节奏。”
柳萱儿冷笑:“所以他不是被动泄露,是主动报信。从补给箱被种符开始,就在等这一刻。”
“补给箱?”云绮月看向她。
“对。”柳萱儿松开押制的手劲,从怀里掏出一块焦黑的布角,“这是我在溪边捡到的,沾着一股腐味,像是从魔修衣服上撕下来的。当时我就觉得不对——谁会把补给箱放在潮湿的岩缝里?偏偏那天,是他提议‘换个地方避雨’。”
云绮月接过布角,指尖捻了捻边缘的焦痕:“火焚痕迹很新,应该是昨夜战斗时烧毁的。但他早知道里面有问题。”
“不然怎么解释?”柳萱儿盯着那人,“你明明看见我往箱子里放干粮,却坚持要挪位置。结果刚搬完,魔族就来了。”
那人脸色变了变,嘴唇颤抖:“我只是……想避开雨水……”
“够了。”云绮月打断他,“你说被胁迫,可你选择的时机太巧。我们刚脱离主力队伍,灵力未复,地形不利,连退路都被卡死。这不是巧合,是算计。”
她走近一步,俯视着他:“告诉我,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人接应?”
那人垂下眼:“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叶凌轩忽然抬手,剑气骤缩,那人闷哼一声,额头抵上岩石。
“你在撒谎。”叶凌轩冷冷道,“你体内有道隐秘烙印,藏在识海深处。不是魔族直接下的咒,而是通过某种媒介植入的。它不会自爆,也不会痛,但它会让你在特定时刻做出‘合理’的选择——比如建议换路线、提议休息、故意落后。”
那人身体一僵。
“你是棋子,也是诱饵。”叶凌轩收回剑气,“但他们没告诉你全部计划,对吧?你只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做。”
云绮月忽然想起什么:“昨夜他取水的地方,那块岩石上有道裂痕,形状像断刃。我当时以为是自然风化,但现在想来……可能是人为刻的标记。”
柳萱儿点头:“我也注意到了。而且他装水时,袖口扫过石缝,像是在碰什么东西。”
“追踪符。”叶凌轩沉声道,“魔族不需要一直跟着我们。只要在关键节点留下感应点,就能掌握动向。补给箱是一个,那块岩石是另一个。”
云绮月闭了闭眼,脑中拼图逐渐清晰:“所以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走哪条路,只要我们在某个时间出现在某个地点就行。而他……就是确保这一点的人。”
风掠过高岩,吹得衣袂翻飞。
柳萱儿一脚踩住那人肩膀,逼他跪得更低:“你还记得我们在山口分兵的事吗?你说右路灵气浓郁,适合休整。结果呢?右边全是陷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那人嘴唇发白,终于低声开口:“他们给了我一张图……标注了几个安全区。我……我以为是真的。”
“安全区?”柳萱儿怒极反笑,“那是屠宰场!你送进去的三个人,一个都没回来!”
“我不知道他们会死!”那人猛然抬头,眼中泛红,“我只是想活下去!修行十年,卡在筑基三层,连一场小战都撑不过!他们说有种法子能让我突破,只要帮他们这一次……我信了!”
云绮月看着他,语气冷了下来:“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选你?因为你弱,所以容易动摇;因为你不起眼,所以没人防备。你不是被利用,你是最适合被利用的那个。”
那人哑口无言,头颅缓缓垂下。
叶凌轩走到云绮月身旁,低声道:“他说的未必全假。魔族擅长操控人心,未必真握着他妹妹。更大的可能是,他早就被种下暗示,自以为在救人,其实一直在执行命令。”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柳萱儿问,“继续往前?还是退回主力?”
云绮月望向远方山谷,那里仍有淡淡的黑烟升起,是血祭阵残留的气息。
“不能退。”她说,“退回等于告诉他们,我们知道有内鬼。一旦他们改变策略,后面的路会更难走。但我们也不能按原计划前进——所有路线都可能被标记。”
“那就换方向。”叶凌轩道,“绕开主道,走北岭荒坡。那里地势险,不适合设伏。”
“可荒坡没有补给点。”柳萱儿皱眉,“而且地图上写着‘禁入’。”
“正因为禁入,才最安全。”云绮月看向被制住的内奸,“你说,魔族有没有提过北岭?”
那人摇头:“没有……他们只让我关注主谷和南隘。”
“那就是了。”云绮月深吸一口气,“我们改道。”
柳萱儿松开押制,退后两步。叶凌轩则伸手一拂,几道符纸贴上内奸四肢,封住其灵脉。
“你暂时死不了。”云绮月看着他,“但你也别想逃。我们会带你一起走,直到确认你妹妹是否真的存在。”
那人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话。
风从溪谷吹上来,带着一丝湿意。云绮月转身面向两人:“接下来每一步都要小心。他们能安插一个,就能安插第二个。谁都不准单独行动,所有决定必须三人共同商议。”
叶凌轩点头,手始终不曾离开剑柄。
柳萱儿活动了下手腕,目光扫过四周岩石:“我现在看谁都像有问题。”
云绮月正要开口,忽然察觉脚下微微震动。
她低头,发现方才被踩碎的符纸残片,边缘竟泛起一丝极淡的蓝光。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拨开碎屑——下面压着一小块三角形铜片,表面蚀刻着细密纹路,正以极其缓慢的频率闪烁。
“这是什么?”柳萱儿凑近。
云绮月还没回答,叶凌轩已伸手示意噤声。他俯身查看铜片,神色骤变。
“这不是我们的人留的。”